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点心(1)

作者:林敬庸    更新时间:2014-07-18 21:08:35

    谢清平对骆予美暗生情愫,早是一片痴心相付,只是从不曾在骆予美面前稍有表露,这刻听到谢常二人对话,说的便是要为谢承志娶骆予美上门,纵然他本人也认定谢承志与骆予美实乃天作之合、良偶佳配,然则自己满腔深情即将东流,却如何不教他抑郁伤怀?

  他坐在炕上,一颗心空荡荡的,直想下来走走,又怕惊动爹妈,再听不到他们说话,毕竟爹爹叹息之后,尚未表态,也不知他是何意思!倘若他力成此事,那倒罢了。

  谢清平暗暗觉得,事既未定,便作不得准,心中没来由多出几分希望。

  他随即蓦地心凉,暗道:“听爹妈的话,原是爹爹的主意,他又怎会反对,那还用他表态吗?”想到此处,恍惚间就见骆予美身穿大红长袍,步履盈盈向自己走来。骆予美大红盖头遮脸,看不出她是哭是笑。她越走越近,自己正要伸手揭骆予美头上那大红盖头,眼前却忽地多出双手来,侧眼一看,正是谢承志伸手揭骆予美的盖头,心中猛地有个声音:“他抢走你心爱之人,你便该斩掉这双手,除非你甘为懦夫!”又一个声音道:“我跟他是亲生兄弟,岂可手足相残?”先那声音道:“他对你无情,你又何须同他讲义?想不到你谢清平真是个懦夫,嘿嘿,是个懦夫……”那声音不住地“嘿嘿”冷笑。谢清平脱口道:“你胡说,你胡说!”一惊而醒,才知是个幻觉。

  谢清平一颗心犹如坠落万丈深渊,一会暗道:“他二人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谢清平啊谢清平,你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吗?”一会暗道:“娘说她也喜欢予美,是啊是啊,像予美那样的女子,谁见了不喜欢呢?”一会又暗想:“不对,不对,予美不是天鹅,她是凤凰,就是凤凰……”他这般心绪凌乱,浑是胡思乱想一气,已然两颗泪珠挂在腮边,他兀自没知没觉。

  过得半晌,堂屋里又传来谢归田常氏二人对话的声音。只听常氏道:“你叹气是什么意思?你自也觉得对不住平儿吗?你倒想想看,这十几年来,咱们哪里亏欠过志儿?”谢归田道:“你是在抱怨我么?我既答应二弟抚养承志,那便该如此!”常氏道:“我从来没抱怨过你,只是眼下平儿也该娶亲啦,您为何不先替他想想?”谢归田怒道:“我自有分寸,何须你来跟我罗唣?”

  忽听得常氏抽泣起来,断断续续道:“你有什么分寸,你不就是只顾…只顾你的兄弟情义,全没将亲生…亲生骨肉放在心上吗?”但听得“啪”一声响,显是谢归田动怒,一掌拍在了桌上,发出声重响。

  半晌谢归田才道:“你妇人之见,能有多远大?”常氏泣道:“以往大事小事,都是你来做主,我哪里拂逆过?这回我却不能与你甘休!”顿了一阵,继道:“你好歹要知道,志儿他本是…本是姓施的,平儿才跟你姓谢!”

  听到这里,谢清平犹似醍醐灌顶,如遭电击一般。他适才恍惚间听见谢归田说什么“我既答应二弟抚养志儿”,没能在意,加之一时心绪未凝,不及细想,此刻又听见常氏这番说话,前后稍加揣摩,心下大为雪亮,当即明白过来,暗道:“原来他并非我亲生兄弟!”

  谢清平这一惊,岂止非同小可?

  他再也坐不住,腾地跳下炕来,拉开房门,颤声道:“你们先才……”谢归田常氏二人都是一惊。

  谢归田原本坐在凳上,这刻霍然起身,怔怔望着谢清平,一时不能言语。常氏忙不迭揩拭眼泪,轻声道:“平儿你还没睡着吗?”谢归田道:“你都听见了?”谢清平点点头,立在门口不动。

  谢归田叹息一声,重往凳上坐下,道:“你既已知晓此事,那么打算如何自处?”招手要谢清平过去坐下说话。谢清平只好挨过去坐了,一时手足无措,颇为不安。谢归田见状,道:“你不须自窘,这事早晚也会让你们知道。”谢清平定定神,道:“弟弟他是什么身世,爹能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谢归田道:“那日你也听见他念那首词,叫作什么《满江红》,是不是?”谢清平点点头。谢归田道:“他说那写词之人是谁,你还记得不记得?”谢清平道:“弟弟说是抗金名将岳飞!”谢归田道:“是了,正是岳元帅!”顿了一顿,道:“你可知道那日我为何生气打你?”谢清平道:“我不知道!”

  谢归田长叹一声,当下将施全托孤的前因后果简要叙了。

  谢清平听得仔细,得明事情来龙去脉,说道:“既然这样,我自会一如既往,当他作亲生兄弟对待!”谢归田起身拍拍谢清平肩膀,道:“那么我要先给你弟弟娶亲,好让他安心度日,你怪不怪我委屈了你?”谢清平连忙摇头,虽然没说话,意思却斩钉截铁,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稍有抱怨。常氏听他父子如此对话,只在一旁默默垂泪。

  便在这时,谢承志回来,刚进屋门,见娘亲泣得伤心,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得先走到常氏身边,略加安慰。

  谢归田道:“今日之事,不必急在一时,大伙先去休息。”当即进入内房。常氏擦干泪水,跟着进去,堂屋里只剩谢清平谢承志二人。

  谢承志适才进屋来,见常氏泣不成声,便忙去相规劝安慰,未曾留意到谢清平面色,此刻方见他满脸铁青,神色凝重,过去挨着坐下,轻声问道:“哥,出了什么事吗?”

  谢清平摇摇头,并不回答。

  谢承志奇道:“那娘为何哭得那样伤心?”

  谢清平支吾道:“娘不小心打破一只碗,觉得…觉得可惜,所以伤心。”随即站起身来,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勿要担心,早些歇息罢!”当即自先进房,不愿再多说。

  谢承志只身坐在堂屋里,心道:“他们又有什么事瞒着我?”突然间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爹爹妈妈对自己都是礼待有加,很少责骂,要说他们爱子心切,却也不该如此迁就,怎么从不跟自己谈论家务琐事,难道连娘亲打破一只碗这样的小事也要瞒住不提,害怕自己心绪受到影响吗?

  谢承志向是如此:遇到什么事,一时想不通透,便先置之不理,后来再慢慢细究。此刻虽然觉得爹爹、妈妈、哥哥行止可疑,想了一阵想不明白,便搁置不理,也只是进屋歇息。

  次日中饭后,谢清平去村背后麦地里干活,麦地在“结草堂”左首山坡处。他到得地里,见麦苗青绿,长势甚好,心中十分快慰,干劲更足,哼着小曲儿,便去锄草。

  他锄了一阵草,忽地下起雨来,春雨自是下得不大,淅淅沥沥,飘飘斜斜,却又绵绵不断。他一心想将这块地里的杂草锄完,便不急回去,仍冒着细雨干活。过不多久,谢清平身上衣衫给雨水淋湿,紧贴在身上,极不好受,要说这活儿今日干不完,明日再来干,也并无不可,只是他生性如此,认准的事便要强行到底,总不愿止于半途。他索性挽起裤腿,挽高衣袖,继续锄草。眼看杂草行将锄尽,忽听得“哎哟”一声惨叫,声音虽不大,只因就在附近,谢清平听得十分清楚。便是这一声叫,令他心魄顿失,一股脑扔掉锄头,急跑到地边观望。

  那边山坡上,骆予美一跤跌在地上,尚未爬起。一只竹背篓,已滚到一旁,许多青草,洒得一地。

  谢清平纵身跳下,疾奔过去,扶起骆予美,道:“摔疼了你吗?”伸手擦她背上泥浆,才碰到骆予美衣衫,又赶紧缩回手,自去拾背篓,将地上青草都重新装进背篓中。

  骆予美道:“平哥哥,你怎么在这里?”随即想起他从那麦地里跳下来,道:“都下雨了,你怎么还在干活,没回家去吗?”谢清平扶正背篓,将青草压实,道:“我正要回去呢,你却又是打哪里来?”骆予美道:“我到山上割些草,回家喂羊,哪晓得就下雨呢,路淋湿了,倒在这里摔了一跤。”谢清平急道:“摔伤哪里没有?”骆予美伸手接住背篓,道:“不碍事,你要回去吗?”谢清平“嗯”一声,道:“那咱们一起走吧!”想起锄头还丢在地里,补道:“你先等等,我去取回锄头就来。”骆予美指指前头路口,道:“我去那边等你,你直接下来。”谢清平一连说了三个“好”,绕路回地里取锄头。

  骆予美重又背上背篓,缓缓向路口走去,才走出丈多远,只觉左脚踝痛得十分厉害,自知是刚才摔的那一跤,把脚踝给扭伤了。她强忍住痛,走到路口处等候谢清平。

  谢清平先才直接从地里跳下来,自然省时,这会儿却是绕路返回地里,便不那么容易,要等他下来,多少要些时间,骆予美放下背篓,稍稍提起裤腿,卷下左脚布袜,查看脚踝伤势,果然左脚脚踝通红,显是伤得不轻。听到身后坡上窸窣声起,心知是谢清平踩着杂草往这边过来,忙重整好布袜,放下裤腿。果然身后谢清平道:“走吧!”。

  二人前后隔了三五步距离,骆予美在前,谢清平在后,此时雨仍没停下。

  骆予美脚踝扭伤,仍是痛得厉害,她虽极力忍受,毕竟是女儿家,行走已有些艰难。谢清平见她瘸拐模样,道:“是不是摔伤了腿?”骆予美道:“是扭伤了,倒也不厉害。”仍是走在前头。谢清平追上两步,道:“将背篓拿来我背!”伸手作接。骆予美却不给,道:“我没事,咱们赶紧走吧!”谢清平觉得不好勉强,又只跟在她身后,缓缓行走。

  这么走出里多地,二人已靠近李林。此时李花大多凋了,落在地上,铺出一条花径,路面不似先前那般打滑,也因李花凋谢之故,李树又刚发新叶,便不茂密,时时有雨水飘落下来,洒在他二人身上。

  骆予美极力加大步子,想走的快些,免得拖累谢清平多淋雨水。这一勉力快行,没走多远,脚踝更加疼痛,再要强撑快行,已是难能,不由得放慢脚步,道:“平哥哥,我走不快了,你先走吧,莫要害你多淋雨水,着了凉。”谢清平追上前去,轻拉住骆予美肩上的背篓,道:“在我面前,你非要逞能吗?”说着将她背上的背篓强取下来,搁在地上,跨出一步,走到骆予美前头,蹲下身去,道:“你上来,我背你走。”骆予美脸颊一红,轻声道:“这个…这个只怕不行。”谢清平道:“怎么不行,你扭伤了脚,走不动路,我只背你回去,那有什么不行?”骆予美脸上红晕更盛,呢喃道:“要是给旁人…旁人撞见,那就不好啦!”谢清平道:“管他好不好,小时候我不也时常背你么?”骆予美埋着脸道:“可是如今咱们都长大啦!”谢清平道:“长大了又怎样,我便再不能背你么?你快别多想,我看谁敢胡说八道?”他将手中锄头一推,推到一株李树旁,横躺放倒。骆予美已知他心意,是定要背自己回去,那锄头宁可先搁在这里,过后再来取回。

  骆予美见谢清平执意要背自己回去,心知再难拒绝,只好伏到谢清平背上。谢清平缓缓站起身,道:“你自扶紧些。”也不环臂搂住骆予美双腿,只是尽量躬曲着身子,让她自己伏在背上。

  谢清平背起骆予美,折转一步,提起背篓,便往前行。他这般身子躬曲,又提个背篓在手中,又要保证背篓中青草不至倒出,须得单手提正背篓,自是异常吃力。好在他年轻力盛,倒能支持。这般走出一段路,已走进李林腹部。

  骆予美听见谢清平微微喘息,知他费力,道:“平哥哥,要不先放下我,咱们歇一阵再走。”谢清平道:“你别讲话,很快就到家啦!”哪肯放下骆予美,仍然背着她前行。骆予美道:“你既不肯休息,那就放下背篓。等回到家中,我叫我哥来取回,也就是啦。”谢清平道:“那怎么能行,岂不饿坏了你家的羊!”骆予美只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不禁双手扣得谢清平双肩更加紧些。

  在李林中穿行一阵,骆予美听见谢清平喘息更重。道:“我很沉吧!你还是停下来歇歇,还有好长一段路才能到家呢!”谢清平笑道:“你能有多沉呀!”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个声音,暗道:“这条路要是走不到尽头,那才好呢!”

  便在这时,前边不远处传来声音,道:“男女有别,授受不清,你们知不知道?”二人都是一怔。

  谢清平不由得停下脚步,立在当地。他放下手中背篓,却不敢立时站直身子,唯恐骆予美滑落下来,跌倒了她。他身子躬曲,便不能向前直视,看说话之人是谁。骆予美赶忙松开双手,从谢清平背上滑下,脸走飞红,不禁深埋下去,一样不敢前视。

  谢清平这刻才能抬头直视前方,只见都是李树,哪来什么人影儿?忍不住喝道:“谁在那里胡说八道,还不快滚出来?”那声音道:“我只会走,不回滚!”话音刚落,一人从一株大李树背后出来,僵立在近两丈开外。

  这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裤管卷得老高,手中却另备有斗笠簔衣。他将斗笠压得极低,遮住整个面孔。谢清平瞧不出他是谁。

  骆予美这才从谢清平身后跨出来,抬眼打量来人,一眼瞧过,便道:“你倒狠心,这时才来寻我。害我淋那么多雨水。”

  那人哈哈大笑,揭高斗笠,露出面容,却不是骆庄是谁?

  原来骆庄来寻妹妹,就为送斗笠蓑衣而来,他来到李林中,老远看见谢清平背负骆予美正往回行,便闪身躲在李树后面,等他二人到来。他见二人已到近处,说道:“男女有别,授受不清,你们知不知道?”说这句话时,故意变换声音,竟教谢清平骆予美认不出来。

  此时谢清平见是骆庄,倒十分自窘,支吾道:“予…她…她扭伤了脚,我才…才背她回来!”骆庄“啧啧”两声,道:“你为何脸红,不好意思么?”谢清平更窘,说不出话来。

  骆予美跺足道:“你再敢取笑平哥哥,从今往后,我就不给你洗衣做饭。”骆庄仰头大笑,道:“我可没有取笑他,是他自己取笑自己。”骆予美嘟嘴道:“你还说……”

  骆庄继又大笑三声,没再说话。走上前来。将手中斗笠蓑衣递到骆予美手中,才道:“你脚伤得厉害吗?快给我瞧瞧。”谢清平听他这么说,立时转过身去,背对他兄妹二人。

  骆予美知道谢清平特意回避,一样不肯给骆庄看自己脚踝伤势,却道:“怎么不见承志哥来接平哥哥呢?他不知道外面在下雨么?”骆庄道:“只怕他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谢清平不明他话中意思,转过身来,正要相询,却给骆予美抢先道:“什么脱不了身?他是给人绑上了吗?”言辞间颇有焦急关怀之意。骆庄笑道:“他一个大活人,谁会绑他?”骆予美急道:“你还买关子是不是?”骆庄道:“夫子邀我们二人去他家里下棋,从午时到现在,快有两个时辰了,却不肯放我们走。我见外面已在下雨,便托故身感不适,特给你送雨具来,你还说我这做哥哥的不关心你吗?”

  骆予美听他这么说,深怕谢清平多心,若他心想人家哥哥托故得,自己弟弟就托故不得么,那便有损他兄弟二人情义,当下道:“夫子棋瘾大得很,见你走掉,自是更不肯放承志哥走了,对吧?”说着悄然打量谢清平神色。骆庄笑道:“自然如此!我也就只好请他做代罪羔羊了。”

  骆予美将手中的斗笠蓑衣递向谢清平,道:“平哥哥,你也别怪承志哥,先拿去吧!”谢清平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怎会怪他。”并不接骆予美手中的斗笠蓑衣,只道:“你们先回去罢,我回去取锄头。”便即折身回行。

  谢清平才走出两步,骆庄道:“你想一走了之么?天下岂有这等轻易之事。”谢清平不明其意,转身怔怔望着骆庄。骆庄道:“你那锄头又不会生出翅膀飞走,明日再来取也不迟。我这妹妹可不轻,你力气比我大,那可得送佛送到西。”自提起地上的背篓,继道:“还得劳驾你背我妹妹回去。”当即率先前行。

  谢清平已知骆庄适才说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清”,都是他玩笑戏言,并不当真。此刻又听他这么说,便返身回来,在骆予美跟前蹲下身去,还背她回去,骆予美见哥哥在身旁,再不似先前那般羞涩,大大方方伏上谢清平背上,由他背回家。

  骆予美扭伤脚踝,初时虽十分疼痛,不便行走,却并非厉害伤势,歇过几日,便就好了。这日她正要去湖边洗衣裳,忽然阮香卿来邀,要她过去一转,阮香卿只说有事请她过去帮忙,她不好多问,只得跟她去了。

  到了阮香卿家中,阮香卿请骆予美一齐坐下,嫣然道:“你说我该怎地称呼你才好?我长你十六岁,想叫你声妹妹,又怕你不高兴。

  骆予美心想自己与谢清平谢承志二人以兄妹相称,他兄弟二人称阮香卿为三婶,自己若再与她姐妹相称,那便乱了辈份,当下道:“我随清平哥承志哥,只敢自认晚辈,阮三婶直接唤我名字就成。”阮香卿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以长辈自居啦!”骆予美道:“阮三婶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说话都跟咱们乡野人不一样呢。”

  阮香卿“咯咯”笑道:“你这张嘴儿就像吃过蜜似的,说出来的话都带着甜味儿。难怪招人喜欢。我哪见过什么大世面,不过在外面厮混过几年,学到几句官腔罢了。”起身走进偏房,片刻后送上来四样点心。

  骆予美笑道:“阮三婶说有事要我帮忙,总不会是要我帮你吃点心罢!”话中虽带说笑意味。一瞧那四碟点心,登时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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