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2)

作者:拜伦    更新时间:2013-07-31 15:14:17

五十一   

为什么不呢?一个有理的原因

如果是好的,重复一下并不会变坏;

如果是坏的,最好的方法是把它

不断申述:言简意赅才会让你失败!

而不厌其烦地说个没完,就准可以

说服一切人(就连政治家也不例外),

这也就是说,让人听得太心烦.

可只要达到目的,何必在乎手段?

五十二   

阿德玲为什么竟会有点偏激,......

这确实是偏激,......对一个纯洁得

无可指责的人,并且论体态.面貌,

又这般妩媚的人,竟有点冒火?

唉,这对于我真是一个难解之谜,

因为阿德玲的天性本来极洒脱;

可天性总是天性,它任性起来,

我可没法能一一解开.

五十三   

或许她并不喜欢奥罗拉的冷静:

本来,对浮华世界的这些泡泡

似她这么年轻就应该赞赏不已;

世人,也包括女人,我们可说,

感到最难忍受的,莫过于发现,

他们的天才竟受到这般的冷漠,

就如凯撒对待安东尼;因为有少数人

却以十分认真的态度来对待他们.

五十四   

她并不是羡慕......阿德玲一点也没有,

她的地位,她的心灵,使这不可能;

也并不是轻蔑......请想一想吧,她的缺点

顶多不过是叫人抓不着把柄;

更不是嫉妒,我想......可我们最好

别将人类的这种鬼火来追踪:

她也不是......唉,我本不须这么的噜嗦,

但说"不是"比说"是"要简单得多.

五十五   

奥罗拉根本想不到自己成为了话题,

虽说她当时也正在那儿做客;

那场合真好比是锦绣青春中的

灿烂之川,而她就是此中的一波,

即使是美丽和无污的纯洁,也必流逝,

在起浪处也会被时间照得闪烁.

如果她知道这事,她也会淡然一笑,

因为她稚气太多......同时也太少.

五十六   

阿德玲的光艳及凌人气派

没有迷住她的眼睛;在她看来,

她的华彩仅仅是萤火而已,而她要

朝星空去追寻更崇高的光芒.

唯有唐璜她还猜不透,因为她

对于方外的世界还不会估测;

但是,她并没有被这流星的光

所炫惑,因为她从不惑于外表.

五十七   

至于他的名声呢,因为他的确有

那常常叫女人上当的名声:

那是一团光荣的火,由半损的

美德与完整的罪恶混合而成;

错误越出了常规更让人神往,

蠢笨打扮得光彩也更引人入胜:

可这一切并没有打动她的心,

她的冷峭或自持是这样的惊人!

五十八   

唐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性格......

她不凡,可并不像他那失去的海黛,

她们在各自的世界里闪着光芒;

那海岛的姑娘出生于孤独的大海,

她全然是自然赤子,天生热情

甚于沸腾的海,却也热诚.可爱;

可奥罗拉的特点却完全不是这些,

她们如鲜花和宝石那样有别.

五十九   

在做出这么一个伟大的比喻之后,

我想我们可以将故事叙述一下,

正象司各特所说过的:"我已吹响了

进军之号了!"啊,司各特!他的才华

让人望尘莫及!他所描写的那些武士.

农奴.贵族.人,拔艺超群,生动如画,

他能够像莎翁或伏尔泰那般传神,

至少他已让两者之一后继有人.

六十   

我说过,我要用我手中的不才之笔

来浮光掠影地描写虚荣场,

不论世人爱不爱读,我的作品

绝不因为求得市场而轻饶那浮华世相;

唉,谁知我的缪斯因为这幅画

而不知得罪多少人!本来开始我就想

大概会如此:现在果然群情愤然,

但是我却仍不失为像样的诗人.

六十一   

阿德玲与唐璜举行的的会议或议会

(因为它很像近来议会的收场)

既融洽但又有一些甜中带酸,

这只怨阿德玲的心意太乖背;

但在这情况进一步好转或恶化以前,

银铃响了!倒不是宣布"晚餐齐备",

请人更衣的前半小时,而是指就餐,

尽管女人穿的少得无法再脱去.

六十二   

伟大的事业在餐桌上进行着:

人们以大盘作为盔甲,挥动着刀叉

进行战斗;可自从荷马史诗以后

(其中宴会的描写不比其他的差),

没有哪个缪斯能给现代的筵席

开一个菜单!说实话,在那些汤呀,

作料呀,青葱呀里所藏的神秘

远远多于女巫.娼妇或医师的玄机.

六十三   

有一种解美的"好主妇汤",天知道

从哪里来的名字!还有一种比目鱼

可以让塞得太饱的人换换口味,

吃完后再调换吃培里柔式的火鸡;

还有......唉,瞧我这个俗人!我怎能

把这讲吃的一节诗给敷衍过去?

还有鲂鱼,能够配包弗味的汤,

之后用猪排换胃口,那就更美妙!

六十四   

可是我却得把一切好味都塞进

一场盛宴中:因为假如我写得

拖拖拉拉,恐怕我的缪斯会不免

比人所抱怨于她的更加噜嗦.

但她虽然爱享乐,我却必须指出:

口腹之娱却不是她的大罪过;

也需要端些茶点,这故事确实,

好给人提提神,以免她会太疲倦.

六十五   

孔台味的野禽,外加上几片萨门鱼,

再配上日内瓦的酱油,及鹿肉腰,

还有酒......啊,能再把阿蒙之子喝死

如他那种人我希望能日益减少;

还有光滑的维斯特菲利亚的火腿,

足能让阿比歇斯也颂扬那种味道.

并且还有香槟酒的气泡在澎湃,

好似克柳巴的珍珠在酒里化开了.

六十六   

另外还有天知道什么的德国菜,

什么西班牙菜,野禽肉之馅饼,

香辣肉,及其他我也不懂的美味,

却都是一见就得吃,不管怎么撑;

另外还有些甜食小品,闲来抓一些,

可以缓和一下灵魂,让它安定;

还有松露味道的鹧鸪肉,盖上一层

"卢古拉斯的红袍"(这就是名气).

六十七   

英雄额前的花冠怎会能比得上

这些肉呢?那早成了碎片或是灰尘.

那凯旋门和战利品而今安在哉?

哪儿是无敌战车的胜利进军?

呜呼!都到了胜利终须去的地方,

与饮食同归,再远我也不须追寻.

啊,但你们这些玩弄炮弹的现代英雄,

何时鹧鸪也能蒙受你们的美名?

六十八   

那些松露并不是太坏的陪衬,

尤其是还跟上来"爱情的陷阱",

这道菜的作法可能会很不一样,

要看每个人愿怎样去烹饪;

如照最上乘的法规,则它必须是

有鱼也有肉,那样味道才最美.

即使缺甜酱,仍然可以肯定

还不停有人啄食那个小陷阱.

六十九   

我的头沉迷在了伟大的沉想里:

有多少才能在两道菜上发展!

制造了消化不良的那许多公式

决非我目前的算术所能演算.

自从亚当以苹果作为食物后,

谁想得到烹饪竟变得这样烦难?

它竟从人性的普遍的需求里

一变而成学术,且另有一套名称!

七十   

杯盘叮当作响,嘴巴哆个不停,

就餐的显贵们一路吃得痛快,

太太及小姐在饮食上显得比较斯文,

东尝西品,少得连我也说不出;

年轻人也这样,不敢像成年的老将

可以在口腹之娱上大展宏图,

而是很少想到吃,且比较注意

身旁哪个娇人的莺声燕语.

七十一   

唉,还有许多菜我都必须略过去:

什么"野味"."烧烤肉"."牛肉茶"."肉菜浆",

这些法文字音都是多么清脆悦耳,

我们那浊重的"烤牛排"可是无法比;

在这里,连一根排骨都不便提起,

"就连肉炒卷心菜"也会破坏诗之流畅:

这些我都吃过,可惜都须放弃!

甚至也不能素净地写一下"山鹬".

七十二   

还有水果啊,冰淇凌啊,小吃啊,

及一切把自然精工巧制成的美食,

都是为了got(口味)或gout(痛风),

在就餐之前,您取那法文最为合适;

可在餐后,您的肠胃有时倾向于

证明那朴素的英文字倒更贴切.

您是否有痛风病?我没有得过......

然而可能的:您也会怕得它吧,读者?

七十三   

啊,朴素的橄榄,美酒的良伴,

道也得在我的菜单里略掉?

是的,都要割爱了,虽然我曾在

西班牙.卢加.雅典,对它极喜欢;

在苏尼阿或希梅塔的山巅上,

我经常有幸用它来佐吃面包,

而且席地而坐,和戴奥金尼相同:

本来我的一半哲学就是以他为源.

七十四   

面对这缤纷杂陈的鸡.鸭.鱼.肉.

蔬菜(它们无一不是化装的状态),

客人都依照名次坐下,形形色色,

也与那些肉食一样光怪陆离;

唐璜的座次依着"西班牙风味",......

不是女人,我说过,而是指一盘菜,

不过又如女人一样,装璜隆重,

谁若要尝一下,那也是其乐无穷.

七十五   

因为奇怪的巧合,他的座位正好

排在奥罗拉和阿德玲夫人之间,

这,对一个有心及长了眼睛的男人,

要他从容用餐我想的确很困难.

并且我们刚才提到的那次会议

也让他不易振作起来左右逢源;

因为阿德玲对于他很少谈话应合,

她那一双慧眼好似已把他看透.

七十六   

我有时几乎以为,眼睛能听;

至少可以肯定:不怕耳朵远离,

有的事还是瞒不了娇柔的美人,

我真不清楚那消息她怎样得来?

这就似天体的运行不管怎样响,

而人类却一点听不见那样奇怪:

不知异性如何会听到一大篇话?

虽然它没有用一句言语表达.

七十七   

奥罗拉对他也是半答不理,这自然

使一个殷勤的骑士极不舒服;

这是一切侮辱之中的侮辱之最,

它好象暗示:你不屑于她一顾.

唐璜尽管并不自命风流,

可也不太喜欢受到这种摆布;

好象好好一只船竟然驶入冰川,

并且还受过那末多良言相劝.

七十八   

对他空洞的俏皮话,她或者是不答理,

或是敷衍一两句,仅是为了礼貌.

谁要是自认为得到了奥罗拉青睐,

那是瞎想:她极少旁顾,难得微笑.

这女孩子真是活见鬼!这可是因为

谦卑,白痴,心不在焉,或是骄傲?

天知道!可阿德玲的眼睛中充满着恶意

却得意洋洋,表明她言而有中.

七十九   

她那样子似乎在说:"我早说过",

我不想推荐这种得意的方法,

因为有时候,据我所知,它会让

无论是朋友或情人都感到极难堪,

而为了维护绅士的面子,就必须

要把一个玩笑用假当真去办,

表示他也会预言过去或未来,

因为谁都怕在这一方面的不光彩.

八十   

所以唐璜就致力于献一些小殷勤,

虽不多,却对准了心中的对象,

叫精明的女性足以清楚地看到,

他愿意多多亲热,而不愿意冷场.

奥罗拉终于(据史家说是这样,

很可能不足确凿,大概凭推想)

把思想放出了它甜蜜之牢笼:

她微笑了一两回,不论是否在听着.

八十一   

她由回答转而变为有答有问,

这对于她倒是极少见的;本来阿德玲

一直认为自己的预见很有把握,

现在却很担心她由冰解而到调情;

据说物极必反,谁都不能阻止

事物由这一端朝着那一端运行.

但在这里,阿德玲未免想入非非......

奥罗拉并不是调情的那一种人.

八十二   

可唐璜却有一种讨人喜欢的作风,

一种"骄傲的谦卑",如果这说得通;

他屏声静气地听女人讲话,

好象那每个字都是一条法令.

他运转于严肃及诙谐之间,

懂得何时应该拘谨,何时该放纵;

他还会以话引话,让别人畅谈,

同时却令人看不出是他在引线.

八十三   

奥罗拉未加细察时,曾把他及那伙

献殷勤的花花公子看成了一块,

但是她觉得,他却比细语的小白脸

或是高声卖弄的才子都更有头脑;

她开始心欢,(啊,大事常常起于小节!)

因为唐璜对骄傲人的奉承之道

不是在于恭维,而是在于俯首听命,

外加小心的异议更让人高兴.

八十四   

并且他也长得漂亮,......这一个特点

是女人一致赞赏的;不过让我

遗憾的是:它却经常是把夫妻们

引向诉讼的纠纷......这情况只能

让法院研究了,因为我们

已经闲扯了半天,不便再多说.

大家知道:自古美丽的容颜害人,

却又总比圣书给人的印象深.

八十五   

奥罗拉看书的时间比看脸之时候多,

难得年纪这么小竟这般圣贤;

在智慧神和格拉西之间她更倾慕前者,

尤其是爱看她印在书本上面.

但"美德"即便严格约束,也不及

"老年"的天然禁锢那样勒得紧;

就是苏格拉底,嘉言懿行的范本,

也承认他喜欢美(虽然很谨慎).

八十六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正是这样

达到了苏格拉底的审美的高度,

并且追随着他,完全出于无邪;

真的,如果那庄严的智慧之父

在七十高龄还对美抱着幻想,

那我不理解何以有人要说少女糊涂.

请注意:当然她爱美应不越礼,

这对我来说早就是不言而喻.

八十七   

还请注意:正如伟大的考克勋

(可参见利吐顿),每到我发表了

两个意见,而开始看来它们好像

冰火不容时,那经常是后者最好.

或许我还有第三点藏在兜里,

如果......那就是个对不起的玩笑.

但一个作家要前后都一致,

那就不能期望他写出现存的事实.

八十八   

如果人人都不免自相矛盾,

我怎能避免冲撞他们的每一位?

甚至于违背我自己?......但这是瞎说,

我从不否定自己,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是怀疑一切的,什么也不会否定,

真理之源固清,可下游就污秽,

并且要越过"矛盾"的许多运河,

以致使它常常要藉"虚构"才通过.

八十九   

寓言,神话,诗歌,小说,全都是假的,

可是只要播种在适宜的土壤里,

它们也能够由假变真;真奇怪,

虚构的故事中连乾坤也可以转移!

据说它能让现实较易于忍受.

可现实是什么?谁能知道它的底细?

哲学吗?不成,它否定了太多的事物;

宗教呢?行,可究竟哪个教派才算数?

九十   

显然,必然是有千百万人信错了,

或也许最后却证明大家都很正确.

天保佑我们!因为我们的事业

总是需要神圣的明灯来给照明.

现在正是新先知出世的时刻了,

不然就让老的再拿新启示来告诫:

一千多年的意见早已经磨损完,

必须让天界充实一下才显灵验.

九十一   

又来了,为什么我偏偏要和玄学

纠缠不清?无人比我更讨厌

任何形式的争吵了.但是不知

应该怪我的命呢,还是怪我的愚蠢,

我总还是经常为了现在.过去.

或是未来的牛角尖,碰得头昏.

其实凡是有争吵,我都两不得罪,

因为我信奉的教门是长老会.

九十二   

可我虽然只是一个温和的教徒,

谦卑有如玄学家,并且公正得

就像艾尔顿审判疯人的时候一样......

在政治上,我却坚持我的责任:

那就是要约翰.牛看一下下层情况.

每当我看到那群恶棍当权者

在违法乱纪之时,我就义愤填膺,

我的心沸腾得就象赫克拉一样.

九十三   

可我之所以要把政治呀,策略呀,

信仰呀,时时引为本诗之话题,

不仅是因为藉此可以换换花样,

并且还打算对道德有所裨益;

因为我的宗旨就是要剖洗这社会,

为这只幼稚的鹅填满了真理.

本诗既要迎合一切人的口味,

现在,我想要开始谈一下鬼.

九十四   

从此我可要避免无聊的争论了!

天哪,我从此绝不会让任何诱惑

再"将我愚弄得难以忍受"了;

是的,我一定要全面改弦易辙.

唉,人们硬要说我的缪斯的议论

是有害的,这实在让我难以琢磨;

照我看,她只是费力而不讨好,

议论越多,就越没人听她那一套.

九十五   

你可曾见过鬼!冷酷无情的读者?

没有;可你听说过?......我懂,但请你

先不要抱怨在这儿会浪费时间吧,

因为你还未尝到后面之乐趣.

也不要以为我必然会嘲笑这类事,

或者竟要以一笑而置之不理;

那神秘的幽灵世界确实并非虚构,

我相信鬼是存在的,而且有理由.

九十六   

真的?你笑了;......随你便吧,我可不笑;

我要不是真心想笑,就笑不出来.

我说我相信有鬼出没的地方......

那么,会在哪儿?这个我可不想转述;

因为我宁肯这类事被人忘掉,

大英雄也对鬼魂感到恐怖.

总之,一说到鬼,我就有些不安,

连哲学家霍布斯都惴惴不安.

九十七   

夜是幽暗的(我却总是在深夜作歌,

有时如一只夜枭,有时如夜莺),

智慧女神的一只鸟站在我的桌前

尽管高声飞绕,怪凄厉地歌吟;

墙上,古画的人物对我怒视,

啊!但愿他们别看得那么阴森.

壁炉里的火已经越来越暗.越小了,

这时我也感到,我写得太晚了:

九十八   

所以,尽管我不惯于白日作歌

(那时我总还有其他的事情盘算,

如果我也有所盘算);我说,

这时我不由觉着午夜的寒战;

啊呀!再谈鬼岂不是要把鬼引来?

我想最好把它留到白日再谈.

如果您责备我不该这么迷信,

您最好先身历其境,再来说别人!

九十九   

在两个世界之间,生命正如孤星一样

飘忽于晨昏两界,在天地的边缘.

对于我们自己我们能知道些什么?

对于未来知道得更少!时间的狂澜

奔流不息地永远向前,远远地冲走

我们的泡沫;旧的破灭了,新的又出现,

无数世代的浮沫不停地激起;而帝国

排成起伏的坟墓,仿佛波浪滚滚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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