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泯灭

　　没过多长时间，远处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我忍住阵阵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蹿到山路中间，明晃晃的车灯光中，我挥舞着双手，将警车截了下来。
　　警察走下车，用戒备的眼神打量着我，我和他们解释说，前面出事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我请求他们带我赶到出事地点，他们见我一副焦急又哀痛的神情，就相信了我的话。
　　我随着警车赶到出事地点，在那里，我看见冲天而起的火光以及被撞的不成模样的汽车残片，此时，我的内心尚存着一丝的侥幸感，或许苏伊还活着。
　　警察们围绕着车祸地点拉起了警戒线，和其他几名警察交头接耳说了几句以后，一个满头金发，身材魁梧的警察走到我身前，将现场的情况告诉了我：两辆车的驾驶者已经死亡，可以判断出其中的一名驾驶者为女性。
　　听到他的这些话，刚才的那丝侥幸感彻底泯灭，我感到双腿不住地打颤，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睛里流出。
　　那个警察继续诉说着他们的发现，大意是说从车辆行驶的痕迹来开，那辆保时捷的驾驶者调转方向逆向行驶，是造成车祸的原因。
　　两辆车正面相撞，我明白这是苏伊的心意：她只有和追杀她的人同归于尽，我才能摆脱他们的纠缠。
　　她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我，而自己却慨然地迈向死亡。
　　一想到此处，剧烈的痛苦和悔恨不禁油然而生，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不留在车上？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死呢？那样总胜于我一个人独自活着，总胜于我一个人承受这剧烈的痛苦。
　　内心的痛苦牵带到身上的伤势，剧烈的疼痛感蓦然袭来，痛得我俯身到地上，汗珠和泪水一起滚落，我渐渐地听不清身边警官的问话，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我浑浑噩噩地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等我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名身穿洁白服饰的护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注意到我已经醒来，便走到我的床前，轻声问道：“你感觉好些了吗？”
　　“这是哪里？”我喃喃着说。
　　“这里是圣地亚哥医院，”她的脸上浮现着灿烂的微笑，“你的肋骨断了两根，我们已经为你做了手术，现在你需要安心静养。”
　　静养？我怎么能够在这里安心静养呢！苏伊的尸体还没有处理，她的噩耗也需要我去转告她的亲朋好友，想到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更加按耐不住心里的急躁，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然而我刚一用力，一阵疼痛感就袭遍全身，痛得我直冒冷汗，我只好又躺到床上。
　　我抬起无助的眼睛看了一眼那名护士，低声说道：“请问我的手机在哪里？”
　　护士指了一下我旁边的床头柜，说道：“你的贴身衣物和随身用品都放在床头柜里了，行李箱暂时存放在警察局。”
　　“我知道了，请您将手机递给我。”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护士走到床头柜旁，从一个抽屉里找出我的手机，将它递到我的手里。
　　我打开手机，找到苏伊父母的联系电话，心里一阵踌躇，脑子里想着如何将苏伊死亡的噩耗告诉他们，他们都已过了六十的年纪，是两位待人和善又慈祥的老 人，而如今他们唯一的女儿先于他们离开这个世界，这对他们而言将是何等沉重的打击！而他们势必也会对我产生这样的怨气，我为什么没有能够保护好他们的女 儿！我抱着遭受责骂和抱怨的心理，将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了，是苏伊妈妈接的电话，当听到她那充满沧桑又不失祥和的声音时，我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我喊完“阿姨”以后，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手机里传出苏伊妈妈焦急的声音：“孙灏，是你吗？”
　　我强忍悲痛，想到这个消息太过沉重，不禁有些担心苏伊妈妈无法承受这个噩耗，就说道：“阿姨，麻烦您让叔叔接一下电话。”
　　女人特有的**使苏伊妈妈隐隐猜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对我说吧。”
　　我犹豫了几秒钟，说道：“阿姨，有件事情要告诉您......苏伊.....苏伊....苏伊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沉默的时间有一分钟之久，我静静地等着，等着苏伊妈妈情绪的爆发。
　　苏伊妈妈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了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发生了车祸.....”我不敢将苏伊死亡的真相告诉老人，只好编了一个谎话,我听见电话里苏伊妈妈的低声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正当我 不知所措的时候，苏伊爸爸接过了电话，他的声音沉稳之中夹带着悲痛，他向我询问了事情的细节，又向我询问了我们出事的地点，然后告诉我说他们会在尽可能短 的时间赶到伊比利亚。
　　两天以后，苏伊的父母在亲戚的陪伴下，来到了伊比利亚半岛。
　　看到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从飞机上走下的那一刻，那股痛彻心扉的悲痛再度涌上我的心头，那一刻，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赡养这两位老人，替苏伊去尽一个为人子女应尽的责任。
　　我们在伊比利亚火化了苏伊的遗体，将她的骨灰带回国内。
　　苏伊在车祸中遇难的消息很快见诸于国内的报纸和网络，归国后的几天里，我以苏伊未婚夫的身份处理着她的后事，很多演艺界的明星纷纷前来吊唁，唯独没有见到赵思源的身影。
　　苏伊安葬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对苏伊的种种思绪和回忆在脑里不断闪现，凌晨一点左右，下了一阵小雨，细微的雨声打消了我最后的一点睡意，我索性穿着睡衣，走到阳台上，吸允着湿润的空气，感受着阵阵凉风。
　　站在漆黑的夜色里，我回想着苏伊说过的话，回想着她的嘴唇，回想着她的睫毛，她的眼睛，我回想着我们恩爱的日子，追忆着与她交往时幸福的时刻，就在这时候，我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