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八扯10

作者:以笑作答    更新时间:2014-07-06 12:59:22

王磊转头,看到老值长有点说不出话来了,王磊开始自作主张,拎起电话,看值长,值长眯着眼睛点点头。于是王磊把电话拨向厂长。

王磊本是最不想打电话给厂长,因为王磊眼里面看不起这些学老黑打篮球的干部。但是根据规程,必须报告厂长。而且出现这种亘古未有的稀奇情况,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王磊这个时候突然好奇心起,他太想晓得厂办到底是一群骡子还是马,王磊决定打开圈门溜他几个一趟,大约也真相大白了。

左等右等,电话才通,王磊抬头看看电气控制室墙上的钟,十二点刚过,王磊眼前浮现出厂长的模样,一个刚刚走进中年的四十多岁书呆子,小个子,本该黑但却发了黄的几根毛窝在小脑袋上面,一副剪不断理还乱的臭模样,下面好像有张脸,白眼仁大于黑眼仁远甚,骨骼干瘪,脑门干瘪,面庞干瘪,鼻子干瘪,腮帮干瘪,眼神干瘪,唯独肚子突出一些。很奇怪啊,王磊想,蚂蚱样的腿脚手膀,居然会当中突出个油肚,别的不长,光长个肚子又有球用?电话一通,王磊很主动,客气得像个空姐,喊一声,领导,我王磊。那边厂长声音也是干瘪得很,王磊?王磊是哪个?王磊在这边想,你妈了个逼,全电厂晓不得老子的人怕也只有你一个。然后王磊继续很客气地说,王磊就是二值汽机班值班员,报告情况。那边厂长说,有什么明天上班再说嘛,现在休息了嘛。然后就挂了电话。王磊拎着话筒,一下子在电气控制室大笑起来。

王磊晓得,这个是值长电话,值长才有资格报告厂长,厂长不把他王磊放在眼中甚矣。但是这次是出了安全事故,值长的电话是录音的,省总公司是可能会拿录音回去欣赏的,这种录音在省总公司里面小广播一把么,厂长,你安逸得很啦。王磊笑了怕是有半分钟。再次拎起电话,这一次,电话很快就被接起,王磊的客客气气也荡然无存,空姐变作城管。王磊一听电话已通,直接了断,说厂长,夜餐出现食品安全事故,电气控制室5个人全部被闹翻球,值长也闹翻球,汽机控制室闹翻一半,也就是两个人,但其实是三个人,其中汽机班长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小人人,虽然体积不大,只算初具规模,但是也算一个嘛,总共八个,全部是生产岗位上的,厂长,我是王磊,值长现在说球不出话来,所以我来报告。说完这句,王磊闭嘴等待厂长发话。结果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良久,厂长说,王磊?就是刚刚打电话来那个王磊?王磊说,是呢,刚刚打给你老人家么,你老人家吩咐明天上班再说,但是我想这个事情怕是拖不到明天,这种食物中毒之类的事情,拖一拖,就整死个把人呐,所以及时报告。说完,那头又陷入沉默。又许久,厂长才说,嗯食物中毒,怎么会这样嘛,哎呀,这个怎么办。王磊几乎又要笑,因为他想起来刘邦有句名言,叫作为之奈何。刘备也有句名言,叫君谓计将安出,说完这句不了几天,诸葛亮就出了茅庐,摇着鸡毛扇子杀奔天下而去,烧新野烧战船烧藤甲,几十年里面放了一路的火,一点都不环保。王磊说,不是啊,厂长,出了这种事情,我们要听领导指示才敢作为啊,乱不得呐!然后王磊捂着话筒又笑。只听见那边厂长在嗯,对对,嗯我看,这个,嗯,好。王磊想,好,好你妈,这边出事你喊好,么这边出人命你是不是要喊个高潮?王磊忍不住了,开始隆中对,说厂长,你看是不是这样,我这边先叫医务室的开展急救,如果要送大医院处理的我就直接从车队叫车,就说是你的意思,操作票明天再到厂办去补一个,然后再让保卫科把出事的夜餐封存起来,送我们厂化验科和公安系统分头化验,检查出什么问题来再说,反正责任人控制起来也跑不了。厂长,你看如此办,是否妥当?

厂长答应得不算爽快,狐疑加犹豫,耗了半天才讲出一句,说那么你就先办嘛。然后王磊又等厂长下另外一道命令,结果王磊等来的是厂长的一个问题,说还有什么事吗?王磊心都凉掉半边,想你妈这些**人,是从哪个妖精的洞里面钻出来到,真傻装傻,傻傻分不清楚。王磊继续隆中对,说厂长,值长和电气主控室统统要进一回医院,汽机主控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但是值长和电气等等都离开岗位,就等于二值已经没有生产组织核心,你这个时候应该马上召集厂办所有人到车间现场办公,指挥善后,另外马上通知三值全体值班员提前交接班,保证机组运转正常,然后迅速组织力量救治中毒人员,查明事故真相,明天开会,安抚人心。厂长,你说我和你是不是想得一样?

厂长如梦初醒,假装极为爽快,说一样一样,好,你们等等,我马上叫上人过来。然后电话又挂断。王磊坐下来,看看值长和其他几个值班员,情况虽然没有好起来,但是也没有变得更坏。然后又看看电气主控仪表各项数据都运转正常,王磊稍稍有点欣慰,拎起电话拨通谭脚板儿,说你在那边盯住,蒸汽压力和转速要注意,尤其各种温度不能有变化,我在这边,一有问题马上喊我。挂掉电话,点上一根烟,王磊开始发思古之幽情。

王磊首先想到四厂第一个厂长的各种传说。那个厂长是大清朝年间出生的人,和一代大侠黄飞鸿还是同乡,小时候是留过辫子的。家里面有钱,不等大清灭亡就送他去西洋留学。结果此君出洋,在大轮船上,不等船离开码头,在甲板上自己掏出一把小剪刀来,将辫子剪掉,甩手扔进海水里面,当场把送行的一干乡绅望族吓得鼻烟壶都掉在地上。一去西洋,半路上船才飘到印度洋,就听见大清朝吃干用尽大家散伙的消息,此君在甲板上摸着新换的西洋发型赞叹,自己确有先见之明。这一点,王磊从小听爷爷讲故事,是很佩服第一个厂长的,只觉得他老先生大有自己当年从幼儿园蹬锅炉翻墙的手段。又听说第一个厂长在西洋马赛港靠岸,不忙偷瞧法兰西风流阵仗,不流连地中海旖旎风光,一路马不停蹄,往北又向东,来到所谓德意志地方,开始钻研日耳曼人的奇技淫巧。从蒸汽机内燃机一路学起,又学冶金,学了冶金,又开始玩发电机。要说发电机,在当时那个时候是个时髦物件,比得上今天的纳米技术或者探月工程一类名堂。此君认为电学大有搞头,非常喜欢,所以拉开阵仗苦学。研究了一圈,就是十年时光,二十有五,翩翩然搭上一位巴伐利亚大姑娘。广东老家寄钱来,叫他安心求学,不忙回来,因为国内河山一片风雨飘摇,于是他乐得以在德意志科隆城内,按照女方意愿,找间教堂,神父主持,十字架神明见证之下,默默在心中诵念了一番阿弥陀佛观世音保佑恭喜发财,然后自顾自成家立业。此君学习刻苦,来年人家西洋人就赏他一个电学博士当当,从此走马上任,在西门子当差。三十年代初,老父染病,他急带洋妻回家探望,从此不曾回到欧罗巴,待老父驾鹤西归之后,携妻自取道上海,在西门子中国公司也乐得一份美差。直到日本人来犯,他才与家人迁往内地,来到昆明,应国民政府之号召,新建电厂,当仁不让拜厂长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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