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人人做梦的年代。爱利的开公司,爱名的操笔杆。江鸥和她的同学们,被未知蛊惑着,象一群群迁徙的鸟儿,懵头懵脑,飞往刚刚解禁的域外。
还是个小姑娘时,江鸥就已习惯了挑战。她从不担忧梦想是否会实现,更不畏惧失败与挫折。顶风冒雨的飞翔,追逐光明的航程,就使她充实、快活。
生活教会了她不再迷恋,也教会了她从容不迫。
如今有母亲在家照管贝贝,江鸥再次展开了疲惫的翅膀。不出两个星期,她就被一家香港移民开设的服装加工厂雇用了。
屡屡碰壁,江鸥也学乖了。因此,当那个目光精明的香港老板在面谈时询问她来自中国哪个地方时,她灵机一动,顺口答道:太行山区。也不算撒谎。十几岁时,她曾在崇山峻岭的军营里锤炼过三年。这种乡土色彩浓郁的回答,显然给善于治人的劳心者喂了一粒定心丹。
珊瑚每天清晨眼巴巴看着女儿打起精神离开家,黄昏却垂头丧气归来,日复一日,早已心焦如焚,不胜烦恼。当她终于默认了海底世界的残酷,因此对女儿的期盼越来越缩水的时候,服装加工厂的“仓库经理”这种原本必然遭她蔑视的头衔,竟然也如雨后彩虹般绚丽夺目了。
第二天,珊瑚早早就起了床,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个多小时,不但煮了热腾腾的玉米面糊糊,还烙了两张烫手的椒盐饼,让江鸥带上做午餐。
江鸥打量着母亲,看她腰系围裙、双手沾满面粉、围着炉子团团转的忙乱样子,就心头发颤。母亲不善厨艺,且最讨厌做饭。年轻时依赖食堂,退休了依赖家佣。如今老大一把年纪了,却跑到国外来为女儿学着做饭,其心可鉴。
出门跨上自行车时,江鸥回了一下头。地下室露出地面的那半截窗玻璃内,正有一双眼睛望着她。目光中的殷殷期盼,在她胸口重重地压上了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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