第三章 第二节

作者:飞雪梨花    更新时间:2014-07-24 08:26:15

      在公司图书室的,一排排书架前翻着书的党委书记李沛文,不经意地抬头侧面一看,见冯登科刚巧从窗外走过,即对,梳着一撇一捺两瓣八字型短辫子的书室女管理员小忻喊道:

     “小忻,小忻,快去叫冯书记进来。”

      小忻赶紧奔出门外,喊着,把冯登科叫进图书室来。

      进入图书室,一见李沛文在,冯登科就高叫起来:“哎呀,我还在找你呢。”

     “找我?有什么事啊?”李沛文脸上显出很是困惑的神情问。

     “刚才集团公司来电话找你,讲是,公司领导要安排检查团来检查,好像是由姓田的书记带队的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

     “噢,我也想告诉你呢。”冯登科话还没讲完,即被李沛文打断,说,“集团公司是要派人来,不过,不是来检查生产工作的,而是由田池霖一人,来作长期蹲点调查研究的呀。他要明天这个时候到,在下午的党委会上,大家见个面。”

      思想的惯性,受事情的转折冲突,而感到震荡得几乎要晕头转向的冯登科,一下子瞪大了眼,十分诧异地问:“长期调查研究?研究什么呀?有什么可研究的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具体情况要等田池霖来了再说。老田是集团公司的党委副书记,他这次,是带着推进国有企业深化改革的任务来的,显然,是跟我们的创立创新型企业有关的喔。噢,你坐下,我有件事想和你交换一下意见。”李沛文说着,指指小忻身边桌子旁的两只凳子,便一起去坐下了。

      一坐下,李沛文望着冯登科即单刀直入地问,说是:

      想具体了解一下何以然调任事的具体经过。指冯登科也知道,现在干部中对何以然的调任是七嘴八舌,意见纷纷,因为目前正当用人之际。且何以然自己也跟党委会多次请求,希望领导能到集团公司去请求撤回调令。

      面对李沛文有点严肃的讯问,冯登科皱了皱眉头,表示:自己也是知道何以然在要求撤回调令的。接着又叹道,哎呀!何以然这个人也真是的,这件事明明是他亲口答应的嘛,怎么又反复无常了呢?!他这个样子,弄得我倒好象想怎么怎么的呢。

      对弄得我倒好像想怎么怎么的话,冯登科含糊其词地不讲破,但李沛文是能理解其意的。这么讲,无非是急于先否定掉,人家可能要怀疑,或是质疑他有什么企图罢了。但真没有任何企图的人,怎么会想到,要预设否定的潜意识呢?!

      见冯登科对何以然象是很不满,似是在责问的心态,李沛文就提示道:

      这事,他也问过何以然,说,是不是你自己曾经对老冯表示过同意的呢?然而,何以然先说没有,李沛文就叫他再想一想。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说是,噢——,要么是有一天,两人,在一前一后下楼梯时,冯登科对他讲的,集团公司来我们这里要调配人,问过他去不去?于是他讲,“去集团公司工作,福利条件总比下面要好得多,水向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当然是去的啦。”于是李沛文就追问,如此说来,你不是确实表示过同意了么?我这么问他,他则坚决认为,“老冯是清楚的,当时这样讲,是一种调侃,纯属是打趣的话,不是真意,现在为什么竟然会当起真的来了,以楼梯上的说笑来一定要调任他呢?”

      冯登科闻此言,即显出满脸更加的不快,向李沛文,以反问来作反诘,“怎么啊?他讲我现在为什么当真起来了,一定要以,在楼梯上的说说笑笑来调任他?讲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又说,何以然言下之意是真讲他有图谋?那他还能有什么图谋的呢?并责怪起何以然是什么心态啊?还讲,既然何以然一定不去,他也无话可说,因为当时,没有认真的要何以然写一份相关的书面确定,因而承认,这是自己工作上的失当。

      对于冯登科认错,李沛文也认为:

      何以然当初的答应是不能算是正式的。因为,真要征求他对调任的意见,应该在办公室跟他谈。如果他同意,也确该要他打个报告,办个具体手续,而不应以,在下楼梯时的说笑,来作为替他包办所有手续的依据。说句心里话,李沛文也并不希望何以然走。当时冯登科要自己签字也就签了,只是觉得,上面需要调配,而何以然想走,自然是他有这个愿望,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的。在这件事上,李沛文表示自己也应该检查,因为,也没有亲自作过细的了解,就自以为是的签了字,显得很冒失。

     “哎!老李,他不去就不去吧,反正明天要开党委员会,顺便再确认一下,再跟董事会解释解释不就好了么。这不是什么十分严重的事,何必讲检查不检查的呢。我也接受了他的撤回要求,报告也已经打好了,准备在你签字后就报集团公司。”冯登科是很不愿再谈此件事了,想快快了结这种的谈话。

     “那就这样吧。老冯,你弥补得很及时,大家就不会再意见纷纷的了。”

     “老李,你在借书看啊?”为立刻转变话题,冯登科边说,边拿起放在李沛文面前的一本什么经济学的书,随意地翻看起来。

     “噢,这事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李沛文接过冯登科的问话,笑着作起问话的延伸:

     “呃,呃,我呀,准备在下星期,或者,在最近一次的党委会上,提个实质性的问题来让大家讨论讨论。议题是:投入经济全球化的国企党委会,怎样才能起到引好路的领导作用,你看好不好?”

     “就为这个讨论,你在借这方面的参考书看啊?”冯登科说着,随手又拿起另一本什么经济学的书,更急速地翻了一下,可讲,这下毫无兴趣得,连看都没看,就把书扔回到桌面上。

     “嗯,是的。老冯,我在想,”李沛文是满怀感触,深有思绪地述说,“我们不是经常在各种大大小小会议上讲,怎么建设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问题的吗?但我们在谈这些建设与发展问题时,却对什么是‘商品的二重性’都不太理解,对‘商品的惊险跳跃’理论,连听都没听讲过,尤其对,资本周转中增值的性质无从把握,不能理性地懂得好多起码的经济学知识,但开会时,一味空谈,”言语至此,李沛文一下提高了嗓音,象正在会议上讲话时那样高声而言,“怎么怎么投入市场经济,如何如何开拓市场,不是正经得极其可笑,严肃得非常的滑稽嘛!真可以说,我们实际是深刻的无知者,在谈,都是浅薄的高见啊!而且,在员工们的面前,还有意无意地,以导师的面目自居,作像煞有介事的指导,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嗨嗨嗨……真的是滑稽!真的是滑稽!嗨嗨嗨嗨……,真的,实在是很滑稽的事哟!”李沛文讲至此,拼命摇着头,深为自己以往的作为很是可笑,而低声的笑了。停顿一会,他用问讯的眼光看着冯登科,又说:

     “不过,何以然和高原认为:‘我们虽然讲是已进入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但实际上,还只能讲是一种概念上的进入。因为,当许多国有企业,在现存的体制、意识和方法上,不能体现市场经济的根本性,主导性因素,即:必须有,怎么抓得住资本每一环节的增值性质;必须有,如何促成资本全部循环速率的理性认识,那么,我们的国有企业,其实,都还既没有彻底脱离计划经济的深层根基,也没有建立创新型企业的基本架构。国有企业当务之急是,必需尽快的认识到,并且要坚决摆脱掉这种状况。不然,对建设真正意义上,或者是完善好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来说,只是一种空叫,品牌产品与品牌市场也将长时间的不属于我们。’我看,他们的观念不是很对的么,起码讲,也是应当受到重视的,至少,也是可以作为我们的新观念来讨论的。而我们目前好些正在干的事,实质上,都已经不适合时代特征和时代要求的了,可是,还在作为正确的领导工作在认真的,努力的做。这是由于,我们没有先进的理论、科学的思想、和明辨的意识;或者是,没有比较也就没有鉴别的缘故吧。我总觉得,高原这句话说得好!“重要的问题,不是我们现在站在什么地方,而是朝着什么方向!”老冯,你倒谈谈看,他们的观念,是否确实有点道理的呢?他们的道理与我们的认定,是否可以作个比较的呢?”

      李沛文的这番话,说得冯登科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想:

      他讲这些话是针对什么在讲?难道是在暗示,甚至在指责我刷墙头、以及打扫、布置,包括招待检查团都是错的?都是不合时宜的?都是……,那今后如何面对上级领导的检查呢?难道在今后的企业管理中,不再刷墙,不再打扫,不再布置,不再迎接上级领导的检查,不再只看月产值才是适宜的?才是符合市场经济特征,符合市场经济要求的?何以然……,高原……,他们确实代表了?……。

      李沛文见老冯一直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始终没有一句话,也心想:

      他怎么啦?究竟在想什么事啊?

      最后,见老冯一直是在独自沉思,孤陷深感中,李沛文认为是不能说了,看样子是说不下去了,也就没再谈什么。

     “哎呀!上级领导要我们公司进行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今后,我们是越来越不能做,只会叫叫口号的口号领导者啦!而是,一定要做,既讲得清楚经济关系和经济规律,又能够结合公司下一步改革的具体问题,进行循循善诱的思想上的领导者。所以,再不加紧先学习在前,以后还怎么领导得好喔,更不要说起到引好路的领导作用了,不然,我们始终只能是个,天天喊喊口号的,口号领导者啊!”

      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叹息的李沛文,起身,回到书架前,拿起一本《企业的性质》,再看了看作者名字,科斯,然后随意地浏览起来。

      觉得满嘴不是味道的冯登科,举目投向一侧,近在眼前的书架上瞧去,见有《经济发展理论》、《经济学原理》、《产业经济学》、《国富论》,甚至还有《资本论》等等的书,一本挨着一本,一叠挤着一叠,足足排了一长架,心想,老李也真是沐猴而冠,象煞有介事!这些书他真的看得懂?!再说,企业实行市场经济改革已经快要三十年了,什么时候说过,要领导者们学习这等样的书?难道这些书上有,怎么进行国企改革的方针?有如何开展治理企业的指导?将近三十年了,我不看这些书,改革,不也一路走过来了么?他也真是的突发奇想了!于是,深觉得眼前的这个老李呀,真是认真得极其可笑,当他继续瞧着,在翻着书的李沛文的后背,忍不住,侧过脸去不经意地发出了一丝的窃笑,心想——他实在太做作,也太自以为是的了呵!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今后工作怎么做才好呵!再想想,他悄悄别过脸去,忍不住又暗暗笑了,只是没让笑出声来。

     “嗨!老李啊,你呀!你呀!也真是有趣呵!!”始觉坐在这里实在太无聊的冯登科,心里却在这般的好笑着。

      过了一会,当李沛文感觉到了时,回头看,身后的冯登科已不见身影了。只见不远处,在书架前理书的小忻,她脑后的八字型辫子在眼前晃动着。

     “显然,老冯对学习经济学是毫无兴趣的,那——,没有先进的理论、没有科学的思想、没有明辨的意识,要党委会起到引好路的领导作用,谈何容易喔。”李沛文这么想时,低沉着头,只觉,相互之间是南辕北辙,更为,难以为继而心烦意乱……。

     “李书记,你要的书我找到了诺。”小忻说着已走到李沛文的面前,把一本《经济学手稿》放在他的面前。

     “嗯。”李沛文只是鼻子里应了一声,没再讲什么,完全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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