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 说 乘 凉
南方夏天漫长,而且夏天供孩子们玩耍的内容丰富,游泳嬉水,捉鱼摸蟹,套知了,粘蜻蜓,掏麻雀,逮蟋蟀……简直玩得让人“乐不思家”。不过,年纪一把,思来想去,在记忆中留下的最深印象怕是乘凉了。
我的故乡是在江南水乡的一个小镇上。夏天,每到傍晚,店铺打烊之后,街道两旁的人家就陆续搬出板凳,再用几块排门板往两条长凳上一搁充作桌子兼床铺,每天的乘凉就开始了。先是吃饭,你看那整个一条街,男女老少,说说笑笑,嘻戏打斗不亦乐乎;鸡鸭猫狗,吵闹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也有来回穿“门”的,捧了只饭碗,见哪一家做了什么好吃的挟上一筷子,撂下一句笑话,于是,一条街都沸腾了。暮色渐浓,蚊蚋随至,黑暗中便是一片蒲扇的拍打声,大人们也就开始到处“流串”,找人闲聊。他们聊得海阔天空,时事政治,生意行情,历史掌故,家长里短,盐油酱醋,小道新闻,应有尽有。当然,对于这些话题,我们这些孩子不太感兴趣,就都去捉迷藏逮萤火虫了。也有说古书讲故事的,那要等大多数人进屋睡觉之后,很静了,街上便有几群人堆拥簇在一起,而且常常是一讲讲到晨露袭人,鸡叫头遍。我喜欢听故事,所以任母亲怎么催促都不愿回屋去睡觉,而况,我体会到,在这样的境界里听讲故事,太让人陶醉了。这不——躺在门板搭成的木床上,看着天上无数变幻莫测的星星,和穿云破雾的月亮,听着各种昆虫的歌唱,还有时不时响起的木屐打击石板街的声音,那娓娓道来的故事就更加娓娓动听了。尤其是一些精怪鬼神故事,因为是在夜里,就仿佛身临其境,便怕得不行,就蜷缩在毛巾被里,闭上了眼睛,耳朵却更专注地捕捉着讲故事人的每一个音符,生怕漏掉那怕一个细节。所以后来我想,我的启蒙老师实际上不是小学教师,而是这些邻居们;我的启蒙场所也不在课堂,而是在乘凉的地方;我后来居然会走上业余文学创作之路,与小时候乘凉是不无关系的。
后来是插队农村,应该说那是汲取民间文化营养的绝好机会。可是那时正是“农业学大寨”年代,江南一年种三熟,“三夏”和“双抢”都是一年最忙的季节,每天都要劳作十几二十个小时,哪里还有乘凉一说。有时候我们去镇上粜谷,回队时大多已是半夜,当我掮着空栲栳从街上经过,看到镇上的人正拍着蒲扇乘着风凉聊着山海经时,心里真是羡慕死了。后来我到宁夏参加工作之后,先是住单身,每到黄昏,光棍们从各自的宿舍里走到一起,聊上几句倒是有的,可是那时宁夏夏天不热,尤其是晚间,所以大伙很早就回屋了,也就无所谓乘凉了。再后来,成了家住的是独门独院,再后来,电视机走进了千家万户,再后来就住进了被钢筋混凝土包裹的楼舍之中,空调又乘虚而入,乘凉之说也就不翼而飞,无影无踪了。
其实以我看来,乘凉倒是一种文化。它不仅可以密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民间文化涵养、积聚、传承的一块湿地,是书本和网络所不能替代的。可是,现代化毕竟将其挤兑出了历史的舞台,就如反季节蔬菜无情地将“六必居”之类的传统酱菜挤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阵地一样,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不过,我又想,这能不能说是当代人的一种遗憾呢?至少我想是的。
2002年6 月29 日
假 钞
上个礼拜的一个晚上,偕老伴逛商店,见速冻荠菜馄饨,遂取一盒去柜台付款,收款员拎起我付给的一张面值二十元的钞票甩了甩,便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我说:“这是张假钞!”我一愣,说,“不可能,”随即又从衣袋中找出一张二十元纸钞递给她。她又拿起甩了几甩,说:“这是真的。”这时旁边另一位职员已拿来检测的仪器,一边测试一边给我讲述一真一假两张纸币的区别,我这才信了,同时脸腾地一下红了。
我怎么也没有想起来这张该死的假钞是从哪里跑到我口袋里的。回到家里,老伴拿出一张五十元的纸钞一边给我看一边对我讲:这是我女儿受骗后交给她的,也是张假钞。如今大面值的假钞已经引起了社会的注意,小面值的假钞就多起来了。她还说她经常买东西,这样的假钞遇到的多了。我听后十分愤愤,同时心里说:就允许人家坑我,我就蒙不得别人!
不知怎么搞的,区区二十元钱在我心里竟拗上了劲,让我几天都没有忘怀。这个星期天,一向不太上街买菜的我突然心血来潮似的,跟老伴打了声招呼就上街买菜去了。我怀揣着那张假钞,先是去了南薰市场,心里盘算着将这张假钞如何出手的招数,可是转悠了半天,买了几样食品,看到市场里尽是一双双精明得让人心怵的生意人的眼睛,终于也没敢取出那张假钞来。我心里清楚,我是怕一旦让人逮着,那是十分臊毛的事情。后来我又忽发异想:到街上地摊上去,不管需不需要该买不该买的,反正那里有不少傻不愣登的农民是肯定分不出真假纸钞的……
我从永安巷北头向南走去,忽然发现了一堆很鲜嫩的青毛豆,摊前站着一位面目敦厚的妇女,便坚决地靠了上去。“青毛豆咋卖?”“一块一斤。”“给我秤……”我一阵欣喜,一阵紧张,同时用手撮住那张早先单另放好的假钞准备抽出衣袋时,突然心上似被什么蛰了一下,便连忙收住了话头。因为我忽然发现那位妇女身旁还蹲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是那张仰起的稚气的脸上突然闪烁的欣喜的光泽狠狠地蛰了我一下。一刹之间,我心里直嘀咕:学校就要开学了,兴许这堆青毛豆就是这位小女孩迫不及待地等盼着的一笔学费吧?也许,是一只她日思夜想的新书包?……“喂,你秤几斤?”我忽然又听得那妇女的声音,心里直发毛,便不由自主地仓皇而逃了。
回到家里,我的心剧跳不已,脸上也火辣辣的烧得发疼,很长时间才缓过气来。随后,我掏出了那张该死的假钞,把它撕成两半,叠起来,再撕成两半,再叠起来……
2002.9.1 于反哺斋
9月20日改定
调 和 情 结
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调和这两个字肯定是很生疏的了。然而,我却一直深深地忆念着它。
59年初春,我跟母亲第一次到宁夏后不久,就遇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就进入了“瓜菜代”时代,就与调和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我还年少,适应性强,可母亲已是个50岁的人了,又是个三天不吃白米饭就要饿得肚子疼的南方人,其艰难程度就可想而知了。不过,环境能改变人,没多久,母亲不但很适应了这种大杂烩式的饭食,还学会了做各式各样的调和。我记得,61年大年除夕,母亲用三两计划供应的肉做的那一顿调和,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香最可口的一顿饭了,真的。
当然调和好吃,也不能光靠烹饪的技艺,最主要的是要有“货”。那时候,我记得,一斤土豆要卖二元钱,一斤胡萝卜要卖一元钱,我大哥一月的工资也就30多元,哪里承受得了?就只有另辟蹊径了。首先是向大自然乞讨——挖野菜。苦苦菜、灰灰菜、酸板菜,还有柳芽儿、榆钱钱,当然这是春天的事。秋天也有辙,平罗西门外有个教导大队,又称十三团,是个驻军部队,部队上种了不少土豆、胡萝卜,也许当兵的都年青,干活毛躁,收获时总要遗留下一些“战利品”,于是,等他们刨完了一块地后,我们这帮小孩就蜂拥而至,用小铲子挨着去再挖一遍,必定能获得一些欣喜的。回到家里,把自己的劳动所获交给母亲,仿佛得胜凯旋一般。一会儿,母亲就做好了一沙锅米、面、土豆、胡萝卜混合于一体的上面还漂着些许亮晶晶的油花的调和,吃起来别提多香了。现在,我想到这里,眼前就又浮现出那些当年带了我去挖野菜、捣土豆、胡萝卜的小同伴──郭黎光、九叶、梁吉祥……如今大家都老了,他们还记得那时的情景吗?
除了挖野菜、捣土豆胡萝卜之外,也有接受人家的。我的一位叫周万勤的同班同学家住平罗附近农村,他与我要好,就经常从家中背些瓜菜来,我也有好几次跟着他去过他家。那时市面上买不到纸烟,我大哥在商业局工作,就弄上几盒烟给他拿回去,他总是推来推去的。可惜时隔40多年了,我们还未见到一面,这似乎已成了我心中的块垒。
我记得,最好吃的调和(当然除了放了肉的)当数粉水调和了。粉水就是做粉条时留下的那种汤水,有点儿酸,但搅到锅里一煮就使调和显得稠了,而且有说不出来的一种香味。我大哥因为工作之便倘能经常弄到一桶二桶的。时隔几十年后,我想起这种粉汤调和,就与朋友说起,并打听从哪儿能弄点儿来做顿调和尝尝,朋友们听了笑道,那玩艺儿是喂猪吃的,说得我再也不敢启口。我想也是的,后来我也曾自做过几次调和,当然都是高档的原材料,却是难以下咽。我心里明白,现在不是那个饥不择食的时候了,我再也觅不到我那魂牵梦绕的调和了。不过,不管吃上吃不上,我还是忘不了它的。
我想,我忘不了调和,实际上是忘不了那段日子,忘不了那段日子里与我一起苦熬过来的朋友和他们的情份,当然还有相濡以沫的亲人。因为,幸福或者说美好的回忆并不在乎物质生活的好坏,要不,杰克•伦敦和海明威们也就不致于在功成名就后走上自尽的末路了,她是靠咀嚼才能品味出来的,这正如吃橄榄,上口很苦涩,嚼着嚼着,慢慢地就嚼出甜味来了。
2002.11.反哺斋
感 受 “触 电”
前几年,单位搞办公自动化,我的办公室里就有了电脑,可是一想到自己年纪已是不小,又没学过英语或汉语拼音,那家伙看来又那么神秘,就望而却步了,结果,那玩艺儿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了。有一次区作协开会,几个人凑到一起闲聊,聊到了电脑,有人就说张贤亮已经用电脑写作了,大伙不禁唏嘘感叹不已,当时我便暗忖:人家能行,我就不成?又有人说肖川也置办电脑了,肖川正好在旁边,问他,他却说,用那玩艺写东西不成,会影响写作思路的,再说毕竟年纪大了云云,这家伙就这一句话,把我刚燃起的一束火苗给浇灭了,就没了“触电”的勇气。
前年国庆放长假,我躲在家里写不短的一个短篇小说,整整七天,20000字,前后两遍,爬在玻璃板上,最后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心里就嘀咕:人家张贤亮年纪比我大就行,我就不行?我就甘愿受这种苦?决心一下,便向行家们咨询,因为我不懂拼音,他们一致提议我搞五笔字,回头我就闹了台电脑,又买了本《五笔字型手册》,还问人家要了一张五笔字型字根助记词表。那是个周末,我正好构思了一篇短文,就命令自己必须用电脑写出,否则从此辍笔。就这样,我一边盯着记词表,一边翻着“手册”,整整用了一天时间,硬是把那篇1500字的短文敲了出来。我记得,当时我的心情就别提有多高兴了,简直是醉了一般。从此,我也就告别了钢笔和方格纸。
学会了用电脑写作,接着还要学会存盘、打印、发电子信箱等,由于毕竟年纪大了,少不了经常出错,但是只要坚持下去,慢慢地也就掌握了。这个学习的过程,实际上是一种精神享受,也是精神上的一种升华──自信力的提高和求知欲的膨胀,也就忘了年令之类的羁绊了。偶尔也上一次网,虽然兴趣不浓,但那感觉是决不亚于婴儿第一次学会迈步的,我想。
所以,学电脑不仅给了我方便,也给了我不少启示。我想,在人生的道路上,“怕”是最大的障碍,“怕”就意味着放弃,放弃就意味着失败。如果大家都是“怕”字当头,怕自己年老无为,怕自己文化底子薄,怕自己身缠病痛,怕自己地位低下,那么世上就不可能出现高尔基、奥斯特洛夫斯基、爱迪生、纳什这样的伟人或精英了;据我所知,当代中国经济舞台上出现的不少大企业家中有不少当时也是要文化没多少文化、要资历没资历甚至只有“两个鸡蛋家当”的穷农民,然而他们成功了,我想,他们的成功,首先应当归功于他们的不怕。我又想,年老迟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裹足不前,这正如一辆旧车,如若弃之不用,便只能永远地停留在原地;反之,它可能会被磨去铁锈,继续人生的征途,至少它是不会被历史遗弃在原地的。
敲下了这篇随笔未发出之前,高耀山说他也弄了台电脑,我就把我的“触电”经历说了,鼓励他一定要啃下这块“肉骨头”,他还是怕得不行,说我年纪比你大,怕是摆弄不了那玩艺儿,而且至今还未敢“触电”。呜呼,这个高耀山啊!
02年11月写于反哺斋
朋 友
朱正安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话不假。我这一生也是多次受到过朋友们的帮助,才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坎儿的。所以我对友情是十分珍惜的,随时都想着对当时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也曾听得过有人在背后议论我“不够朋友”的,后来探听凿实之后,心里才有所宽慰。
我之所以背上“不够朋友”这黑锅,是因为原来的几个曾经帮助过我的好朋友,有的曾经要我为他办一件有违单位规定和违心的事,被我拒绝了;有的是我后来发现他们或精于钻营,或媚上压下,或信誉欠佳,等等,因此群众中的口碑不好,就主动与他们疏远了。久而久之,朋友几乎成了陌路,我也背上了那口不光彩的黑锅。
为这事,我还真怅惘了一阵,心想毕竟人家曾有恩于我,所以甚至于想主动去弥补一下,却又下不了决心,终于也就听之任之了。
静心思忖,我觉得我是无愧的。魏晋之“竹林七贤”,初时是何等要好,后来山涛耐不得寂寞,出仕司马政权,为虎作伥,阮籍不还写了篇《与山巨源绝交书》把山涛臭骂了一顿并与之断绝交情了吗?随之,这篇文章就成了传世之作,阮籍此举也成了后人效法的美谈。再说,所谓朋友,其意也宽。郑玄说:“同师曰朋,同志曰友”。鲁迅的“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中“朋辈”二字我想应是朋友二字最准确的铨释了吧。也是的,志之各异,情之何系?屈原在其《离骚》中呤道:“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这里的“朋”字就是朋党的意思了。唐朝牛僧孺、李德裕的朋党之争,我想稍谙中国古代史的人都是耳熟能详的,那才叫令人毛骨悚然呢。所以,朋友朋友,弄得不好可能成了朋党,成了狐朋狗友,那就祸国殃民了。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的,你想那沈阳的“慕马”、福建的“远华”几伙人以及许多**组织,不就是朋比为奸,最后酿成大气,最后又走向绝路的吗?自然还有一般性的朋友之交,这种泛泛之交谁都有不少,那就不是人们追求的东西了,没听古人有云──人生有一知己足矣?
如此一想,我也就觉释然了。
当然,我并不是主张大家不要去交朋友,那不成了孤家寡人了?这几年有首歌很流行,唱的是“结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什么的,可见,在市场经济这个海洋里凫游,大家更需要合作和团结。不过我想,每个人在结交朋友时都应该有自己的主心骨,在这个色彩纷呈的世界里,稍一不慎都会让你成为千古之恨的。所以,大浪淘沙,扬清抑浊,固守自己的信仰,保持本人的理智,才能避免最后酿成为世人唾骂,自己又后悔莫及的苦果。众所周知,在国共两党的高级将领中,都有不少黄埔军校的精英,可是信仰和命运把他们从同志变成了敌手,历史就是这样的无情!
不过我想,当我的朋友真正碰上了什么困难的时候,无论是一贯的志同道合者还是分道扬镖的,我是还会向他伸出我的手去的,因为欠人家的应当尽量还清,何况宽容可以净化灵魂,而给予是铸造爱之大厦的砖石。
2002.11月于反哺斋
拜 年 之 难
人人都说做人难,也是的。就说过年时拜个年吧,也有说不出的难处。
小时候过年,倒是喜欢拜年的,因为只要几个响头,压岁钱到手,何乐而不为呢。后来那一段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的特殊年代,讲“过革命化春节”,也就无所谓拜年不拜年的了。再后来,在异乡成了家,拜年之风稍兴,也就是一个单位的哥们相互来往,一家一天轮流做庄,空手而去,满肚子酒菜而回,不亦乐乎。再再后来,给领导拜年的时尚行开了,我也当了“官”,这拜年就成了一件难事了。
我当的那“官”很小,一个弼马温而已,可还是有许多人来拜年。怎么办?总不能全轰出去呀!唯一的办法就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留下来,借“花”献佛,喝!结果,喝得我昏天黑地不说,累得老婆也是腰酸背疼,而且心里也不踏实,总怕人家背后在怀疑我这个那个的。还有坚决不喝的,礼物扔下人就走了,为这,心里几成块垒,总觉欠着人家一笔债,很不是滋味。后来就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春节一到,找个理由干脆回老家探亲去了。不过,那时在一个县城,地方长官管不着我们垄断企业,顶头上司又不在县上,所以也就光让人家给我拜年,我就不用给人家拜年了,还是挺潇洒的。
也有人提醒过,说你为什么老当弼马温提不上去?不说平时了,连过年也不去领导家走动走动!我若有所悟,可正如陈寅恪所言:“书生都有嶙嶒骨,最重交情最厌官”,所以到时候又“夏侯敦”了。也有借口可说:远,还得照应值班什么的,万一出个事咋整?后来调到首府,这种借口难以搪塞了,心里也就想到应该去看看领导了,人家都去拜年你不去拜年,就你牛!会不会让人家领导怀疑你瞧不起人家,傲?再说他们之中也确有值得我敬重并给过我不少帮助的。可是每到该去的时候,脸就是抹不开了:这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我溜谁拍谁呢,可了得!可说实话,为此,心里确实很点儿遗憾的。
也有那么一、二次下了决心去看过老领导,不过不是现任,是退了休的和调走了的,却还闹出了啼笑皆非的事:那年初二,我提了点礼品去看一位已退休的老上司,到得家门,轻叩门扉,里面的电视开响了,听不见,正在这时有一伙本单位的人来给现任上司拜年,而且这现任领导偏偏就住退休领导的对门,结果,门一开,我只得也说是专门来给领导拜年的,可心里头那别扭劲啊!自此以后,我就很少去想拜年不拜年的事了。好在去年我退居了“三线”(这是自我解嘲,意为摆设,如当年彭大将军耳),我也就更不需要考虑给不给领导拜年的事了。当然还有来给我拜年的,都是些过去的老同事老部下老朋友,因为这里面已是实实在在的友情,心里也就很坦然,才算从拜年之难中解脱出来。阿弥陀佛!
其实我想,拜年虽是我国的传统习俗,也还是可以改良的。例如,打个电话,寄张贺年卡,相约搞个有趣的活动,等等。当然,又谈何容易!因为,这里面对有些人来讲也许藏有猫腻,结果就把这古老的传统给带坏了,弄得大家左右为难,不拜怕不成。不过我相信,这种坏风气总有一天会改变的,一定。
( 03年正月初二写于反哺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