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格街凶杀案 (1)

作者:(美)埃德加·爱伦·坡    更新时间:2013-09-09 11:36:18

塞壬唱的是什么歌?阿喀琉斯藏身于脂粉队中时取了一个什么样的假名字?虽然这些问题颇难回答,但也并非绝对无法猜测的。
  ——托马斯·布朗爵士《骨灰塜》
  人们认为人的心理特征可以分析,实际上这些特征是很难分析的。我们只能在它们的功能和影响上领略到它们。我们因此而认识到,当一个人智力超常时,他往往会从中得到极大的快乐。正如壮汉以自己的体能为荣,喜欢运动自己的一身肌肉一样,善于用脑的人也爱在心智活动中一展自己的能力,因“解开难题”而洋洋得意。他从那些可以发挥自己天才的事情中获取快乐,哪怕这些事情颇小,颇不足道。他喜欢谜,喜欢难解的问题,喜欢神秘的符号,通过对它们的解答,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敏锐”,而在常人看来,解开这些问题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从本质上讲,完全是凭直觉。他的分析能力很可能是裨益于数学,特别是数学中的尖端分支——解析学(只因此学具有逆算推理之性质)。然而,计算本身并非分析。比如说,一位棋师,做计算时不一定做分析,做分析时也不一定做计算。由此可见,下棋对心智个性究竟有何影响,人们对此是常常产生误解的。我并非在此写论文,而只是在把一些随心想到的观点写出来,作为一篇故事简短的开场白。我想索性借此机会提出一种看法:思考能力较强的人,下普通的十五子棋要比下复杂的象棋更能发挥能力。象棋的每一个棋子都有其特定的步法和各自的价值多变性。由于它复杂了些,人们便认为非常深奥了(这是一种常见的谬误)。下这种棋需要极为专注。比如说,稍有疏忽,便会丢子儿,乃至满盘皆输。象棋的招势不仅五花八门,而且极为复杂,一不小心便会功亏一篑。得胜者十有八九是因为全神贯注,而不是因为思想敏锐。而十五子棋则恰恰相反,十五子棋的棋路单一无变,疏忽的可能性就变得微乎其微了,于是下十五子棋不必那么专注。双方孰胜孰负,则全仗思想敏锐了。说得具体些,假设在一盘十五子棋的残局中,只剩下了四个子,这时当然不会有疏忽发生。如果双方棋手能力相等,那么孰胜孰负只有靠一招“妙棋”来决定,而这招妙棋便是智能高度发挥的结果。在这种形势下,分析家是赤手空拳的,他完全投入到对方的心思中去,想其所想,常常是一眼即看出对手所擅长的一些方法(这些方法有时确实是简单得出奇),知己知彼,引诱对手犯错误,或做出草率的推算。
  人们一向认为惠斯特牌对人的计算能力有影响,凡是智商极高的人都喜欢玩这种牌,而不屑玩象棋,认为象棋太简单。毫无疑问,再没有别的棋牌类游戏像惠斯特一样需要那么高的分析力。天下最好的象棋师也许只是一个象棋师,但是精通惠斯特牌的人则表明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在一切更为重大的斗智活动中取得成功。我说精通,是指对该活动驾轻就熟,运用自如,因势利导地利用一切有利条件,取得优势。这种精通不仅是全方位的,而且是多层次的,潜伏于常人所不了解的头脑深处。用心观察的,就能够记忆清晰,因此,全神贯注的象棋棋师打惠斯特也能打得很好。而且霍伊尔规则(仅仅基于牌类游戏的技巧)则算是很全面的了,并且基本上是易懂的。因此,只要记性好,并按照规则行事,就不难打一手好牌。但是分析家的技巧却不限于规则。他默默地观察、推理。也许他的同伴、对手也这样做。他们所获情报的多少主要是基于观察的细致与否,而不是在于推理的正确与否。他必须懂得观察什么。我们的这位牌手绝不会先入为主,把自己的思想框起来,也不会因为一门心思打牌,而不对牌局以外的事情进行推论。他察看搭档的脸色,仔细地用它与每一个对手的脸色进行比较。他琢磨每个人手里握有什么牌,从握牌人看王牌和大牌时的目光来判断此人抓到了什么王牌和大牌。他边打牌边看大家的面孔,从每个人狐疑、自信、惊异、兴奋或懊悔的表情中来获取供自己思考的资料。他还从收牌者的态度上来揣测此人是否能收这副牌的下一墩。他从某人把牌摊在桌上时的神气,辨出其虚张声势的目的究竟何在。一句漫不经心或粗心大意的话;一张不小心掉下来或翻过来的牌;以及接下去掩饰这张暴露之牌时的焦虑,或任其暴露时的无所谓;按排列次序计算墩数的方式;不安、犹豫、急切或仓惶——他用直觉将它们捕捉,去伪存真,辨别出事情的真相。玩过两三圈之后,他就能洞悉谁手里有什么牌,然后便极有把握地出起牌来,仿佛其他所有人的牌都亮给他看过一样。
  分析能力不应与单纯的机灵混为一谈,善分析的人必然是机灵的,可机灵的人往往未必善分析。能够体现机灵的那种善推定的能力,或善归纳的能力(颅相学家们将其错误地归于一个单独的官能,认为这是一种原始的官能)常常在一些近乎白痴的人身上出现,这一点引起了心理学家的普遍注意。其实,机灵与分析能力之间有很大的差异,这种差异比幻想与想象之间的差异更大,只不过这两对矛盾体有许多特征非常相似罢了。不难发现,事实上,机灵人必然充满幻想,而真正富于想象的人却绝不会不善分析。
  下面的故事将会说明前面的论述,供读者参考。
  18××年春夏之间,我寓居巴黎,结识了一位名叫奥古斯特·杜邦的先生。这位青年绅士出身名门旧族,但是由于命运的阴错阳差,发生了种种变故,使他家业中衰,落得一贫如洗,于是他精神上也一蹶不振,不再奋发自立,也无意重整家业。多亏他的债权人对他还算客气,竟给他留下一点财产,他就靠着这一小笔财产的收入节俭度日。他量入为出,当然不会有盈余。他的唯一奢侈品是书籍,而书籍在巴黎是很容易弄到的。
  我与他的首次邂逅是在蒙马特街的一家冷清的图书馆里。由于我俩都在查找同一本非常稀有的好书,我们就认识了。此后我俩常常来往,他以他那种法国人谈到自己时所特有的坦诚向我讲述了他家的历史,我对此极感兴趣。他博览群书,对此我十分惊异。我尤其为他那生动的想象力所感染,我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这种热烈新鲜的想象力点燃了。当时我正在巴黎寻找素材,我觉得与他这样的人交往对于丰富我的素材是极为有用的。于是我将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地告诉了他。我们最后决定在我逗留巴黎期间,同他住在一起。我手头比他宽裕些,于是他答应由我来租房子,买家具,把房子布置成我俩都喜欢的低调风格。我们租的是一幢风雨剥蚀但却别有风味的大房子,位于偏僻的圣日尔曼区。由于迷信的缘故,这幢房子久无人住。
  如果有人知道我俩在此的日常起居,一定会以为我们是疯子,也许只是看成一对不伤害别人的疯子。我们不与外界来往,谢绝任何客人。实际上,我甚至没把这个地方告诉以前的任何一位熟人。而杜邦呢,他有好几年不同人来往了,巴黎没有什么了解他的人。我俩就这样孤独地生活在一起。
  我的朋友有一种奇癖(我只能这样称他的这种癖好),那就是喜爱黑夜,无缘无故地喜爱黑夜。我也不知不觉地受他感染,喜欢上了黑夜,就像我染上了他的别的癖好一样。我开始和他一样地狂想。虽然长夜总有尽头,但我们可以假想它永远存在。天将破晓时,我们就关上房子里所有的大百叶窗,点上几枝香味极郁的小蜡烛,让蜡烛发出鬼火般的淡淡微光。在这种人为的黑夜中,我们沉缅于白日梦之中——看书,写作,聊天,直到钟声告诉我们:真正的黑夜已经降临。然后我们便跑到街上,手挽着手,继续聊白天所谈的话题,或者四处游逛,在这人口稠密之城市的灯光下,黑影中,以冷眼的观察来获得精神上的刺激。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我发现杜邦有一种极为独特的分析能力,使我不禁颇为钦羡。当然了,从他那丰富的想象力上我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分析能力。他显然也很喜欢运用他的这种分析能力,毫不掩饰自己分析正确时所产生的快乐,尽管这算不上是一种卖弄。他常小声咯咯笑着向我夸口说,在他看来,人们的胸口都有一个窗户,所思所想一望便知。接着他便举出一些惊人的例证,来说明自己的这种看法。每到这时,他就变得态度冷淡,神色茫然,面无表情,就连他那平时很圆润悦耳的男高音嗓音,也尖锐了起来,发出颤声。若不是他那深思熟虑而发音清楚的语言,单听他那嗓音的变化,还真会以为他在同人怄气呢。每当我看到他处于这种情绪中时,就会暗暗想起古人所言的“双重人格”,我也就不由想象着一个两面性的杜邦——既有创造性,又有分析力。这时我便感到非常有趣。
  读了上述内容,请读者不要以为我在讲什么神秘的故事,或在写爱情小说。我所描写的这位法国人的种种行为,其实是受了刺激的结果,或者是心智变态的结果。不过我想最好还是举个实例,让读者来了解他这种时候的谈吐究竟是什么样的。
  一天晚上,我俩在皇宫附近一条肮脏的长街散步,显然我俩都在沉思,所以至少15分钟两个人都未发一语,杜邦忽然打破沉默,说道:“他的个子很矮,没错,在杂技场演杂耍倒挺合适。”
  “说得对,”我信口答道。由于我一直在沉思冥想,所以竟未意识到他所说的与我所想的完全不谋而合。过了一会儿我才清醒过来,不禁大为惊异。我严肃地说道:“杜邦,这我就不明白了。换句话说吧,我感到很惊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我故意欲言又止,想看看他是否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尚蒂利,”他说,“你何必停下来不往下说?你刚才想的是,他个子那么矮,不适合演悲剧。”
  我刚才想的确实是这个。尚蒂利本是圣丹尼斯街的一个鞋匠,因为酷爱戏剧,便在克雷比永的悲剧中客串了薛西斯的角色。他吃力不讨好,演出大遭嘲讽。
  “天哪,告诉我,”我高声叫道,“你究竟是怎么看穿我的心事的?”事实上,我心中所感到的惊异,远比我所表现出的大得多。
  他答道:“是那个卖水果的使你觉得鞋匠个子太矮,演不了薛西斯。”
  “卖水果的!你又让我吃了一惊,我才不认识什么卖水果的呢。”
  “15分钟前,咱们刚走进这条街的时候,有个人迎面跑来,撞上了你。他就是卖水果的。”
  我想起来了,我们从C街走到现在呆的这条街时,确实有个卖水果的,他头顶一大篓苹果,差点把我撞个跟头,可我不明白,他与尚蒂利有什么关系呢?
  杜邦的脸上没有一丝糊弄人的样子,他说:“我一解释,你就明白了。咱们先顺着你刚才的思路谈吧。从我向你说话的时候,到咱们遇见那个卖水果的人,在这段时间,你思维之链中最重要的几环是尚蒂利、猎户星座、尼古拉斯博士、伊壁鸠鲁、切石块术、街石、卖水果的。”
  人们在有些时候,常喜欢追思那使自己达到某种心境的过程。这种遐想是很有意思的。人第一次尝试这种追思时,往往会对思维的起点与终点之间是何等遥远、何等不连贯而感到惊异。所以,当我听到杜邦的这番话时,便非常惊异。我不禁承认他所言句句是真。他继续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从C街走过来时说的是马。这也是咱俩说的最后一个话题。当咱们走进这条街时,一个卖水果的,头顶一个大篓子,匆匆走来,与咱们擦肩而过,把你挤到了一堆修马路用的铺地石上。你一脚踏在一块撂得不稳的石头上,滑了一下,轻轻地扭了一下脚腕子。你有些不高兴,嘟哝了一句,回头看了一眼石头,随后就默默地往前走了。我其实并不是有意注意你的举动,只不过近来我非常喜欢观察罢了。”
  “你始终双目低垂,一脸的懊恼相,扫视着地上那些小小的坑洼和坎坷不平的地方,所以我知道,你仍在想那些石头。直到咱们走进那条叫作拉马丁的小巷,你的脸色才开朗起来。那条小巷的铺路石是用一种试验性的方法铺成的:石板相互重叠,固定在一起。我看见你的嘴唇动了动,知道你是在嘟哝‘切石块术’几个字。这几个字用在这种铺路法上是很合适的。我知道,既然你自语‘切石块术’,心里就肯定会想到原子,因此也就一定会想到伊壁鸠鲁的理论。因为不久前你我讨论这个话题时,我曾向你提到过,这位古希腊哲人当初所做的一些模糊猜想后来竟被星体宇宙学给证实了,这是多么奇特的事,然而大家对此又多么不注意。我说这番话时,你不禁仰望苍穹,目光投向猎户座大星云。我当然料到你这次也会那样做。你确实抬头看了,所以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我正确地跟上了你的思路。昨天《博物馆》杂志上有一篇关于尚蒂利的文章,刻薄地挖苦了那个鞋匠,说他穿了戏靴便改了名字,文中使用了一些不大高雅的比喻,还引用了一句咱们常谈到的拉丁诗,是这句:‘第一个字母改了音。’”
  “我曾告诉你,这句诗说的是猎户座,因为猎户星座的头一个字母改了音。这种解释很有几分辛辣的风味,所以我认为你是不会把它忘掉的。所以嘛,你肯定会把猎户座同尚蒂利联系在一起的。当我看到你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时,我知道你确实把二者联系在一起了。你想到了那个倒霉鞋匠的白受挤兑。那一会儿,你弯腰塌背,而现在你的身子又挺直了。于是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到了尚蒂利的矮个子。随后我打断了你的思索,向你说,他——尚蒂利——个子很矮,到杂技场演杂耍倒挺合适。”
  过了不久,我们俩在看一张《论坛报》的晚刊时,报中的一条消息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离奇的凶杀案——今晨3时许,圣罗克区的居民们被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从睡梦中惊醒。尖叫声显然是从莫格街一幢房子的第四层发出的,这幢房子只有一家住户:莱斯帕纳耶太太和她的女儿卡米耶·莱斯帕纳耶小姐。大家叫门,却没人来开,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最后只好用一根铁棍把门撬开,八九个邻居和两名巡警一同闯了进去。这时叫声已经停止。但是当他们跑上楼梯时,却又清楚地听到楼上传来两三个人激烈的争吵声。当大家到达第三层的楼梯平台处时,上面的声音消失了,一片沉寂。大家匆匆散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寻。搜到第四层的一间大卧室时,发现门反锁着。大家将门撬开,里面的场景触目惊心,每个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房间里的东西零乱不堪:被砸碎的家具扔得到处都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卧床,床屉也离开了床架子,扔到地板中央。有一把椅子上放着一柄剃刀,刀上满是鲜血。壁炉的炉架上有几撮长长的头发,上面也是血迹斑斑,头发看来是从头顶上生生揪下来的。在地板上找到4枚20法郎的金币、一只黄玉耳环、三柄银质的大调羹、三把阿尔及尔的小银勺,还有两个口袋,里面盛有4000来枚金法郎。墙角有一个小衣柜,抽屉全部拉开,显然有人在里面翻找过,不过里面还留有不少东西。大家抬起床屉,发现下面压着一个铁质的小保险柜,保险柜也是开着的,钥匙仍挂在柜门上。柜里除了几封旧信和一些不重要的文件外,空空如也。
  此处没有一点莱斯帕纳耶太太的痕迹,但是壁炉里却有大量煤烟。大家检查烟囱,哎呀,说来极为可怕,从烟囱里拽出来的竟是这家的闺女——莱斯帕纳耶小姐——头朝下的尸体!这具尸体不知被谁顺着这个狭窄的烟道,硬塞进去好大一截子。尸体尚温。经过检查,发现皮肤上有多处擦痕,这肯定是被人用力往烟囱里塞时蹭的。
  死者的脸上有擦伤,喉部有一大块黑黑的瘀痕,还有深深的指甲印,好像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大家仔细地在房子里搜查了一遍,没有进一步的发现。于是便到房后的一个石板铺地的小院子里去寻找。老太太的尸体就躺在这儿。她的喉咙被深深地切断,当人们想把她扶起来时,脑袋竟掉了下来。她的身体和头上都伤痕累累——身体上的伤尤为严重,几乎是肢离破碎。
  我们认为,这桩可怕的谜案至今尚无丝毫线索。
  第二天的报纸又对此案进行了补充报道。
  莫格街凶杀案。许多与这桩可怕事件有关的人都已受到传讯。但是仍然没有找到任何破案线索。现将全部重要证词摘录于下。
  洗衣妇波莉娜·迪布尔供称,她认识两位死者已有三年。三年中她一直为她们洗衣服。老太太和女儿相依为命,看来关系很和睦。她们付洗衣费时出手很大方。至于这对母女以什么为生吗,就不得而知了。莱斯帕纳耶太太八成是个算命的,据说有些积蓄。证人迪布尔去她们家取送衣服,从没在那儿遇到过外人,她们肯定没有雇用仆人。她们家,除了第四层有些家具外,别处的房间都是空的。
  烟贩皮埃尔·莫罗供称,莱斯帕纳耶太太常到他的烟摊去买上一点烟叶和鼻烟,已经快四年了。证人莫罗生于斯,长于斯,他说死者母女在那幢房子中住了至少六年。这以前这幢房子中住的是一位珠宝商,他把楼上的房间转租给了几个其他的人。这幢房子是莱斯帕纳耶太太的产业。房客转租她的房产,她很不高兴,于是就将房子收回,自己搬了进去,不再出租任何部分。老太太很像个老小孩。在这六年当中,证人莫罗见过她的女儿五六次。母女俩过着一种深居简出的生活,大伙都说她们很有钱。证人莫罗也曾在邻里间听说过老太太是算命的,不过他不相信。除了老太太母女外,他没看见过什么人进入这幢房子。他倒是看到有个挑夫来过一两次,还有个医生来过八九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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