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决心

　　我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区里显现着何洁的名字。
　　我的心颤了一下，犹豫了几秒钟以后，还是按下了接通键，“你好。”
　　一阵沉默。
　　“喂，是何洁吗？”我问道。
　　终于有了回应，“是我，”她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没关系，我还没睡。”
　　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何洁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我明白你现在很痛苦，可是生活仍在继续，你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我明白。”
　　“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随时和我联系。”
　　“好的，谢谢。”
　　对于我的虚于以对，何洁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交谈下去，只好说道：“那就这样，再见。”
　　“再见。”我说。
　　我们就这样结束了通话。
　　跟何洁通话的时候，我竭力压抑着心里想要哭泣的冲动，竭力压制着跟她倾诉痛苦的**，我听得出来，她也想和我多聊几句，她想知道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知道我现在的状况究竟如何，但是在我冷冰冰的语气面前，她的千言万语只能化为寥寥一句安慰性的话语。
　　我强迫自己变得变得冷漠，强迫自己拉开跟何洁之间的距离，在这样的时刻，多跟何洁说一句话，我都认为是对苏伊的亵渎，苏伊深深地爱着我，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陈德海赶到我的家里，他是我特意叫来，陪我去参加苏伊的葬礼的。他用一种饱含感情的眼神瞧了瞧我，我懂得他那目光的含义，对他惨然 地笑了笑，简单交谈几句之后，我们从家里出来，一个小时以后，我们赶到了福田公墓，苏伊的父母以及亲朋好友已在那里等我们了。
　　我们先到殡仪馆进行了一个简短的告别仪式，然后前往墓地，我看着苏伊的骨灰盒放进墓穴，心里如同被一把钳子钳住一般难受，我愣愣地看着墓碑上苏伊的遗 像，我对她的种种思绪和回忆，再次在我的头脑里翻腾起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德海拍着我的肩膀，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们现在该走了。”
　　我点点头，机械地挪动着步子，随着人群往前走着，恍惚之中，我似乎听见有人轻声喊着我的名字，我确信那是苏伊的声音，这个轻柔飘渺的声音曾经同我说过多少话，曾经多少次唤我的名字，我极为熟悉那个声音。
　　我转过身去，耀眼的光芒之中，我看见一个活生生的苏伊，鲜明的脸颊轮廓，苗条的身材，细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一切就和她活着时没有任何区别，但我知 道那是幻像，因为苏伊已经死了，那是不可争辩的事实，我以前对神鬼之说嗤之以鼻，然而在这一刻，我似乎相信世界上确实存在着鬼魂。
　　她用忧郁的眼神看着我，脸上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想要和我说些什么话，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她转身走了，朝着墓区的方向。
　　我大声喊道：“等一等！”声音响亮得引得走在前面的人转过头来，我快步往前走去，陈德海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甩脱他的手，边走边说道：“你先走吧，我要再去苏伊的墓碑一趟。”说完，不顾陈德海错愕的眼神，追随着那个渐渐模糊的幻象，往陵园快步走去，在苏伊的墓碑前，那个幻象停止了移动，我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苏伊的幻象转过身子，嘴角带着微笑，她的眼睛里流露着充满爱意的眼神，“孙灏，我将你带到这里，是有些话想要对你说，你还记得我说过想让你替我报仇的那些话吗？”
　　“是的，我绝对不会忘记。”我说。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你要忘掉那些话。”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道。
　　“那些话仅仅是我为了让你逃生而说的借口，我并不希望你真的替我去报仇。”
　　“但是你的死终究是真实的，害死你的幕后黑手依旧活着。”
　　“他们的势力太强大，你是斗不过他们的，而如果你和他们作对，他们会连你也一起杀死的，我绝不希望出现那样的结果。”
　　“纵然我被他们杀死，也比昧着良心活在这个世界强很多，如果我任由害死你的那些人逍遥法外，那我岂不是和他们一样卑鄙。”
　　她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想要说的话已经说了，你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说完，她朝我挥了挥手，浓重的黑色雾气在四周升腾而起，还没等我惊叫出声，就从四面八方朝我围拢过来，渐渐地将我吞噬。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破旧的单人床上。
　　“你终于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看见陈德海那张熟悉的脸颊。
　　“我这是在哪里？”我问道。
　　“你在墓园管理人的休息室里，我在停车场等了一会儿，见你一直没出来，就走回陵园，听一个工作人员说，有一个祭拜者中暑晕倒在墓碑前，我就怀疑是你，跟他过来看看，结果还真让我猜对了。”
　　“中暑吗？”我喃喃着自言自语，跟苏伊幻象之间的那些对话重新回响在我的耳畔，是的，我要为苏伊报仇，非这样做不可，无论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我都要 替她报仇，只有这样，才能够弥合她的离世在我心底造成的巨大裂痕，唯有如此，才可以慰籍苏伊的在天之灵，让她的灵魂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