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阳
如果你只是想从这部书中找到上世纪出国潮中的中国人如何在奔赴另一个国度后艰辛创业以求安身立命的故事;如果你只是想从这部书中得到东西方文化或者文明与传统的交汇冲突融合而创造出的某种新的文明在个体身上如何打上印迹;如果你只是抱有某种好奇,想看一看这些从此岸到彼岸的人如何进行身心两重泅渡而完成自我人生的所谓“脱胎换骨”;如果,你还是一个女性,你更想看看你的姐妹如何在异国以双重的“他者”身份,几乎是将过往归零,从头做起、重新创生,那么,你会从这部书中得到你想看到的一切。但同时,你也会大大地低估这部书的更深的含义。
这是一部怎样的书?它想告诉我们的仅只是一些人的失败失意、一些人的成就成功吗?不,如果这样去解读它,真的是只看到海水浮上来的泡沫,而错过埋在深不可测的海底里的珊瑚。
故事恰恰也是从珊瑚开始的。母亲望着车窗外的暗褐色林子与连绵不绝的白色原野,问可以称得上是只身在外的女儿,“这加拿大,究竟有什么好?”对于女儿的犹疑与支吾,她又追问,“哪些东西好呢?”倒是女儿陷入了沉思。但是,这是一部探讨女儿置身的国度的优越性究竟在哪里的小说吗?全部文字要给出的答案,是对“哪里好”的回答吗?或者,女儿是否有义务以她的环境与人物来向不解的母亲说明她本人留在这里的全部合理性?不,作者好像并不急于解说这一问题,或者是,她的小说并不致力于解答这类问题。小说只是以此作为设问,引出人物,而其本意却另有他图。对于小说向往致力的图景而言,这个“问”只是一个小问题。母亲是心高气傲的,而女儿已被异国他乡改造得有些面目全非了。所以两人对于“好”的认识的出发点也是落差那么大,不甚一致。不一致的,还有许多点点滴滴,不仅在于认识层面,还有意识、情感、记忆。随着小说的慢慢叙述,我们看到有一扇通往过去通道的门,经由作者之手徐徐打开,一些亮光照进来,一些阴霾,还有一些灰烬,这个门,原本应是一直敞开着的,这个通道,原本也应是一直通行着的,但是,母女两人之间的隔阂,却在岁月之中积郁了不可逾越的鸿沟,两人表面客气、礼貌、躲避以致麻木,内心却又是陌生、忍耐,重重疑窦。所以,如果你真的认真于母亲提出的“有什么好”的问题,并循着此线要一个全书的解答的话,那么,你将错失这部书给出的另一个更为精彩的答案。母亲之问,其实也不在要一个答案,而是长期以来,她与女儿的陌生造成的疑虑的反射,她爱着对方,但某时某刻,话一出口,关心与爱怜总是会变成挑衅和为难。
但是,这个问,确是引出了故事。小说写了那么多的海水中和海岸上的“生物”,如江鸥、红藻、银嫚、翠螺、青蛤、蓝鲸、老蟹、毛蚶、水獭、海星、企鹅、大白鲨、水母、黑颧、河马、金枪鱼,林林总总,主要人物不下十五个,他(她)们在异域奋斗挣扎,从最底层的海水里完成着某种生存的“进化”,单是这一故事,就足以让人惊心动魄,因为这里面存放着人所面临的一切苦难悲欢,活跃着人的人格的二次方程的解构结构,人生的考验,人性的蜕变,虽是在最生计的层面展开,却在最心理的层面完成,这其中的变化变迁与变异,何止是十几个人物能够说明。小说迎难而上,它勇敢地将这些人物撒向海底,看他们在求生存的空间中如何学会游泳,学会泅渡,学会求生。是的,这是多么壮阔的图景,其丰富程度与壮观效果绝不亚于雅克.贝汉与雅克.克鲁佐德的纪录片《海洋》,《海洋》第一句话,是小男孩问父亲:“海洋是什么?”父亲的回答是,“海洋是一片蓝色,但在这片蓝色之下,存在的生命才是关键。”
李彦小说对于“存在的生命”的书写,可谓用墨深厚,她不做生硬的道德判断,而力图白描地书写他们的喜怒哀乐,世态的炎凉、人性的优劣、文化的冲突、宗教的浸润,都得以素描式地呈现出来,这是纪录,作者仿佛时时提醒着自己,所以在缺点缺陷都明显的人物身上,如银嫚、翠螺、老蟹、水獭,甚至龙牧师那里,我们看到的仍是善意的提醒与智性的幽默多于讥讽与批判,从某种程度上,这种看,一方面是作者的“看”,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江鸥在“看”?!身在其中,知晓那自然的强大力量,知道那壮美与辽阔下面时时进行着的生命的冒险,知道生存本身的动人与残忍并存,知道幽暗的大海深处有对手也有同伴,所以那叙述中才会有不同于不屑也不同于妥协的原谅与宽容吧。作为“海洋生物”的同类,这个视点,是我们不得不关注的描述“存在的生命”的关键。不同于贝汉与克鲁佐德的纪录片《海洋》的结局,“灭绝了。灭绝了。也灭绝了。”博物馆里的老人把一些海洋生物的标本介绍给小朋友时的感叹及感叹后的提问:一共有多少物种灭绝了呢?现在又有多少处在濒危灭绝的危险之中?灭绝还会不断继续下去吗?李彦的小说致力于写这些“海洋生物”的活力部分,他(她)们经受住了生存的最为严峻的考验,而在异域勇猛而坚韧地存活了下来。这一种壮阔的图景,在李彦书写之中,充满了俯瞰的冷峻,同时,也满含着昂扬的激情。但是,这是不是就是海底呢?我以为,不是。
故事当中,总有一个命运的复调。就是说,有一个视点,从诸多“海洋生物”各色不同的性格中,一直在拉回去,往昔的点滴呈现通过珊瑚得以完成。珊瑚的到来或者存在,说明了人不只活在当下,活在生存里,同时,人还活在往昔,活在记忆中,因为是记忆,所以它片段出现,因为是往昔,所以它不离不弃,珊瑚与江鸥这一对母女,活在两个时代两种境遇两种文化中的女性,她们的由爱到恨,由恨到容忍,到最终的谅解,和爱,在全书中纠缠始终,一个是经历了多次政治运动而不认命将惟一的希望寄托给女儿,想让她有出息,却恨铁不成钢,母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讲,我们水火不容!“我的一生都是被你毁掉的!你是我最大的敌人!是我一切灾难的源泉!我恨你!”万箭穿心的女儿却一直在克制,她已习惯了忍气吞声,赔礼道歉,而在内心却一直在反抗,什么时候可以不再低头认罪,不再乞求宽恕。记忆的碎片一点点地被数次的争吵连缀起来,儿时、童年、少女、青年,时光一点点地回倒,其中有委屈的泪水,有赌气的出走,也有母亲的“山度士”手表,有母亲亲手送来的装有五香烧鸡的饭盒——就这样,宁静与狂燥交替着,女儿是受过伤害的母亲的天生的倾听者,但是岁月流转,当女儿已成母亲之时,她明白了母亲仍有自己不了解的一面,白天的母亲,是坚定勇敢的,而睡梦中的母亲,却悲伤恐惧,她们同居一室,却远隔千山,她们近在咫尺,却中有大海隔断,是呵,世上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两人血脉相连,却从未有肌肤之亲,更可怕的是,她们总是阴差阳错,不能走入对方的内心。犹如母亲不理解女儿的所牵所系,女儿也不了解母亲的爱情婚姻。这真的是江鸥与珊瑚的落差,它们一个在海面上掠过,一个在海底下藏身,海底的珊瑚以万年的决心化虫为石,像古罗马人讲的具有防止灾祸、给人智慧、止血驱热的海底化石,它当然有过生命,有过呼吸,但它渐渐坚硬,顽固,它渐渐地形成自我的形状与躯体,它不想再变,它想往与自己一样的永恒的东西,比如爱情。
全书写得最为出色的是母亲的爱情,母亲到加拿大来,不是为女儿,也不是为外孙,不是,她也不是为了追索那个“加拿大有什么好”的答案,她的目的非常简单,她为爱情而来。五十年前的爱情之约,使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想改变自己现有的形态,如果可能,她会从珊瑚复活,焕发出新的生机。那本书,那桢照片,那个人,都会是一剂解药,将她从冰冷的水底解救出来。但橘林晚霞,牛车茅舍,已随风逝,现实是高堂明镜,青丝成雪,世事从来巧合,世事总是难料,珊瑚的一生的等待与寻找换来的是被遗忘的真实,这时的母亲,必须承受被人误解、冤枉、抛弃中度过的一生中的最后一次背叛,而使她深为不解的是如此做的人都竟是她深爱过、尊敬过、在意过、相信过的人。只在这时,母亲才对女儿敞开心扉,母女两人的心才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如此,那母爱的严厉与女儿的反叛均有了生活本来的答案,如是,一直在用独有的方式培养女儿的母亲,才会将靠痛苦换来的人生真谛无保留地告诉亲人,“你必须学会依靠自己。”“人活在世上,最终能依赖的,仍然是自己。只有你自己,才不会把你背叛。”在母亲离去的机场,她们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眼泪流在了一起,这是母女两人的第一次相拥,母亲虽然惊慌、抖颤,女儿虽然笨拙、局促,但母女最终心心相印。这是一个和解的故事吗,或者一个沟通的故事,一个告别和相爱的故事。故事的最终,珊瑚没有得到她深爱的牧师,但她却以另一种方式找到了复活的路线,正如,珊瑚,红色的它,在印度和中国西藏的佛教徒视其是如来佛的化身。
故事到此结束了吗?不,只是一半。另一半的故事才刚开始。上一半的故事告诉我们,人,不只是活在当下,还同时活在往昔,或者说,往昔仍在当下有着巨大的影响力。那么,这一半的故事呢?什么是它所寻求的答案?江鸥的飞翔是如此地艰难,她必得通过漫长而幽暗的记忆通道,去找回自己的出发源头,还要经由驳杂的海滩,那里有波涛海浪完成着对其基本生存的考验,而对于一个知识女性而言,生存、生计、生活的考验之外,还有一重自我价值实现的考验,这是一种更高意义的生命的考验,我们的女主人公,过五关斩六将,几乎是煽动着双翅,奋勇向前,但仍有生存与生计生活的现实拉力将之从蓝天拉回到海面,江鸥作为海洋生物之一种,她也必得与万千海洋生物同伴一起,完成生物层面必须应对的一切,而在这一切之上,她还追寻,但追寻之前,她仍需要吃饭、穿衣、育子,所以她的生活离不开应聘、应试、求职,她也需与人发生或亲或疏的关系,她也需要彩虹俱乐部、温泉公社的友人们的帮助与友谊,她也需要像任何一个女性那样去在自己爱情的寻觅之路上,面带笑容,穿越荆棘,是的,这样的她,才可以展开双翅,迎送风雨。所以,如果说,珊瑚的往昔,是她必得携带的一种往昔的话,她个人的往昔也在时时地提示着她,王子、陛下、蓝色草原、海星,这些关爱过她却最终因道路不同而远去的人,是她的起飞必然要越过的往昔,这个活在当下也活在过去的人呵,其真实要回答的是,人如何被纵横的历史、生活联系着,而又要设法腾飞而起。
于是,一半的故事开始了。如果你仔细阅读的话,小说至少四次谈到白求恩,当女友问起江鸥为什么别人都选择美国而独有她选择了加拿大时,江鸥的回答是,为了寻找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对方问,什么样的男人值得你动心而漂洋过海地寻找呢?江鸥答:白求恩。第二次,她和陛下驱车数百公里去安大略格雷文赫斯特镇朝拜白求恩故居,这是对一个自己心仪已久的人的来源的探索,是呵,什么样的人才值得她无怨无悔的眷恋,在她脑海里定格的最后总是那张严峻、瘦削的面孔,“宽阔的额头下,深邃的眼睛聪慧坚毅,光明磊落”。对于他的认识是渐渐走出纸面,而落到具体的人与物的,高大的枫树,婴儿的小床,乘坐的马车,湖泊与山坡,两次结婚离婚的同一个妻子,太行山山村里最后的遗嘱。第三次,是与女友谈及理想的爱人,江鸥的感叹,“还是白求恩那样的男性最吸引人”,两人从偶像与神话的角度探讨被需要的幸福与生活中的压力与痛苦,江鸥的一段话表明了对一个英雄人格的深层理解。第四次,是江鸥的梦境,她沉入海底,她进入山洞,在绝望迷途中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宽厚地注视,深情地微笑,像丢失多年、苦苦寻求的爱。
收到李彦的小说简介后,我曾带着它们去新疆喀什,沿着叶尔羌河的行旅一路走一路看,而拿到她小说的全稿,我从打印机上打印出它们,厚厚的一百六十多页,装进行李背到延安,循着白求恩在延安的足迹一路走一路对比。第一天,我就去了白求恩日记中写“我在那间没有陈设的房间里和毛泽东同志对面坐着”的凤凰山毛泽东旧居,一进门便是一桌两椅,墙上挂着毛泽东与白求恩对话的画像,讲解员说那时已是晚上,两人从傍晚谈到了凌晨两点。我在白求恩图片陈列展看到了1938年1月白求恩在来中国的“亚洲女皇号”轮船上的致友人书的照片,上写“即日去中国,……,请读埃德加·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和艾格尔妮丝·史沫特莱的《红军在前进》。读后你们定与我同感。”我在图片中找到了他的父母的合影,牧师马尔科姆·尼科尔森·白求恩和传教士伊丽莎白·安·古德温,林中路上,风吹起他们的衣袂,那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儿子会到东方的一个国度去,穿上八路军土布新棉衣;我还看到一张白求恩最早的照片,儿时的他大约三岁,坐在一匹黑马上面,那时的他本人也不会想到中年的他会去中国北方,谢绝留在延安工作之后,他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奔赴前线,我看到这幅照片中他的样子,马蹄踩在硬石土路上,身后的山峦有着北方的冷硬与粗砾,这个1890年出生、1914年在“一战”中即入伍参加医疗救护队、1936年参加西班牙民主斗争,1938年3月底到延安转战晋察冀并将生命留在了这里的人,在中国的两年里是从未停歇地工作,他的工作在今天看简直是超负荷的运转,一周检查520名伤员,连续四周做147台手术——这是什么概念,就是说30天内每天做49台手术,在他于中国留下的照片上我们看到的几乎全是他工作的身影,而打字机前,他还要为卫生学校医务人员编写教材,只在延安,我看到过两张照片,是他休息的状态,一张,是他在延安城墙上的侧影;一张,是他光着脊梁在晒太阳。其他的照片,他的脸全是侧面或背影,他的全部视线都集中在伤员病人身上,那幅著名的做手术的照片的场景,是在河北涞源县孙家庄村外的小庙里,而距这个临时手术台七里地外就是战场。这位大夫死于抢救他人而感染的败血症。但那份遗嘱中三次提到“快乐”,他要求写给国际援华委员会和加拿大和平民主同盟的话语是:“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十分快乐”,他要“告诉加拿大和美国,我十分的快乐”,他两次表达,“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多有贡献”。短短数语,但两处却让我流泪,他还想着他的离婚妻子,蒙特利尔的弗朗西丝·坎贝尔夫人,他写:“请求国际援华委员会给我的离婚妻拨一笔生活的款子,……在那里我(对她)的责任很重要,绝不可为了没有钱而把她遗弃了。向她说明,我是十分抱歉的!但同时也请告诉她,我曾经是很快乐的。”他在生命最后的这张纸上写下了行军床、英国皮鞋、马靴、马裤、纪念品、两个箱子、八种手术器械,以及种种物品的馈赠,并特意注明“每年要买250磅奎宁和铁剂,专为治疗患疟疾病者和极大数目的贫血者。”并叮嘱“千万不要再往保定、天津一带去购买药品,因为那边的价钱要比沪、港贵两倍。就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他想的都是别人和工作,1939年11月12日这位告别生命时还不到五十岁的异乡人最后写下的文字是“让我把千百倍的谢忱送给你,和其余千百万亲爱的同志”。我站在这张遗嘱前不愿离去,这样的文字胜过多少美文,它的美和光亮,是从一个人的内心放射出来的,这种放射,毫无刻意,自然而然。
不知怎么,我会想到那句对话:“痛苦吗?很痛苦。为什么你还要潜水呢?潜水的痛苦在于,当我身处海底时,会找不到让自己浮出水面的理由。”而这个人是在说快乐呵,但我知道,字面上,我们可以将之与痛苦互换,因为那理由是一个,“当我身处海底时,会找不到让自己浮出水面的理由。”不是吗?我不把它视为宿命,因为生命里就会有这么一类人,他想着的只是贡献,直至贡献出自己,这是至深的湛蓝,虽然现在,浮在水面的人不能够全部理解他的存在,但他存在着,存在过,并还将存在。
这可能就是李彦写作的目的。她执笔的手触过了海底。太深太冷的水没有将她淹没掉,有时,她深怀对海的恐惧,“她看见自己浮游在暗蓝色的海水中,与冰彻入骨的大浪博斗”,有时,她又留恋那海底所深藏的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纯粹,那么透明,那么简单和永恒,正如她的作品中深爱的那个人在1939年11月的纸上写的:“人生确实很好,很值得活上一回,但也在确实值得为了某个目标去死一回。”
至深的湛蓝有时也因天空的映射。写作,何尝不是一场深入海底的探索,这探索的尺度难道不是另一种以生命博之的潜水,一百英尺,二百英尺,四百英尺,挑战着人的极限,而要找到最深层的东西,或者是与你最想见到的人相遇,你只能是潜入到最深最深的水底。而阅读你的人,如果想得到你的认知,你的最爱的那个句子,他也一样,只能是不惧水深,像吕克·贝松借人物之口说出的,“你知道怎样才会见到美人鱼吗?潜到海底。在那里,海水甚至已不是蓝色。蓝色成为了回忆。你漂浮在寂静中。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有这样她们才会出现,才会出来见你,判断你对她们的爱有多深。如果,你的爱足够真,足够纯,她们就会和你在一起,永远地带你离去”。
蓝天碧海,又一页翻过吗?
不是吗?这是一个寻求另一半完成它的故事。
这另外的一半,在天堂里。也在人间。
“山度士”停止了摆动。三岁半的贝贝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完整的句子。另一个故事,或许已经酝酿而成?这一个故事,已经有了他清澈的开始。
我相信。
何向阳
2012年6月24日改定
◎何向阳,作家,研究员。出版有《朝圣的故事或在路上》、《自巴颜喀拉》、《思远道》、《梦与马》、《夏娃备案》、《镜中水未逝》、《立虹为记》、《彼黍》和《人格论》等,作品曾入选《中国新文学大系》,主编有《知识女性文丛》、《HOW FAR IS FOREVE》,作品曾被译为英文、西班牙文等在海外出版。曾获“鲁迅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