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4

作者:荷马    更新时间:2013-07-30 16:49:11

   我还不曾临近阿开亚大地,不曾

    踏上故乡,总有那些烦难,使我遭殃。过去,

    阿基琉斯,谁也没你幸运;今后,也不会有比你走运

    的凡人。从前,在你活着的时候,我们阿耳吉维人敬你

    如同敬对神明;如今,在这个地方,你是掌管死者的

    了不起的统领。不要伤心,阿基琉斯,虽然你已死去。’

    “听我言罢,阿基琉斯开口答道:

    “哦,闪光的俄底修斯,不要舒淡告慰死的悲伤。

    我宁愿做个帮仆,耕作在别人的农野,

    没有自己的份地,只有刚够糊口的收入,

    也不愿当一位王者,统管所有的死人。现在,

    我要你讲说我那傲贵的儿子,有关他的情况。

    他可曾奔赴战场,作为统兵的将领?

    告诉我雍贵的裴琉斯,你可曾听闻有关他的消息。

    老人是否还握掌他的尊贵,享誉在慕耳弥冬人的族群里?

    或许,他们已鄙视他的尊贵,在弗西亚和赫拉斯,

    因为老迈的年龄已僵缚了他的双手,他的退脚?

    他们知道,我不在那边,生活在阳光底下,帮助父亲,

    像以往那样——我置身广阔的特洛伊大地,

    杀死敌方最好的战将,为阿耳吉维人拼斗。但愿我能像

    那时一样强壮,回返父亲的家居,哪怕只有些须时光;

    我的勇力和不可战胜的双手将使那帮人害怕,

    倘若有人胆敢强行逼迫,夺走属于他的权益和尊荣。’

    “他言罢,我开口答话,说道:

    “关于雍贵的裴琉斯,我不曾听闻任何消息,

    但是,关于你的爱子尼俄普托勒摩斯,

    既然你有此般要求,我会道出全部真情。

    我曾亲自前往,乘坐深旷、匀称的海船,将他带回,

    从斯库罗斯海岛,介入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的群队。

    每当我们聚会商议,围着特洛伊城堡,

    他总是第一个发言,从不说错。辩谈中

    能够超胜他的,只有神一样的奈斯托耳和我。

    当我们阿开亚人决战特洛伊平原,

    他从不会呆在后头,汇随大队或大群的兵勇,

    而是远远地冲在前面,谁也不让,怒气冲冲,

    杀倒众多的敌人,在惨烈的搏杀中。

    我无法告说,亦不能一一道出他们的名字,

    被他杀死的敌手,在为阿耳吉维人战斗的时候,

    但我却记得他杀倒忒勒福斯的儿子,一位骁莽的战勇,

    英雄欧鲁普洛斯,用青铜的枪矛,另有许多开忒亚伙伴,

    被杀在他的四周,只因一个女人的贪图,

    死者乃我所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仅次于卓著的门农。

    此外,当我等阿耳吉维人中最好的战勇藏身木马,

    由厄培俄斯手制,归我指挥,

    紧闭隐藏,或打开木马的大门杀冲。

    其他达奈人的首领和统治者们全都抬手

    擦抹脸颊,滚涌的泪珠,双腿嗦嗦发抖,

    但我却从未见他胆怯害怕,

    面色苍白,抬手抹去脸上的

    泪花;相反,他求我让他冲出

    木马,不停地触摸身边的剑把和

    沉重的枪矛,挑着青铜的枪尖,一心想着伤损特洛伊兵众。

    其后,当我们攻陷了普里阿摩斯的城堡,

    他带着自己的分子和足量的战礼,登上

    海船,安然无恙,既不曾被锋快的铜枪击中,

    亦不曾在近战中被谁刺伤——战斗中,这是经常

    发生的景状;阿瑞斯的疯烈没头没脑,横冲直撞。

    “听我言罢,埃阿科斯捷足的后代,他的灵魂,

    大步离去,穿越开着常春花的草地,

    高兴地听完我的说告,关于他的儿子,噪响的名声。

    “此后,其他死者的精灵围站在我身边,

    悲悲戚戚,和我说话,一个接着一个,诉说自己的苦难。

    只有忒拉蒙之子埃阿斯的亡魂离我

    而站,依然盛怒难平,为了我的胜利,

    他的输损,在我们船边,争获

    阿基琉斯的甲械。他那女王般的母亲把它

    作为奖酬,由特洛伊人的儿子们和帕拉丝-雅典娜仲裁。

    咳,但愿我不曾在那次竞比中获胜——

    豪健的埃阿斯为此下了地府,为了那套甲械,

    埃阿斯,除了裴琉斯豪贵的儿子,

    容貌和功绩超比所有的达奈人。

    所以,我出言抚慰,说道:

    “埃阿斯,雍贵的忒拉蒙之子,难道你打算

    永世不忘对我的愤恨,即便在死了以后,为了那套该受

    诅咒的甲械?它是神明手中的灾疫,给阿开亚人带

    来苦难,

    使我们失去你的存在,你,曾是那样坚固的一座堡垒!

    我们阿开亚人

    悲悼你的死难,常念不忘,像对裴琉斯之子

    阿基琉斯的阵亡;该受指责的

    不是别个,而是宙斯,是他刻骨痛恨持枪的

    达奈军旅,使你遭受死的灾亡。来吧,

    走近些,我的王贵,听听我的话语,我的

    说告,压下你的愤怒,舒息高傲的心胸。’

    “听我言罢。他默不作声,离我而去,汇入

    其他死人的灵魂,进入昏黑的厄瑞波斯。

    当时,尽管愤怒,他或许会对我,而我亦会

    对他说话,要不是我一心企望着

    见到其他死去的人们,他们的灵魂。

    “冥界里,我见到了米诺斯,宙斯光荣的儿子,坐着,

    手握金杖,发布判决的号令,对着死人的

    灵魂,围聚在王者身边,请他审听我夺,

    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在宽大的门外,死神的府居前。

    “接着,我见着了硕大的俄里昂,

    在开着常春花的草野,拢赶着被他

    杀死的野兽,在荒僻的山脊上,

    手握一根永不败坏的棍棒。

    “我还见着了提留俄斯,大地光荣的儿子,

    躺在平野上,伸摊着双手,占地九顷,

    被两只秃鹫撕啄肝脏,尖嘴扎人腹肠,

    蹲栖在身子两边;无力的双手不能挡开鹰的钩爪。

    他曾粗鲁地拖攥莱托,宙斯的妾房,

    当她前往普索,途经舞场佳美的帕诺裴乌斯地方。

    “我还见着了唐塔洛斯,承受着巨大的苦痛,

    站在湖塘里,水头漫涌在唇颌下。然而,

    尽管焦渴,亟想饮喝,他却难以舔到水花——

    每当老人躬身水面,急切地试图啜饮,

    水势便会回涌消退,露出脚边幽黑的

    泥巴;某位神明干泄了水塘。在

    他的头顶,枝干高耸的大树垂下如雨的果实,

    有梨树、石榴和挂满闪亮硕果的苹果树,

    还有粒儿甜美的无花果和丰产的橄榄树,

    然而,每当老人挺起身子,伸手攀摘,

    徐风便会拂走果实,推向浓黑的云层。

    “我还见着了西苏福斯,正遭受巨大的痛苦,

    双手推顶一块奇大的岩石,挣扎着

    动用胶臂和双脚,试图推着石头,

    送上山岗的顶峰;但是,每当石块

    即将翻过坡顶,巨大的重力会把它压转回头,

    无情的莽石翻滚下来,落回起步的平处。于是,

    他便再次推石上坡,竭尽全力,浑身

    汗如雨下,头上泥尘升腾。

    “其后,我见着了强有力的赫拉克勒斯,

    当然,是他的影像,他自己则置身不死的神明之中,

    领享他们的宴畅,妻娶脚型秀美的赫蓓,

    宙斯和系穿金条鞋的赫拉的女儿。他的

    四周噪响着一阵阵喧叫,死人的精灵,像一群鸟儿,

    四散飞躲;他来了,像乌黑的夜晚,

    拿着出袋的弯弓,羽箭扣着弦线,双眼

    左右扫瞄,射出凶狠的目光,似乎随时准备放箭杀击。

    他斜持一条模样可怕的背带,金质的条带,

    铸着瑰伟奇特的条纹,有

    大熊,双眼闪亮的狮子和林中的野猪,

    有争打和拼斗的场面,杀人和屠人的景状。

    但愿制作此带的工匠,不要再设计这样的

    图案,凭他的手艺,在背带之上!

    他眼见我的脸面,当即认出我来,

    放声哭喊,对我说道,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莱耳忒斯之子,宙斯的后裔,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

    不幸的人儿,难道你也撑负某种厄运,

    像我一样,忍辱负重,在阳光下艰难地生活?

    我乃克罗诺斯之子宙斯的儿男,但却尝受了

    无数的苦难,伺役于一个比我远为低劣的

    凡人,指派我难做的苦活。一次,

    他派我来此,带走那条獒犬,以为

    世上不会有比这更难的活儿,

    但我这着狗儿,引出哀地斯的界域,

    由赫耳墨斯护送,还有灰眼睛的雅典娜伴同。’

    “言罢,他返回哀地斯的界城,

    而我却稳站原地,希望能面见

    某些前辈的英雄,早已作古的人们,

    而我确有可能见着旧时的强者,我想

    要见的裴里苏斯和塞修斯,神明光荣的儿子,

    若不是在此之前,成群结队的死鬼拥聚在我身边,

    发出惊人心魂的哭喊,吓得我透骨心寒,

    以为高傲的裴耳塞丰奈或许会送来戈耳工的

    脑袋,可怕的魔鬼,从哀地斯的冥府,对我发难。

    所以,我回头登上木船,告嘱伙伴们

    上来,解开船尾的绳缆,

    众人迅速登船,坐人桨位,

    起伏的水浪载着木船,直下俄开阿诺斯河面,

   先是开桨荡划,以后则凭松缓的徐风推送向前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