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勇敢的“肯德基先生”

作者:竹林    更新时间:2013-08-20 15:41:20

当星期三振新在教室里露面时,他显得又黑又瘦,像条不为人注意的影子那样隐在自己的座位上,除了低头看书以外,一句话也不说。然而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有好几次他的目光追随着文静,似乎想跟她说点什么。

文静也感觉到了,可是她故意掉过头,去跟陆漪说笑,矜持得好像一个公主,好像她根本不曾去过他家,根本不曾为他着急过。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可以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怕他知道那一仟元的事,更怕他提到。如果那样,她会无地自容。

上完第四节课,江老师对文静说:“午饭后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次。”

听见这样的吩咐文静很快乐,因为她喜欢江老师,同时又可以在漫长的中午避免呆在教室里面对振新的尴尬。

不过,难道为了这区区一仟元,就要像驼鸟一样藏起脑袋,永远不跟振新说话了吗?

想着,她又感到自己可笑,匆匆忙忙吃过盒饭,就去找江老师。

“请坐!”江老师对她说。这表示了江老师对自己学生的尊重,也表示了将有较长的时间谈话。

文静大方地坐在江老师对面的椅子上,微微侧过头。这时,她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在一叠作业本和摊开的笔记本之间,有一样东西令她特别眼熟。她的心很异样地跳了一下,再睁大眼睛望过去,没错,正是那个信封,那个她装进一仟元又匆匆忙忙塞给阿莲姐姐的信封,现在不可思议地出现在江老师的办公桌上!再没有比这更令她心惊肉跳的了。

谈话果然从这一仟元开始:“文静,这些钱是你的吗?”江老师拿起那装钱的信封。

她忐忑不安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跟一个惶恐的、被抓住把柄的小偷没什么两样。天呐,这钱怎么会到这里来?是阿莲姐姐交来的吗?

“那么,你的爸爸妈妈知道吗?”江老师又问。

她摇摇头,好像现在除了点头和摇头,别的都不会了,话也不会说了。

“文静,你这么慷慨、热情、无私地帮助同学,这种精神实在可嘉。振新的姐姐、振新的妈妈——他们全家都有非常感动,要我向你表示感谢。不过,这钱他们不能收。”江老师一面说,一面把那只信封交到文静手中。

“不,不!”文静扭着两只手,身子往后缩,似乎那信封里装着的不是原本属于她的钱,而是一包炸药!

这样的神态令江老师大惑不解:“文静,你怎么了!当然你的行为是高尚的。作为老师,我为有你这样的学生感到骄傲。你应该受到表扬。不过,振新他姐姐考虑的问题也是对的。她说你还小,是个学生,自己没有收入,把平时家长给的钱拿出来帮助同学,恐怕不妥。你不要难过,你的心意他们已经领了……”

“江老师!”文静突然痛苦地叫出声来,“求求你去跟他们说,不要光接受什么心意——心意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用处,既不能给病人买药,也不能变成学费,这钱……务必请他们收下。江老师,求你了!”

江老师微微一愣。也许她应该承认,这个学生的话不无道理。她想了想就说:“文静,你看这样好不好——今天放学后请全班同学留下来,我们开个班会,讨论一下怎么帮助顾振新。我们应该发动集体的力量,光靠一个人是不够的,你说是不是?”

看,这就是江老师,她那种亲切、平和、商议的口吻,总是能让人放松。文静也高兴地笑了:“是的是的,江老师你真好!”

可是江老师又说:“你先把这钱放好,小心别丢了。”
    “为什么?”笑痕还留在嘴角,她就又被打击了一下,懊恼地甩甩头发说,“为什么不能收我的钱?难道我不是集体的一分子吗?”

“是,当然是!不过——”江老师沉吟了一下,“一仟元对一个中学生来说,毕竟是个不小的数字。你是不是应该先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如果能征得他们同意,如果他们也非常支持,我想,这么做也是可以的。”

这一字一句都是慢慢地很有分寸地说出来的,尤其顾及了文静的心态、愿望和热情。可是文静却反感:“为什么一定要跟爸爸妈妈去讲?这钱是我自己的,我有权自己作主!”

看见平时极温顺的好学生这种激愤的样子,江老师心里暗暗发笑:瞧,独生子女的小姐脾气发作了!钱真是自己的吗?当然,也可以这么说,比如过年的压岁钱,父母给的零花钱,归为“自己”的名下,并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说到底,它还是从家长那里得来的,而不是自己的劳动所得。对于文静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来说,这个结论是不会错的。不过,她没有必要去点穿什么,因为毕竟这个女生是为了帮助同学,而不是拿钱做别的不好的事。

文静见江老师不作声,不知道她是被自己说服了,还是仍然担心家长会来干涉,马上又说:“我真的可以自己作主的,而且,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理由?什么理由?”江老师扬起眉毛望着文静,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更有点好奇。

被江老师这么一问,文静突然愣住了:理由,是的,理由——沙滩、歹徒、瘫痪的叔叔……她的脑袋轰轰作响,嘴里说不出一个字,只是难过地摇摇头,脸变得煞白。

“文静,你怎么了?”江老师感到奇怪,“为什么不愿说你的理由?难道你不信任老师吗?”

她咬着嘴唇再次摇摇头——当然,是表示自己信任江老师;可是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和表情,肯定会使江老师误解。如果真的信任,那就该把理由说出来。不过这又让她如何说?如何说!她一急,脸憋得通红:“反正…反正我是为了我的心!”

“这……”江老师真的吃了一惊。虽然,中学生早恋也许并不那么值得大惊小怪,自己在高中时也曾朦朦胧胧地对某个男生产生过好感。但这一切应该是蒙蒙雨雾里的淡淡花蕾、皎皎月华下的青青草痕,迷茫而健康的,纯净而快乐的,比友谊多,比爱情少,使人积极使人努力,也使人变得美好。而像文静这样实在太过份了。什么“为了我的心”!哪像中学生说的话,简直是一个成熟女人的爱情表白。

文静望着江老师的脸色,晓得刚才自己说错了话,也晓得江老师联想到哪里去了。但是她又无从分辨,急得脚在地上跺了一下:“错了,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江老师笑吟吟地不动声色。可是这种笑在文静看来太刺心了。如果是别的更凶更严肃的老师,训斥她一顿反而好一点,偏偏江老师又和气又亲切,她不想简单粗暴地批评她的学生,只想理解和爱他们,同时朝积极健康和方向去诱导他们。所以她只是委婉地含蓄地提出问题。但这又是文静无法面对——或者说,一时还无法交出答卷的问题。也许有一天她会在人生的考场上交出这份答卷,就像出色的期末考试那样。但是现在不行。一切都太仓促、太突然了,她无法将折磨自己整整十年的故事在这个瞬间和盘托出。她低着头,满头秀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江老师怜惜地伸出手,轻轻将头发给她捋上去。这个大姐姐般的爱抚动作,默默无言地传达了江老师对女学生的关心和忧虑。文静已经感觉到了,但她还是不能说。她既难过又委屈,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泪水:“江老师,所有你想像的都不是。”

说完这句话她忍不住小声地哭了。的确,这么说好像是在墨水上再加黑颜料,越描越黑,江老师不会相信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这么说。

幸亏好女孩大都心软,哪怕是戴着眼镜的老师。江老师被文静一哭,倒受了感动。是的,当今世界,助人为乐的事已经太少,对于善举我们应该鼓励而不是追究。江老师想了想,干脆把钱收起来了:“文静,你不要难过了,这钱先放在老师这里。下午开班会我们再讨论,好不好?”

文静看见老师终于收下了她的钱,心里有了一些轻松。可是一听要在班会上讨论,不禁又着急了:“江老师,班会上不要说这件事。”

江老师望着文静,沉吟了一下,终于点点头爽快地说:“好,班会上不说。”

文静好像还有点不信。江老师笑了:“我们击掌好吗?”

于是,看起来好像姐妹的一对师生,孩子气地伸出彼此的手掌,相对拍了一下。那迅速而微脆的响声,肌肤间温润的感触,使文静的脸上绽开了意想不到的笑容。离开江老师的办公室时,她的心情已经像迷雾散尽的早晨一样明媚起来了。直到这时,江老师才说:“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过,你年纪还小,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

这是老生常谈,许多老师在自己还是学生的时候也听他们的老师对他们这样说过,然后当他们变成老师时再对自己的学生说同样的话。如此代代相传的话,如果不是真理,大概也是有意义的。文静的脸羞红了,但是此刻她并不懊丧。

江老师也没有食言。放学后她就让班长王睿主持召开了一个班会,在会上讲了顾振新家里困难的情况,号召全班同学向顾振新献爱心。会开得很成功。虽然大宝嘀咕了一句:“旷课好几天还有得捐款,以后我也旷课!”但是陆漪朝他瞪了一眼,他不但闭了嘴巴,还翻得口袋朝天,把零用钱全部挖了出来。

这样,全班同学的捐款加上文静的一仟元(如果可以动用的话),为振新解决学费和电脑班的费用已经绰绰有余了。同时经江老师向学校领导汇报,校领导也同意免去振新的学费。

然而,这个被援助的家里还有一位母亲,一位身患绝症的母亲。班上的每个同学都有自己的母亲,但他们的母亲是健康的,他们都享受着来自健康母亲绵绵无尽的爱,他们也都知道母亲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他们不愿眼看着振新的母亲在没有任何治疗的情况下活活被病魔拖死。问题是他们所能拿来出来的钱对于癌症病人来说,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听说,现在住进医院,就要先交两万元押金。”深知行情的陆漪伸伸舌头说。而更了解振新家情况的文静则又补充:“不要说住院了,人家上次欠医院的钱还没有还呢。”毕竟班长王睿有大将风度,马上接着文静的话说:“看来我们捐的钱只是杯水车薪。我建议利用双休日搞一次活动,全班同学都去打工,把打工挣来的钱统统捐给顾振新——这是我们自己的劳动所得。这样也更有意义。”

班长的建议全班同学一致通过,可工作并不那么好找,连班长自己也碰了钉子。星期日他带着几个同学想去给一家商场送货,可人家一见他们就挥挥手:“去去,我们这里不收童工。”班长不服气,拍拍胸脯,挺直了高达一米七五像小桦树般漂亮的身躯:“难道我是儿童吗?”那人却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小少爷,瞧你这身名牌,少说也有几百,脱掉卖了也比打几天工值。”

班长闹了个大红脸,悻悻地在大街上游荡了大半天一无所获。谁知还是大宝最先有了“工作”。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大堆化妆品,逢人就推销,还积极地发展什么“下线”。据说成功了能赚几万。这样,振新母亲的医药费钱全包在他身上——他拍着胸脯说。但惨的是没人要他那堆花花绿绿的盒子。起先他还当作宝贝似的,神秘兮兮硬塞给陆漪一大盒,可到后来,全班女生人手一瓶,全是他给的面霜粉饼之类。没几天,大约有一半女生的脸上发出了红痘痘,有的还很痒,只好一个挨一个排队到医务室讨药膏来搽。

真正找到工作的是文静和陆漪 。这才叫工作呢!现在文静穿上高跟鞋,胸前佩着绶带,亭亭玉立站在一家酒店门口,负责对每个走进酒店的、或准备走进酒店、以及在酒店门口绯徊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人发出微笑,同时说一声:“欢迎光临!”

陆漪活泼开朗,机敏而又灵活,就在里面的包房里端盘子。

在周末的晚上做四个多小时,两人可以得到六十多元的工钱。

当然这几个小时并不那么好捱,特别是文静站在门口,很担心被爸爸妈妈,甚至爸爸妈妈的同事、朋友看见。这将使她还要费一番口舌去申明、表白,而她实在懒得跟爸爸妈妈作任何沟通性的谈话。对她来说,家像一个黑洞,一个宇宙间咕咕吸收一切物质、光波的黑洞。而她的一切:思想、灵魂、情感,都不能走进去;如果走进去,她就会被舌噬,被消灭,并且这样的消灭不在外表而在内心。虽然看起来她还是她——她依然留着名叫文静的那个女孩的飘逸的长发,依然有着清秀的脸蛋、白嫩的肌肤,但她的微笑,她的目光都不是“文静”的了。她会掉进那个梦中,把滴血的人心当作甜点,放在嘴里咀嚼。这实在太可怕了!

在纷沓而至的思绪纠缠下,文静的微笑很不自然,“欢迎光临”也说得像蚊子哼哼。可是有些进进出出的男人却死盯着她看。她被看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蚊子似的哼也哼不出了。不知陆漪在里面怎么样?她要给客人端盘子、送点心,也许更加难过。唉,赚钱真难啊!要赚一仟元,还不知要苦捱多少个钟点,看起来好像比当初攒那一仟元要难多了。

这么一想的时候,她忽然对爸爸妈妈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是的,他们赚钱也不容易;他们要买房子,供养女儿……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呢?唉,如果没有往事,没有过去,生活将是怎样明媚和可爱啊!

她抬起头来,目光越过那些无聊的男人的脸,只见暮色正在降临,霓虹灯相继亮起。这里是古城最繁华的一角,高耸的广告牌布满了长街。每一个广告都像充满诱惑的媚眼,不怀好意地闪闪发亮。文静有些茫然,她不明白生活中为什么需要那么多广告,虽然这些广告伴随着她成长。许多广告所标榜的跟实际内容并不相符,就像爸爸写的文章和他真实的为人那样。如果街上没那么多广告,如果所有的广告牌都变成花篮,里面盛开着红玫瑰和白玫瑰,满街流溢着馨香甜美的气息,如果她的工作就是照看这些花儿……也许在宇宙的边缘,在膨胀的星云中,正有这样一颗新星在分离诞生,那上面的智慧生命具有人类最初的美德,他们打扮自己的星球像打扮一个圆圆的巨大芬芳的花园。

“快把门抵上,快!”突然一声尖锐的喊叫,把沉迷于想像中的文静吓了一跳,转过脸去,只见陆漪正气急败坏地奔出来。她一时不能分辨出了什么事,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好,赶紧待陆漪出门后照着她的吩咐把旋转的玻璃门死死抵住。这时,门里边出现了一个醉熏熏的男人的脸——还有一只手,当然是那个男人的手——那手在门上又推又敲,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人。文静抵了一会儿,抵不住了。看看陆漪已经跑远,就把胸前的红绶带撕下来一扔,也跟着跑了。

那个男人冲出来,朦胧的醉眼里看见一个姑娘苗条的背影,拔腿就追。他没想到就在这时,迎面过来了一辆自行车——是号称“老坦克”的那种老式笨重的载重自行车,而骑车的正是振新。他刚刚帮人踏了一车草莓回来,听说文静和陆漪在这家酒店做迎宾小姐,故意绕了一点路过来看看,没想到碰到了这个场面。他一声不响地对着那个醉鬼踏过去,“老坦克”发挥了真正的坦克的威力,把那家伙撞得“哎哟”一声,四脚朝天倒了下去。

振新撞倒醉鬼以后,掉转车头就逃。可是醉鬼倒在地上大声喊:“捉牢他,流氓,捉牢他!”

流氓喊捉流氓,这是常有的事。不明真相的人围拢来,拦截住了这个撞人的大男孩。振新不敢再撞别人。这时那个流氓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扬起拳头朝振新扑过去。振新赶紧朝旁边一躲。那家伙扑了个空,差点儿又跌了跟斗。这情景才好笑!围观的人都笑了。他恼羞成怒,转过身又要去扑振新。可是就在这时,他的背后挨了一拳,他疼得直咧嘴,扭头看去,只见打他的是身着制服,唇上粘着假胡须的“肯德基”先生。这位肯德基先生应该站在对面街上的快餐店门口招徕顾客才对,怎么会跑来打架呢?这不禁令挨打的醉鬼奇怪,连振新也有些迷糊。

但不管怎么说,有人相帮总是令人振奋的,原来不想恋战的振新也来了精神。这个气势汹汹的醉鬼在两名酷哥的夹攻下,不一会儿就被打得趴在地上了。

一场好戏很快有了好的收场:三位男主角都被闻讯赶来的巡警请进了公安局。

这时正是晚上九点多钟,江老师家里的电话铃响了,话筒里传来文静细细的战战兢兢的声音。文静没说完陆漪又接着说……江老师听完也顾不得说别的了,对着话筒大叫一声:“站在那里别动,我马上来!”

事实上江老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出现在她们面前。而江老师走到跟前时这两个傻女孩竟然没知觉,还在傻乎乎地翘首以待。直到江老师喊她们名字,她们揉揉眼睛,才如梦初醒。

她们只见江老师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镜,一套看上去很死板的深色裙服在她娇小的身躯上晃荡,柔软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上面不知洒了什么东西,闪出一线线灰白的光点,就像长了白发似的。要不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刻,两个女生会捧腹大笑:“江老师,有没有搞错?你要上台演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处女吗?”

可是江老师却很得意,侧转身让她的学生欣赏:“你们看,我是不是老了二十岁?也许有三十岁。这样到公安局去人家会尊敬我,认为我是一个有资格的老教师。”

年轻的老教师带着两名年轻的女学生来到公安局,好不容易说明情况之后总算领回了她们的英雄——顾振新和肯德基先生——洗掉脸上的油彩,撕掉假胡须,原来是班长王睿。王睿懊丧地摸摸口袋:“真倒霉,今天一分钱也没赚到。”

这句话提醒了文静和陆漪,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我们也没赚到,要不要回去讨……我们的工钱?”

“如果我们有一双幸运的套鞋——”班长依然不失潇洒地耸耸肩,摊开双手,“那种童话里的幸运套鞋,我们就穿上它,向世界讨回亏欠我们的一切!”

“今天我们的鞋子太不幸运了。”陆漪和文静,一人伸出了一只脚,那黑色的细高跟鞋,在刚才逃跑时把她们娇嫩的脚夹得难受死了。

“好啦,好啦!”江老师又好气又好笑地瞅着她的学生,一把扯下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她老妈的宝贝古董,让她的脑门胀痛:“没让你们赔钱已经很幸运了——现在,就穿着各自的幸运套鞋回家睡觉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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