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卢姆又插嘴谈起草地网球和血液循环,并且问阿尔夫:
“喂,柏根,你不这么认为吗?”
“迈勒用对方的身子擦了地板,”阿尔夫说,“相形之下希南和塞耶斯的拳赛不过瞎胡闹。简直像爹妈管教儿子那样把他揍个痛快。那小个子连对方的肚脐眼儿都够不着,大个子净扑空了。天哪,他终于朝着对方的心窝给了一拳。什么昆斯伯里规则统统置诸不顾,弄得对方把从未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迈勒和珀西为了争夺五十金镑奖金所展开的是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戴手套的重量级拳击。都柏林的羔羊凭着他那杰出的技巧,弥补了体重的不足。最后的信号打响后,两个斗士都遭到重创。在上一次的厮斗中,次中量级军士长狠狠地左右开弓,基奥只能当个接收大员。这位炮手朝着宠儿的鼻子利利索索地饱以老拳,使他鼻孔出血。迈勒看上去已晕头转向了。军人以挥起左拳猛击为开端,拿出看家本领来了。迎战的爱尔兰斗士作为回击,就对准贝内特的下巴颏尖儿猛地打过去。红衣兵赶忙弯下腰去闪开了。然而那个都柏林人用左肘弯将对方的身子朝上一顶,这一着打得煞是漂亮。双方开始厮拼了。迈勒立即发动攻势,压倒了对方,这个回合以迈勒把那个彪形大汉逼到围栏索跟前惩罚一顿而告终。那个英国人的右眼几乎给揍瞎了。他回到自己那个角落,被浇以大量冷水。铃一响,他就又斗志昂扬、浑身是胆地上场了,充满了立即击倒那个埃布拉尼拳手的信心。这是一场一决胜负的殊死战。两个人像老虎般猛烈拼搏,观众兴奋不已。裁判员两次警告调皮蛋珀西因搂人犯了规,然而这位宠儿非常灵巧,他那脚技真有看头。双方经过短短几个回合,军人来个猛烈的上手拳,致使对方的嘴巴鲜血淋漓。这时,羔羊抽冷子从正面进攻,一记凶狠的左拳落在好斗的贝内特腹部使他栽了个大马爬。这一击利落痛快地把对方彻底打垮了。在紧张的期待中,当迈勒的助手奥利·弗特斯·韦茨坦把毛巾丢过去的时候,贝洛港的职业拳击家败局已定。桑特里的小伙子被宣判为胜者。观众狂热地喝彩,冲过围栏索,欢喜若狂地将他团团围起。
“他晓得面包的哪一面涂着黄油,”阿尔夫说,“我听说他正在组织一次去北方的巡回演出呢。”
“没错儿,”乔说,“对吧?”
“谁?”布卢姆说,“呃,对。一点儿不假。对,要知道,是一次消夏旅行。不过是去度假罢了。”
“布太太是一颗格外灿烂的明星,对不?”乔说。
“我内人吗?”布卢姆说,“对,她会去唱的,而且我估计会获得成功。他是一位很好的组织者。挺有本事。”
我对自己说,我说:嗬,原来如此!这就明白了椰子壳里为啥有汁液,动物的胸脯上为啥没毛。布莱泽斯轻轻地吹奏笛子。巡回演出。跟布尔人打仗的时候,住在岛桥那一边的骗子手、贪心鬼丹,把同一群马卖给政府两次。布莱泽斯就是丹的儿子。那老爷子成天把“什么”挂在嘴上。我登门拜访,并且说:“博伊兰先生,我讨济贫费和水费来啦。”“你什么?”“水费,博伊兰先生。”“你什么,什么呀?”听我的劝告吧,那个花花公子早晚会把那个娘儿们组织到手的。这只是我你之间说的私话。怎么,又来了吗?
卡尔普岩山的骄做。特威迪这位头发像乌鸦般油黑的女儿。她在那弥漫着枇杷和杏子芬芳的土地上,出落成一位绝世美女。阿拉梅达诸园熟悉她的脚步声。橄榄园认识她并向她弯腰鞠躬。她就是利奥波德的贞洁配偶,有着一对丰满乳房的玛莉恩。
看哪,奥莫洛伊家族的一名成员走进来了,他面颊白里透红,是位容貌清秀的英雄。他精通法典,任国王陛下的顾问官。跟他一道来的是继承伦巴德家高贵门第的公子和后嗣。
“你好,内德。”
“你好,阿尔夫。”
“你好,杰克。”
“你好,乔。”
“天主保佑你,”“市民”说。
“仁慈地保佑你,”杰·杰说,“喝多少,内德?”
“半下子,”内德说。
于是,杰·杰叫了酒。
“你到法院去过了吗?”乔说。
“去过啦,”杰·杰说,“那档子事他会妥善处理的,内德。”
“但愿如此,”内德说。
眼下这两个人究竟企图干些什么?杰·杰的名字从大陪审团的名单上被勾掉了,另外一位想帮他一把。他的大名刊登在斯塔布斯上。玩纸牌,跟那些戴着时髦的单片眼镜、华而不实的纨袴子弟一道开怀对酌,痛饮香槟酒。其实,传票和扣押令纷至沓来,几乎使他窒息。他赴弗朗西斯街的卡明斯当铺,把金表典当出去。进的是内部办公室,那儿谁都不认得他。当时正碰上我陪着精明鬼到那里去,赎他典当的一双长筒靴子。“先生,你叫什么名字?”“邓恩”他说。“哎,而且这下子完啦,”我说。我寻思,迟早有一天,他会弄得寸步难行。
“你在附近遇到那个该死的疯于布林了吗?”阿尔夫说,“万事休矣,完蛋啦。”
“遇见啦,”杰·杰说,“正在物色一名私人侦探。”
“是啊,”内德说,“他不顾一切地要立即告到法庭上去。不过科尼·凯莱赫说服了他,叫他先请人去鉴定一下笔迹。”
“一万镑,”阿尔夫笑着说,“我不惜一切代价也想听听他在法官和陪审团面前怎样说法。”
“是你干的吗,阿尔夫?”乔说,“请吉米·约翰逊帮助你,说实话,全部是实话,只有实话”
“我?”阿尔夫说,“不要污蔑我的人格。”
“不论你怎样陈述,”乔说,“都会被作为对你不利的证言记录下来。”
“当然喽,这场诉讼是会被受理的,”杰·杰说,“这意味着他并非神经健全)。万事休矣,完蛋啦。”
“你得有一双健全的眼睛!”阿尔夫笑着说,“你不知道他低能吗?瞧瞧他的脑袋。你知道吗,有些早晨他得用鞋拔子才能把帽子戴上去。”
“我知道,”杰·杰说,“倘若你由于公布了某件事而被控以诽谤罪,即使那是确凿的,从法律观点看,还是无可开脱。”
“唔,唔,阿尔夫,”乔说。
“不过,”布卢姆说,“由于那个可怜的女人——我指的是那人的妻子。”
“她是怪可怜的,”“市民”说,“或是任何其他嫁给半调子的女人。”
“怎么个半调子法儿?”布卢姆说,“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他……”
“半调子指的是,”“市民”说,“一个非鱼非肉的家伙。”
“更不是一条好样的红鲱鱼,”乔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市民”说,“邪魔附体,这么说你就能明白了吧。”
我确实看出要惹麻烦来了。布卢姆还在解释说,他指的是由于做老婆的不得不追在那个口吃的老傻瓜后面跑跑颠颠,这太残酷了。将该死的穷鬼布林撒到野外,几乎能被自己的胡子绊倒。老天爷看了都会哭上一场。残酷得就跟虐待动物一样。嫁给他之后,她一度得意洋洋,鼻孔朝天,因为她公公的一个堂弟在罗马教廷担任教堂领座人。墙上挂着他的一幅肖像,留着斯马沙尔·斯威尼般的小胡子。这位萨默希尔出生的布利尼先生,意大利人,教皇手下的祖亚沃兵,从码头区搬到莫斯街去了。告诉咱,他究竟是个什么人?一个无名小卒,住的是两层楼梯带廊子的后屋,房租每周七先令。然而他全身披挂,向世人进行挑战。
“况且,”杰·杰说,“寄了明信片,就等于把事情公布出去了。萨德格罗夫对霍尔的判例中,明信片就被认为对怀有恶意这一点提供了充分的证据。依我看,诉讼是能够成立的。”
请付六先令八便士。谁也不要听你的意见。咱们消消停停地喝酒吧。妈的,连这一点都挺不容易的。
“喏,为你的健康干杯,杰克,”内德说。
“为健康干杯,”杰·杰说。
“他又出现啦,”乔说。
“在哪儿?”阿尔夫说。
果然,他腋下夹着书,同老婆并肩从门前走过。科尼。凯莱赫也和他们在一起,路过时还翻着白眼朝门里面窥伺,并且想卖给他一副二手货棺材。他说话时口吻严然像个老子。
“加拿大那档子诈骗案怎样啦?”乔说。
“收审啦,”杰·杰说。
一个叫作詹姆斯·沃特,又名萨菲洛,又名斯帕克与斯皮罗的酒糟鼻联谊会成员在报纸上登广告说,只消出二十先令,他就售给一张赴加拿大的船票。什么?你以为我容易受骗吗,当然,这是一场该死的骗局。哦?米斯郡的老妈子和乡巴佬啦,跟他同一个联谊会的啦,统统上当了。杰·杰告诉我们,有个叫扎列兹基还是什么名字的犹大老头儿,戴着帽子在证人席上哭哭啼啼,他以圣摩西的名字发誓说,自己被骗去两镑。
“这案子是谁审理的?”乔说。
“市记录法官,”内德说。
“可怜的老弗雷德里克爵士,”阿尔夫说,“你可以让他眼睁睁地受骗上当。”
“他的度量像狮子一般大,”阿尔夫说,“只要向他编一套悲惨的故事,什么拖欠了多少房租啦,老婆生病啦,一大帮孩子啦,管保他就在法官席上泪流满面。”
“可不,”阿尔夫说,“前些日子,当吕便·杰控告那个在巴特桥附近替公司看守石料的可怜的小个子冈姆利的时候,他本人没给押到被告席上就算***万幸啦。”
于是,他模仿起年迈的市记录法官的哭哭啼啼的腔调说:
“这简直是再可耻不过了!你是个勤勤恳恳干活的穷人嘛!有几个娃娃?你说的是十个吗?”
“是啊,大老爷。俺娘儿们还害着伤寒病哪。”
“老婆还害着伤寒病!可耻!请你马上退出法庭。不,先生,本法官决不下令要被告付款。先生,你怎么敢到我这里要我勒令他付款!这是个勤劳苦干的穷人呀!本法官拒绝受理。”
牛眼女神月的十六日,适值神圣不可分的三位一体节日后的第三周。这时,处女月——苍穹的女儿正当上弦,学识渊博的审判官们恰好来到司法大厅里。助理法官考特尼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表意见。首席法官安德鲁斯在不设陪审团的情况下开庭,检验遗嘱。在该遗嘱中,被深切哀悼的已故葡萄酒商雅各布·哈利戴留给了神经不正常的未成年人利文斯通和另一个人各一份动产与不动产。关于第一债权人对这份呈交上来以供检验其合法性、并最终确定如何予以执行的遗嘱中记载的财产所提出的要求,他正在慎重衡量并深思熟虑。不久,驯鹰者弗雷德里克爵士到格林街这座庄严的法庭上来了。他于五点钟左右人座,以便在都柏林市郡以及所属各地区实施布里恩法律的职权。列席者为由爱阿尔的十二族组成最高评议会,每族限一名。帕特里克族、休族、欧文族、康恩族、奥斯卡族、弗格斯族、芬恩族、德莫特族、科麦克族、凯文族、卡奥尔特族、莪相族——共计十二名正直而善良的人。他以死在十字架上的上主之名,恳求他们说,要慎重而真实地进行审议,在至高无上的君主——国王陛下与站在法庭上的囚犯之间的诉讼中,做公允的评决,凭着证据,做出正确的判决。他祈求上主庇佑他们,并请他们吻《圣经》。他们这十二名爱阿尔,个个从席位上起立,并以从亘古就存在的上主之名发誓说,他们将为主主持正义。于是,狱卒们立即把严正执法、行动敏捷的侦探们根据密告所逮捕并拘留在主楼里的犯人押出,给他上了手铐脚镣,不准许保释。他们就是要指控他,因为他是个犯罪分子。
“这些家伙倒也不赖,”“市民”说,“他们大批地涌进爱尔兰,弄得全国都是臭虫。”
布卢姆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他和乔攀谈起来,说小小不言的事儿,在下月一号之前不用放在心上。然而要是跟克劳福德先生讲一声就好了。于是,乔指着各路神袛发誓说,打下手的活儿他都包下了。
“因为,你要知道,”布卢姆说,“广告就靠反复登,再也没有旁的诀窍了。”
“交给我办吧,”乔说。
“受骗的是爱尔兰的庄稼汉,”“市民”说,“以及穷人。再也不要放陌生人进咱们家啦。”
“噢,我敢说那样就成了,海因斯,”布卢姆说,“要知道,就是凯斯那档子事儿。”
“你就只当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啦,”乔说。
“谢谢你的好意,”布卢姆说。
“陌生人嘛,”“市民”说,“都怪咱们自己。是咱们放他们进来的,咱们引他们进来的,奸妇和她的姘夫把萨克森强盗们带到这儿来了。”
“附有条件的离婚判决书,”杰·杰说。
于是,布卢姆做出一副对酒桶后的角落里那张蜘蛛网——一个毫不起眼的东西——极感兴趣的样子。“市民”从背后满面怒容地瞪着布卢姆,他脚下那只老狗仰头望着他,在打量该咬谁以及什么时候下口。
“一个不守贞操的老婆,”“市民”说,“这就是咱们一切不幸的根源。”
“她就在这儿哪,”正跟特里一道在柜台上对着一份《警察时报》咯咯笑着的阿尔夫说,“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让咱瞧一眼,”我说。
那不过是特里向科尼·凯莱赫借来的美国佬黄色照片中的一张。放大阴部的秘诀。社交界美女的丑闻。芝加哥的一位富有的承包人诺曼·W·塔珀,发现自己那位漂亮然而不贞的妻子,坐在泰勒军官的腿上。那位穿着灯笼裤的美人儿可不正经,正让情夫抚摩她那痒处呢。诺曼·W·塔琅带着小口径枪蹦进去时,迟了一步,她刚刚跟泰勒军官干完套环游戏。
“哦,好的,天哪,”乔说,“你的衬衫多短呀!”
“瞧那头发,乔,”我说,“从那罐头咸牛肉上弄下一截怪味儿的老尾巴尖儿,对不?”
这时,约翰·怀思·诺兰和利内翰进来了,后者的脸耷拉得老长,活像一顿没完没了的早餐。
“喏,”“市民”说,“现场有什么最新消息?关于爱尔兰语,那些锯锅匠们在市政厅召开的秘密会议上都做了什么决定?”
穿戴锃亮铠甲的奥诺兰朝着全爱琳这个位高势大的首领深打一躬,禀明了事情的原委。这座无比忠顺的城市,国内第二大都会的神情肃穆的元老们聚集在索尔塞尔,照例对天界的神明们祷告一番后,关于该采取何等措施俾能让一衣带水的盖尔族那崇高的语言得以光采地在世间复兴,严肃地进行了审议。
“正进展着哪,”“市民”说,“该死而野蛮的撒克逊佬和他们的土音,统统都下地狱去吧。”
于是,杰·杰就摆出嘣士派头插嘴说,光听片面之词可弄不清楚事实的真相,那是照纳尔逊的做法,用瞎了的那只眼睛对着望远镜,并谈起制定褫夺公权法以弹劾国家。布卢姆尽力支持他,同时讲着做事不可过火,以免招来麻烦,还说到他们的属地和文明等等。
“你说的是他们的梅毒文明喽!”“市民”说,“让那跟他们一道下地狱去吧!让那不中用的上帝发出的咒诅,斜落在那些**养的厚耳朵混蛋崽子身上吧,活该!音乐,美术,文学全谈不上,简直没有值得一提的。他们的任何文明都是从咱们这儿偷去的。鬼模鬼样的私生子那些短舌头的崽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