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听得大为感佩,引以为同路人,看看餐馆局促,就索性买两瓶像样酒水,邀英吉利人到海边岩石上宽坐长谈,英吉利人欣然从之。就如此这般,王磊又看到了一幅前所未见的图景。这幅图景,堪称壮阔,却不美丽,无限奇妙,却也令人感慨唏嘘。站在常人的高度,不是听不懂,就是不愿听。站在王磊的高度,一路听下来,不晓得又有多少融会贯通,又有多少浑然天成。仗着酒劲,英吉利高人索性和盘托出,一下子就从泰国彩象岛上,将王磊甩到几万年前。从大洪水,到大恐龙,从食人族,到巨人族,从大吉萨金字塔,到秦始皇焚书坑儒,从祖鲁人,到元谋人,从提提咔咔湖,到纳斯卡线条,从南美远古飞行器,到现代隐形轰炸机,从水晶骷髅头,到时空多维度,从郑和下西洋,到哥伦布的新大陆,从普天之下的宗教,到万国之邦的传说,从远古几何学,到现代工程学,从朝代更迭,到秘密会社,从神秘计划,到现代金融,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整个故事条分缕析,证据确凿,言之成理,妙语连珠。听得王磊畅快淋漓,拍案叫绝,无限神往,又无限感伤,时而惊疑不定,时而荡气回肠。等酒喝干,故事讲完,已经是金乌西沉,王磊茅塞顿开,心如明镜,昔日所学加上英吉利高人所授,简直犹如打通任督二脉,气息流转如虹,睥睨天下群小。
故事说到这里,就是英吉利人自己的遭遇了。待得此君钻研透彻,回到故土,已是五十许人。原本想要借平生之所学,化解世间愚昧与无知,广播博爱与真诚。不想他的真知灼见却不为西人主脑所容。随便到一处地方,只要按部就班,随主流正史照本宣科,则一切如常。一旦动起真格,讲到真相,便很快有人找上门来,要除去他教授职称,剥夺他谋生待遇。原以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是几年下来,到处不留爷,却也落得个惨淡下场。于是此君愤然图强,四处举办专场讲座,直指主题,直奔真相,直言不讳,欲开启天下愚夫愚妇之心智,扫荡天下学界之阴霾而后快,同时也好借讲座入场门票,着落散碎银两以图生计。便如此,也难得清静。终有一日,神秘势力找上门来,粗暴介入,威逼利诱,要他若不闭嘴,后果自负。从此著书立说自是不能,高谈阔论亦是不可,更不要说先后发现的针对他先生的监视,窃听,干扰,恐吓,袭击等等卑劣下做伎俩,更是时时刻刻,如影随形,令他一家大小片刻难得安宁。他先生自然铁骨铮铮,不为所动。可惜妻儿要过活,几次三番下来,结发妻子终于不堪贫苦,不忍恐吓,带子女离他而去,另寻安稳日子。这一打击,远胜以往,直令得他万念俱灰。孩儿远走,他一身绝世所学,又由何人来继承,爱妻作别,他一腔情天恨海,又向何人去诉说。自此,英吉利绅士意兴阑珊,索性更名改姓,远走他乡,只求安详宁静,了此残生。
王磊无限感慨唏嘘之余,又怒斥贼子何以横蛮至此。英吉利人此时已经阐述得怒火万丈,说何以至此,那是因为他们有大阴谋,想搞大作为,不希望我一个局外之人来搅局罢了。说着两个人又买来几瓶醇香烈酒,叫来几份外卖小吃,就着月光明亮,在沙滩上,背靠灯红酒绿,面对无垠深海,只管豪饮畅谈。这一番,英吉利人又告诉王磊多少黑暗角落,多少不为人知,多少私相授受,多少损人利己。兴致头上,英吉利人又从古往今,给王磊细细梳理,不放过细节,不忘记常理,质疑谎言,揭露真相。这一番,脉络清晰,由古而今,就不只是关于从前,而是由古而今,放眼现在,着眼未来。之所以计划一步步,是有伏笔打在几十年前,无论能源,粮食,卫生,医疗,金融,外交,政治,军事,科技,教育,传媒,娱乐,无所不在,无所不及。看似是天灾的未必是天灾,貌似是人祸的未必是人祸,多少王朝兴废事,多少楼台烟雨中。上一步如何,目前又如何,下一步将如何,可叹我们升斗小民,空悲切,徒悲伤,不知事事皆有源,万般皆受控。说到自己,英吉利人也只好两手一摊,长叹一声,无法可施。
末了,王磊听得忧愤,问英吉利高人,说将后来你怎样,就此罢了?英吉利人摒弃周身愤懑,慨然言道,你我大好男儿,学有所成,热血如沸,岂可就此罢了。莫看这些不肖之徒,虽然一时得势,呼风唤雨,但也要晓得,洞悉真相,知晓天机之辈,各方大陆,无论那亚美利加,还是艾弗里卡,西至欧罗巴,东到亚细亚,那叫做是在所多有。更难得今日能够得见你兄弟这般天朝英才,出类拔萃,世所罕有。举凡天下才俊,虽一时不显,却大可默默作为,为天下黎民计,为四海苍生计,终要搏出个朗朗乾坤才是道理。
话语投机,不觉时光飞逝。打量手中空空酒瓶,和自己无限充盈的灵魂及无限广阔的眼界,王磊和英吉利高人意气风发,迎着再次升起的太阳,都觉得这一日一夜的畅谈,实为人生之中难得的大快事。既觉前路多坚,又可见前途光明。就着朝阳的神采,王磊给英吉利人介绍了一首诗,和那部十几年前的天朝电影。整部电影,亦如二人所言所见,所求所望,侠肝义胆,卓尔不群,既超然,又入世。诗曰: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鸿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只叹尘世如潮,人如水,何时归。提剑跨骑挥鬼蜮,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夜雨八方战孤城,平明剑气看刀声。侠骨千年寻不见,碧血红叶醉秋风。
王磊逐字逐句翻译给英吉利高人听,同时也阐述一番笑傲江湖的故事,和天朝人一人一剑千里走单骑的情怀。一席天朝旧话,听得英吉利高人热泪盈眶,仰天长啸,说天朝青年,真豪杰也。天可怜见,你我方今得晤,真是肝胆相照,我亦佩服你的所知所学。我是一个行走四方之人,他日四海列土,必有同道英雄得知你的威名和壮阔情怀。说着拉起王磊,快步来到他下榻之处,交给王磊一份厚厚的打印文稿。说这份文稿,此时出版发行已不可能,此中穷尽鄙人一生心血,所见所述,照片图片,尽在其中,你可拿去,详加阅之,必有裨益。它日若有需要,振臂一呼,自有四海同道之援。愿日月沧海为证,正义公理,必将战胜邪恶阴谋。
当下王磊同英吉利高人,四手交握,热泪盈眶,就此别过。
那天之后,王磊回到泰国的华侨学校,不显山,不露水,继续教授中文。一方面,王磊对英吉利高人的文稿,字字句句,每幅照片图片细加参详,得以浑然贯通,便是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另一方面,王磊说话恢复正常,饮食一如常人,待人接物,毫无特异,神情不再恍惚,从此过起了接得着地气的日子。而英吉利高人,则再次踏上流浪四海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