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席瞪大眼睛，在王磊旁边竖起耳朵仔细听，听了半天，好像这个话前半截还浅显易懂，是做人的道理，后面半截就深奥啦，似乎事关阴谋阳谋，老主席思索了一番，还是力有未逮。他告诉王磊，等厂长们走球，见几个总公司领导回头进来的时候，那个嘴脸，就抵得被人揪住**，呲牙咧嘴，又动弹不得。于是乎，老主席走上去，咳嗽一声，朗声自报家门，说我是四厂的离休工会主席，我来反映情况，你们可听我说说话。
那几个总公司领导被老主席惊得如梦方醒，面面相觑，左右望望，确认四下无人，才屏退左右的值班小姑娘，一把拉起老主席往会议室里面走。在个会议室里面，三个总公司领导，扭起眉毛嘬起脸，满是苦相，也忘记招呼老主席茶水，只是各个占住一方桌子枯坐，貌似是苦无良策。老主席，有心计，不急不躁，慢慢等。哪不知这几个总公司领导，却只是各个捂住脸不说话，看得老主席气闷得很，干脆拿出烟来点上，咳嗽一生，张口如洪钟，说你们哪一个听我说话嘛。
几个总公司的已是失了魂一般，被这炸雷样的嗓门吓得跳起来，才赶紧安排茶水，问老主席有何贵干。老主席当场开门见山，说你们哪一个要关四厂，关四厂有没有经过国家电网的许可，有没有国家电力公司的意见，四厂上下千人，何去何从，你们有没有分流安置计划，那么长时间四厂咋会连个书记都不见，你们何故不过问这个问题，任由他几个小厂长乱**整。成排成串的问题，叮叮咣咣，就像十六磅大锤，砸得会议室如死般寂静，砸得总公司领导个个面如金纸。其中一个面如金纸，鼓起二分气力，问老主席说，老同志，你们四厂可是有一个技术员，带着一个保安和一个青工站出来说是要保四厂。
老主席当时怒发冲冠，一下站起来指着几个领导暴喝，说我就晓得那几个小厂长来这边告那几个娃娃的刁状。老子明告诉你们，那几个娃娃保护的是四厂，四厂是国有资产，关乎本地民生百业，不是哪个说关就关掉，你们要是为难那几个娃娃，你们就是反革命，你们要是关四厂，你们就是国贼。
老主席说，他当时气得拎起拐杖来，就想把这个会议室敲个稀烂。但是几个总公司领导，赶紧安慰他，其中一个特别愁眉苦脸，说老人家，我们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关四厂啊。老主席不饶，说那你们就听信那几个**厂长，三两张歪嘴，胡说八道，我告诉你们，那几个娃娃，都是厂里面青年骨干，你们莫来背地搞人。总公司的人，看来的确冤枉，说老人家，你们四厂的厂长副厂长刚刚来，的确也不曾说起过这几个青工的事情。老主席说，么你们真是能掐会算啦，你们咋晓得。总公司的人苦笑一声，从桌子上打开一本书不像书的东西，在上面一通乱按，就有了图像。老主席晓得，那个是电脑，只是老主席不曾想到，早上在大礼堂的种种，现在就在电脑上放电影。总公司的人意味深长，说现在个个都晓得这个事情，多少人打电话来问，那些记者罗嗦得很，不好应付啊。
老主席毕竟岁数大，想不清这其中关窍，第一想不通，就是那电脑上，是哪一位拍的电影，咋早上的事情现在就看见。第二想不通的是，总公司的领导，咋会被四厂几个空降厂长拿住，愁得嘴脸好比老树皮。看见总公司的人这个样子，老主席说，四厂的事情，你们要给个明确说法，不然人心一散，局面就乱，局面一乱，事故就来，反正你们自己掂量。总公司的人，点头称是，说明白明白，我们也干过生产，只是前前后后这些事情，复杂啊。
老主席嗤笑一声，说你们要是不明白，下基层来讨教一番，我们四厂现在有个娃娃，通晓天地，不懂你们问他。说完老主席站起就走，说不要送不要送，我不是什么厂长，我就是个离休老倌，用不着送。然后老主席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王磊不曾想到，老主席在过去一天内，居然会有那么大心得，对于老主席和其他现在站在走廊上的值长，班长，车间主任等等，可能越听越糊涂，越听越心惊，他们想不通四厂咋就会走到这个份上，更想不通空降厂长咋就敢去拿总公司一把，总公司还不能怎样，明天如何，四厂如何，每个人都心寒。
一个车间主任从后面喊了一声，说小王，这个时候你爹在值班，他是为这个厂，这个厂再乱，他不会乱。反正昨天我们听见你说话，有道理，今天我们听老主席喊一声，就来你这个地方，看看是可能商量出个应对来，不然四厂，厂不垮台，人心就先要垮台。
这个话说得对，王磊毕竟是得到了大家的信任和肯定。所以这个小王主任点点头，问几个长辈，说今天厂长可来上班啦。三值长一声就骂起来，说上个屁上，昨天他几个趁乱就往大礼堂后门摸出去，开起小车走球，要不是我几个拉住曹伟，当场他几个就要被捏死。王磊说，好嘛，他们会回来，再回来时候，就肯定是来者不善。各位长辈，各位兄弟姐妹，我们国企职工，端的不过是铁饭碗，人家端的是金饭碗。我们四厂的死活，就是我们职工的死活，但是金饭碗是不会将我们放在心上。要保住四厂，没有别样办法，只能自己帮自己。然后王磊就打开自己那个空空荡荡办公室的门，请大家进去，说出一番计较来。
进门时候，王磊问谭脚板儿，说昨天那些视频，在网络上可有人看？谭脚板儿哈地一声，说有，太有啦，点击转发，成千上万。王磊低头，呵呵一笑。
头两天晚上，王磊也在这个办公室，对曹伟和谭脚板儿，说出一番计较，开头，王磊就问他们，你们两个可相信我。
现在王磊环顾整个安监办公室，原本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现在办公室人满为患，几十双眼睛都望着他，就像当初自己在幼儿园的墙上，两手一摊的瞬间，他看到高墙之下的几十个小朋友，也是睁大双眼望着他。毕竟群众不是谭脚板儿和曹伟，这已经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王磊说，各位师傅，各位兄弟姐妹，你们心里面有问题，想要问个清楚，其实我也有话说。我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你们问题的答案，只是我们不能学厂办那几个杂碎，躲在黑房子里面开个黑会。我们要说，就要大大方方，开诚布公，下午两点，我们到大礼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认为可要得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