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有棵大柳树,树根边上有个小洞洞，小洞洞里面是个大窟窿，这是刺猬玛莎的家。
春天，玛莎和雄刺猬矮脚结了婚，夏天，玛莎生下四只小刺猬，刚生下来像老鼠，浑身刺毛也软软的。它们窝在玛莎身边只会吃奶，只会吱吱地叫。矮脚做了爸爸，就每夜出去打食儿，田鼠、四脚蛇、地蜥子、蝼蛄、蛤蟆都捉，衔回来给玛莎吃。
小刺猬渐渐长大了，像小菠萝蜜，肉团团怪可爱的。一天晚上，玛莎对丈夫说：“奶水不足，孩子们也该补充些营养，你去捉条毒蛇来吧！”“毒蛇？孩子们还小，可毒不起哩。”矮脚鼓着小豆眼说，其实它胆小，不敢去捉毒蛇。“我们刺猬是不怕生物毒的，越毒越鲜美，这你不懂？我看你是胆小。好吧，你守着孩子，我去捉蛇。”玛莎悄悄地爬出了洞。
圆圆的月亮像面镜子，悬挂在东天，田野里夏虫鸣叫，蛙鼓声声。玛莎心里真快活，唉，窝在洞里一个月，真闷哪。玛莎鼻子抽动着，鼻腔里的八排嗅觉细胞感受到一股令人激动的毒蛇的气味。它悄悄爬过去，只见一条蝮蛇盘在那里，乌黑的三角头摆在中间，那蝮蛇在打盹儿。
玛莎一口咬住蛇尾巴，赶忙把尖脑袋缩到肚子底下，然后竖起全身的钢针一般坚硬的尖刺。蝮蛇竖起脑袋一看，见刺猬把它的尾咬住了，不由得火冒三丈，支起身子把刺猬绕住，拼命绞紧。只听得一阵“吱吱吱”细响，几百根刺猬身上的尖刺在蛇身上扎满了洞洞眼，血往外流，蛇变成一条血里呼啦的烂麻绳，软瘫瘫地动弹不得。玛莎一个打滚，把蛇摔在地上。一口咬断蛇头，像吃一粒枣子，又咬断蛇身，咯咯成五段，并排摊在地上，然后往上一滚，那五段蛇肉牢牢地刺在背刺上。玛莎爬到大柳树下，喊：“矮脚快领孩子们出来，吃晚饭罗！”矮脚领着四只小刺猬来到玛莎身边，各自从玛莎背上咬下一块蛇肉，它们吃得很快活，还吱吱地叫。
第二天黄昏，玛莎对矮脚说：“捉蛇你不行，采些野果你总行吧？这样吧，河对岸草地里有野草莓，那东西又甜又酸很开胃，你渡过去摘一点回来吧！”矮脚点点头就出发。
矮脚爬到柳树下的河滩上，下了水游过三米宽的小河面，爬上岸。它被一股香味吸引过去，抬头一看，不由得眼睛一亮，这是一片瓜田，有虎皮西瓜，有羊角蜜瓜，青皮绿肉，香气四溢，矮脚早把草莓的事忘啦，双脚捧起一个熟得开裂的羊角蜜，“咭咭咕咕”啃得甜水四溅。
“原来是你啊，矮脚刺猬！怪不得沙沙地响。”瓜大爷的口气和善，可矮脚躲在瓜叶子下不敢动了。“叭”一声响，瓜大爷把卖瓜筐子往矮脚身上一扣，笑着说：“你逃不了啦，关住你是为了吓吓别的偷瓜贼，懂吗？狗獾、猪獾、鼠鼬、竹猹可都不是好东西！”矮脚用鼻子沿着筐沿触碰一圈，连逃跑的缝缝都没有，这时它才想起玛莎叫采草莓的事，它后悔莫及，只得吱吱地叫。月亮早已爬到当头顶的柳树梢上，玛莎不见矮脚回来，就爬到柳树下的河滩上，它听到河对岸瓜田里传来了矮脚的呼救声：“吱吱——玛莎快来救救我吧！”玛莎听到声音急得团团转，窝里那四个孩子，单独留在窝里是很危险的，怎么办呢？机灵的玛莎立即去找来一个很大的西瓜帽，把四只小刺猬领到河边，要它们爬进西瓜帽。小刺猬们坐进西瓜帽像坐到了船上，纷纷问：“妈妈，我们干啥去呀？”玛莎告诉孩子们，爸爸被看瓜老汉捉住，正在喊救命哩。那老汉是个好老头儿，他知道刺猬会捉老鼠，处处保护我们，也许是你爸爸不老实，嘴馋，偷了瓜，才叫捉住的。不管怎么样，你们见了爸爸就哭，瓜大爷会发软心的。小刺猬们点头答应。玛莎下了水，用两只前脚推着西瓜帽，一会儿把四只小刺猬送到河对岸。
玛莎领着孩子们循声找到了矮脚，玛莎见矮脚被罩在瓜田里，心中已明白了八九，也不去责怪它，而是发动孩子们哭。
瓜大爷听到“吱吱”声不绝于耳。就走出瓜棚，捏亮手电筒一照，四只小刺猬扒着筐底，边扒边叫；玛莎拱身在旁，也叫；矮脚在筐里团团乱转，也叫。瓜大爷似乎很感兴趣，好像也感动了，蹲下身子，说：“啊一家子出动啦！告诉你们，这次饶了，下次可不行！”他走过去提起瓜筐，走了。
玛莎一家子停止了叫声，踮着脚跟溜进草丛。玛莎对四脚直抖的矮脚说：“我叫你干什么来着？”矮脚说：“为孩子们采草莓呀！”玛莎说：“这就是了，大家就在这里采吧！我们也搞承包制，矮脚，你采60颗，孩子们，你们每个采20颗，我负责运输。”那草莓实在好，淡红色，浑身小疙瘩，活像鲜荔枝，一咬一口汁，鲜甜鲜甜的，小刺猬吃得欢，一会儿个个肚儿圆。吃饱之后开始采摘，玛莎往草莓堆上一滚，背部硬刺上挑满了草莓，远看像装上了许多红色小灯泡。它爬到河边，叫一只小刺猬从自己背刺上摘下草莓，然后装进西瓜帽。矮脚和四只小刺猬完成了定额，就来到河边，西瓜帽里面装满了草莓，静静地浮在河滩上，它真佩服玛莎。玛莎先下水，说：“孩子们，刚才救爸爸，你们是坐西瓜帽过河的，这下西瓜帽里装满了草莓，坐不得了。这样吧，你们扒在西瓜帽边上，我和你们爸爸推。”
西瓜帽渐渐移到河中心，四只小刺猬伸出前脚勾住西瓜帽口，玛莎和矮脚在后面游水，伸出尖嘴拱西瓜帽，那西瓜帽就像小船般地向河对岸移动。
玛莎一家过了三天美满的日子，直到把草莓吃光。矮脚老爬在洞口想心事儿，玛莎叫它打蛇，它不敢；玛莎叫它去弄草莓，结果被看瓜老头儿关起来；老出去弄些蝼蛄老鼠等小食儿，怕孩子们瞧不起，于是它对玛莎说：“我今夜出去弄条蛇，让一家子美餐一顿。”玛莎说：“好吧！你不要怕，遇到什么困难，你只要把尖嘴巴缩在胸前，张开浑身尖刺，保护好胸膛，谁见你都害怕的。”
矮脚告别了玛莎和四个儿女，悄悄地爬出洞口，它怀着信心去猎蛇，一定要做个勇敢的父亲。矮脚爬了一会儿，一个黑影冲它奔过来，它本能地缩头拱身，竖起满身尖刺。来者是一头梅花豹，凑过来嗅矮脚，刺猬的尖刺刺痛了它的鼻子，它摇摇头，打了两个响鼻，走了。矮脚见四周没有动静，又小心地探出头来，悄悄地往前爬，突然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嗯，是一条红色的火狐狸。矮脚可不怕，豹子都怕我，我怕你什么呢？
狐狸伸腿挡住了矮脚的去路，还把尖嘴巴探进刺猬的腹部，喷出热热的气息，矮脚痒痒地，想笑。狐狸是刺猬家族的大克星，它的阴谋诡计可真多哩。却说那只火狐狸把尖嘴小心翼翼地探到矮脚的腹下，然后拱背蹬腿猛一扬头，把矮脚挑到空中，矮脚像个皮球在空中翻了三个筋斗，又咕罗罗跌到地上，“扑”一声响，不痛，但是有些头晕。矮脚一心想为孩子们捉条蛇吃，就想爬开。火狐哪里肯放走它，又将尖嘴巴探到矮脚那无毛无刺的腹部，腾地一下将它挑到空中，“扑”一下跌到很重实。
火狐把矮脚像抛皮球似地拋了五次，矮脚已经满身灰土昏迷不醒了。狐狸用前脚把刺猬拨弄得仰面朝天，用鼻子在它的胸腹无毛部位嗅探一番，然后重重地猛咬一口。“吱哇——”一声惨叫，矮脚痛晕过来，但是来不及了。狐狸咬开肚皮，掏心挖胆、吞肝吃胃。刺猬肉很香，但怕碰到刺，所以它吃得特别小心，吃法多变，咬、叼、啃、舔、撕，一只两斤重的刺猬，它足足吃了两小时。火狐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一张摊得很平整的刺猬皮，没有血迹，闪着白光。
鸡叫头遍的时候，玛莎发了急，它领着四只小刺猬去寻矮脚。它们根据气味传导方向找到了矮脚的皮。一只小刺猬不懂事：闻闻平摊在地上的皮，天真地说：“妈妈，这是爸爸的衣服，它跑到哪里去了呢？”眼泪从玛莎的眼里滴了出来，它知道，这是狐狸犯的罪。孩子们还小，讲给它们听也听不懂，只是说：“爸爸到远地方去了，它也不要衣服了，今后妈妈养你们，不，再过二个月，你们自己会打食儿啦！”玛莎领着四个儿女，绕着矮脚的皮转了三圈，然后告别。玛莎和孩子们进洞的时候，村子里传来了第三遍鸡啼声。
原刊于1994.11.1云南《春城儿童故事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