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美)马克·吐温    更新时间:2013-11-11 13:59:17

他浑身显然发抖,他把双手盲目地微微动了一下,这在我看来,好像是一个绝望的小家伙求人怜悯的表示。可是他没有做声。他继续把头向地下垂着,站在那儿。我们瞪着眼睛望着他、等着他说话的时候,看见大颗的眼泪顺着他的脸蛋儿滚下来。可是他始终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我说: 
  “你非回答我不行,小孩儿,你一定要说老实话。‘神圣同盟’是哪些人?” 
  他仍旧只是一声不响地哭。我随即就说: 
  “回答我这个问题!”我的语气有些严厉。 
  他极力要控制自己的声音;然后求饶地抬头望着,掺杂着哭声勉强说道: 
  “啊,请您可怜我吧,司令官!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不知道。” 
  “什么!” 
  “真的,司令官,我是说的实话,我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神圣同盟’。我以人格担保,司令官,这是实话。” 
  “真是怪事!我看你这第二封信;呵,你看见这几个字吗?‘神圣同盟’。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抬起头来瞪着眼睛望着我的脸,显出一副受了委屈的神气,好像他遭了很大的冤枉似的,然后激动地说: 
  “这是有人狠心地给我开玩笑,司令官;我老是极力要好好做人,从来没有伤害过谁,他们怎么能这样陷害我呢?有人假造了我的笔迹;这都不是我写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封信!” 
  “啊,你这个可恶透了的小骗子!你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我把那封暗墨水写的信从口袋里掏出来,伸到他眼前。 
  他的脸发白了!——简直像个死人的脸那么白。他站也站不稳,微微摇晃起来,伸手扶着墙才把身子撑住。过了一会,他低声问道: 
  “您已经……看过这封信了吗?”他的声音简直低得听不见。 
  一定是还没有等我嘴里来得及捏造出“看过了”这么个回答,我们脸上就把真情流露出来了,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孩子的眼睛里又恢复了勇气,我等着他说话,可是他一声不响。所以后来我就说: 
  “喂,你对这封信里泄露的秘密又怎么解释呢?” 
  他非常镇定地回答说: 
  “没有什么解释,我只想说明一声,那是完全没有害处的;对谁也没有什么妨碍。” 
  这下子我可有点窘住了,因为我无法反驳他的话。我不知究竟怎么办才好。可是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这才给我解了围,我说: 
  “你对‘大老板’和‘神圣同盟’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吗?你说是人家假造的这封信,当真不是你写的吗?” 
  “是的,司令官——是真的。” 
  我慢慢抽出那根带结的麻绳来,把它举起,一声不响。他若无其事地瞪着眼睛望着它,然后诧异地望着我。我实在再也忍耐不住了。不过我还是把我的脾气压下去,用我平常的声调说: 
  “威克鲁,你看见这个吗?” 
  “看见的,司令官。” 
  “这是什么?” 
  “好像是一根绳子。” 
  “怎么,好-像-是?这根本就是一根绳子呀。你还认得吗?” 
  “不认得,司令官。”他回答的语气从容到极点。 
  他那种冷静的态度真是十足地令人惊叹!于是我停了几秒钟,为的是让我的沉默可以加深我所要说的话给人的印象;然后我站起来,把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严肃地说: 
  “这是对你没有好处的,可怜的孩子,绝对没有好处。你给‘大老板’的这个暗号,这根带结的绳子,是在江边一座大炮里找到的——” 
  “大炮‘里面’找到的!啊,不对、不对、不对!别说是在大炮里吧,其实是在炮栓的一条缝里!——一定是在缝里!”他随即就跪下来,两手交叉着十指,仰起面孔,他那脸色灰白、吓得要命的样子,叫人看了怪可怜。 
  “不,是在大炮里。” 
  “啊,那一定是出了毛病!老天爷,我完蛋啦!”他一下子跳起来,左右乱闯,闪开人家伸出去抓他的手,极力想从这地方逃掉。可是逃跑当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拼命地哭,还抱住我的腿;他这样揪住我,苦苦哀求地说:“呵,您可怜我吧!啊,您行行好吧!千万别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呀;他们连一分钟也不会饶我的命哪!请您保护我,救救我吧。我把一切都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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