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去做歌,却和大家离开着呢?拿题目去做吧。”我就说道:
“中宫已经这样吩咐,不做歌也可以,所以不预备做了。”内大臣说道:
“这是奇怪的话。难道真有这样的话么?为什么许可她的呢?这真是没有道理。而且在平时还没有关系,今天晚上务必做。”虽是这样催促,可是干脆不理它,这时别人的歌已经做好了,正在评定好坏的时候,中宫却写了简单的几句话,递给了我。打开来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一首歌道:
“你是元辅的女儿为什么今天晚上,
在歌里掉了队的呢?”
觉得非常的有意思,不觉大声笑了起来,内大臣听了问道:
“什么事,什么事?”我作歌回答道:
“要不是说元辅的女儿,
今天晚上的歌
我是首先来做呢。”我又说道:
“若不是表示谨慎的话,那么便是千首的歌,我就会进呈的呢。”
八八 九品莲台之中
中宫的姊妹们,弟兄的公卿们和许多殿上人,都聚集在中宫面前的时候,我离开了他们,独自靠着厢房的柱子,和另外的女官说着话,中宫给我投下了什么东西来,我捡起来看时,只见上面写的:
“我想念你呢,还是不呢?假如我不是第一想念你,那么怎么样呢?”
这是我以前在中宫面前,说什么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话,那时我说道:
“假如不能够被人家第一个想念的话,那么那样也没有什意思,还不如被人憎恨,可恶着的好了。落在第二第三,便是死了也不情愿。无论什么事,总是想做第一个。”大家就笑说道:
“这是[《法华经》的]一乘法了。”刚才的话就是根这个来的。把纸笔交下来,[叫我回答,]我便写了这样一句:
“九品莲台之中,虽下品亦足。”送了上去之后,中宫看了说道:
“很是意气销沉的样子。那是不行呀。既然说了出口,便应该坚持下去。”我说道:
“这也看[想念我的]是什么人而定了。”中宫道:
“那可是不好。这总要第一等人,第一个想念我才好呀。”那样的说了,真是很有意思的事。
八九 海月的骨
中纳言到中宫那里,有扇子想要送上来,说道:
“是这隆家得了很好的扇骨。现在想贴好了扇面再送上来,用普通的纸贴了不合适,正在寻找好的纸呢。”中宫问道:
“这是怎么样的骨呢?”中纳言答道:
“是非常漂亮的东西。大家都说,这样骨子简直是没有看见过。实在是这样的东西不曾有过。”大声的说,[很是自夸的样子,]我就说道:
“那么,这不是扇骨,恐怕是海月的骨吧?”中纳言说道:
“这个[说的很妙,]算是隆家的话吧。”说着笑了起来。
这样的事,原是属于不好意思的部门的事情,但是人家说:“不要写漏了一件事。”没有法子,[所以写上了。]
九○信经的故事
雨连续的下,今天也是下雨。式部丞信经当作天皇的敕使,到中宫这里来了。照例送出坐垫去,可是他把坐垫比平常推开得远些,然后坐了。我就说道:
“那是给谁铺的坐垫呀?”信经笑道:
“在这样下雨天里,坐了上去的时候,就沾上了足印,弄脏了不成样子。”我答说道:
“怎么说呢,那不是洗足用的么?”信经说道:
“这[说的绝妙,]但并不是你说的妙,假如这信经不说足迹的话,你也是不能够这样的说的吧。”屡次反复的说,这是很可笑的。太有点自夸了,也是不好意思的事。
九一信经的故事二
[我对信经说道:]
“一直从前,在皇太后那边,有一个名叫犬抱<111>的很苍名的杂役的女官。做到美浓守故去的藤原时柄那时是藏人,有一天到女官们的地方去,对她说道:
‘你就是那著名的犬抱么?为什么并不显得名字那样的呢?’那时她的回答是:‘那也应了时节,会显得是名字那样的。’便是挑选了对方的名字[来配合。]她怎么能做出这样[巧妙的]对句呢,殿上人和公卿们都觉得是很有意思。这事至今传了下来,正是当然的事吧。”信经说道:
“那[犬抱]回答的话,也正是时柄教她说的。看出来的题目怎样。无论诗歌都可以做出很好的来。”我回答道:
“这的确是的。那么就出题目,请你做歌吧。”信经道:
“非常的好。一首没有意思,若是做的话,要做出许多首来。”正在说着,中宫的回信写好了,信经站起来道:
“唉唉,可怕得很,逃走了吧!”说着出去了。大家都说道:
“因为字写得很不好,汉字和假名都很拙劣,人家笑话他,所以他这样的躲避了。”这样的说,也是很好玩的事。
九二 信经的故事三
[信经]任为作物所的别当的时候,把一件器物的绘图,送给所里的什么人去,上面写着汉字道:
“照样制作。”这字写的非常怪相,我看见了在旁边写道:
“照这个样子做了,那真是怪样了吧。”拿到殿上去,给殿上人看见,都大声的笑了。[信经]为此很生了气,还很是恨我呢。
九三登华殿的团聚
在淑景舍当东宫女御进到宫里的时候,所有诸事无一不是极为佳妙的。正月初十进去,以后与中宫通信频繁,但是一直还没有见过面,这是二月初十说到中宫这边来,所以房间里的装饰特别考究,女官们也都准备好了。说是在夜中过来,过了不久工夫,天色也就亮了。在登华殿的东厢两间房里,设备好了。到了次晨一早,就早把格子扇打上,在黎明时分,关白相公同了夫人<3>两个人,一同坐车来了。中宫的御座是设在两间房屋的南边,四尺屏风自西至东的隔开了,向北的立着,席子上面搁上垫褥,放着火盆。屏风的南面,在帐台之前,许多女官们都伺候着。
在这边伺候中宫理发的时候,中宫对我问道:
“你以前见过淑景舍么?”我回答道:
“还没有呢,在积善寺供养那一天,只瞥见了后影。”中宫说道:
“那么,在这柱子和屏风的中间,在我的身后边看就好了。那是很美丽的一位呀。”我很是高兴,觉得更加想看一看,怎么样时间早一点才好呢。
中宫的服装是凹花绫和凸花绫的红梅衣,衬着红色的打衣,三层重叠着。中宫说道:
“本来在红梅衣底下,衬着浓红色的打衣,是很相配的。现在[已经二月半了,]或者红梅衣已不适宜了也不难说,但是嫩绿色的却不很喜欢,[所以穿了红梅衣,]不知道和红色的打衣能够配合么?”虽是这么的说,可是实在[很是调和,]觉得非常的漂亮。服装既然非常讲究,与美丽的姿容更互相映发,想那另外的一位必定也是这样的吧,尤其想望能够见到了。这时中宫已经踅进所设的御席那里去了,我还是靠着屏风张望着,有女官们注意说道:“这不好吧,回头给看见了,不得了呀。”听人家这样的说,也是很有意思的。
房间的门户都畅开着,所以看的很清楚。夫人在白的上衣底下,穿着两件红色的打衣,下裳大概是同女官一样的吧,靠近里面朝东坐着,只有衣服可以看见。淑景舍稍为靠着北边,南向坐着,衣服是穿了红梅衣,浓的淡的有好几重,上罩浓红的绫单衫,略带赤色的苏枋织物的衬袍,再加上嫩绿色的凹花绫的显得年轻的外衣,用扇子遮着脸,实在是很漂亮,非常的优雅美丽。关白公穿着淡紫色的直衣,嫩绿色织物的缚脚裤,红色的衬衫,结着直衣的纽,背靠着柱子,面向着这边坐着。看着女儿们漂亮的模样,笑嘻嘻的总是说着玩笑话。淑景舍真是像画里似的那么美丽,可是中宫却更显得从容,似乎更年长一点的样子,和穿着的红色衣服映带着,觉得这样优美的人物哪里更会有呢。
早上洗脸。淑景舍的脸水是由两个童女和四个下手的女官,走过宣耀殿贞观殿运来的。这边唐式破风的廊下,有女官六个等候着。因为廊下很是狭窄,只有一半的人送上去,便都自回去了。穿着樱色的汗衫,衬着嫩绿和红梅的下衣很是美丽的,汗衫的衣裙很长着拖着,交代着搬运洗脸水,真是很优美的景象。织物的唐衣的袖口有好几个从帘子底下露了出来,这是右马头相尹的女儿少将君,北野三位的女儿宰相君,坐在附近的地方。看着觉得真是很漂亮。中宫这边的脸水,有值班的采女,穿了青色末浓的下裳,唐衣,裙带,领巾的正装,脸上雪白涂着白粉,在那里伺候着,由下手的女官传递上去,别有一种格式,令人想起唐朝的风俗,很有意思。
到了早餐的时刻了,梳发的女官到来,女藏人和配膳的女官们因为来伺候理发,把隔着的屏风撤去了,所以在偷看着的我,正如被人拿走了隐身蓑一般,还想再看,可是没有办法,只得在御帘和几帐之间,从柱子底下去张看着。可是我的衣裙和裳,悉从帘子底里露了出来,给坐在那边的关白公所发见了。关白公追问道:
“那是谁呀,那边隐约看见的?”中宫答道:
“是少纳言哪,因为好奇,所以在那里张看的吧。”关白公道:
“唉,真是惭愧得很。原来我们是旧相识嘛。她一定在想,养得好丑陋的女儿呀,这样看着的吧?”一面说着玩笑话,可是实在是很得意的。
淑景舍的一方面也吃早饭了。关白说道:
“这是很可羡慕的。诸位都在早餐了。请快点吃完了,将剩下的东西给老头儿老婆子吃了吧。”这一天尽说着玩笑话,这其间大纳言和三位中将同了松君一同到来了。关白公等得来不及了的样子,赶紧抱起松君来,叫他坐在膝上,实在是非常可爱的样子。本来狭窄的廊缘,加上束带正装的几重衬袍,便散布满了。大纳言是厚重端丽,中将是豁达明敏,看去都很漂亮,关白公本来不用说了,夫人也是宿缘很好的。关白公虽然叫给坐垫,但是大纳言和中将都说道:
“就要到衙门里去了。”随即赶紧走去了。
过了一会儿,式部丞某作为天皇的敕使来了,在膳厅的北边房里,拿出坐垫去,叫他坐了。中宫的回信,今天很快就好,就给带了去。在敕使的坐垫还未收起的时候,周赖少将作为东宫的使者又到来了。渡殿那边的廊太狭,便在这边殿廊下设了坐垫,收了来信。关白公和夫人以及中宫,顺次都看了。关白公说道:
“快点给回信吧。”虽是这样的劝告,可是淑景舍却不肯立刻照办。关白公说道:
“这是因为我看着的缘故吧。在不看着的时候,可是就会从这边一封封的寄去的。”这样说过,淑景舍的脸有点发红,微微的笑了,这样子实在是很美丽的。夫人也催道:
“赶快回信吧。”淑景舍乃面向着里边,写了起来。夫人也走近前去,帮着书写,所以似乎更是有点害羞的样子。中宫拿出嫩绿色织物的小桂和下裳,[作为对使者的精劳,]从御帘底下送出去,三位中将接去交给使者,周赖少将很为难似的肩着去了。
松君天真烂漫的说话,没有人不觉得可爱的。关白公说道:
“把这个松君,当作中宫的儿子。拿到人面前去,也不坏吧?”的确是的,为什么中宫还没有诞生王子呢,实在是很惦念的事情。
午后未刻的时候,传呼说“铺筵道了”,过了不多久,就听得衣裳绰练的声音,主上已经进来了。中宫也就到那边去,随即进了帐台休息,女官们都退去,陆续的到南边的房间里去了。廊下有许多殿上人聚集着。关白公召了中宫职的官员来,叫拿了些果子肴馔前来,告诉大家说道:
“让各人都醉了吧。”大家的确都醉了,同女官们互相谈话,很是偷快的样子。
将要日没的时分,主上起来了,把山井大纳言叫了来,穿好了装束,就回去了。穿了樱的直衣和红的衬衣,夕阳映照着[非常的漂亮,]可是多说也是惶恐,所以不说了。山井大纳言是中宫的异母的兄长,似乎感情不很亲密,可是很是漂亮。风情优美,或者反胜过伊周大纳言之上,但是世人却尽自说些坏话,这是很觉遗憾的。主上回去,关白公,伊周大纳言,山井大纳言,三位中将,内藏头都在那里恭送。
随后马典侍来了,奉使传言命中宫进宫去。可是中宫说道:
“今晚可是……”显出为难的神气,关白公听到了说道:
“没有这么说的,赶快的进去吧。”正在说话的时候,东宫的御使也是频繁的到来,很是忙乱。天皇那里的女官,以及东宫方面的女宫,都到来了,催促说道:
“快点去吧。”中宫说道:
“那么,我们先来把那位送走了再说吧。”淑景舍却说道:
“可是,我怎么能先走呢?”中宫说道:
“还是让我们送你先走吧。”这样说话,[互相让着,]也是很有意思的。后来关白公<22>说道:
“那么,还是让那路远的<23>先走了好吧。”于是淑景舍先回去,关白公等人也回去了之后,中宫才进宫里去。在回去的路上,关白公的玩笑话大家听了都很好笑,在临时架设的板桥上边,有人发笑得几乎滚下来了。
九四早已落了
从清凉殿上差人送来一枝梅花都已散了的树枝,说道:
“这怎么样?”我便只回答说:
“早已落了。”在黑门大间的殿上人们就吟起[纪纳言的]那首诗来,在那里聚集了很多的人。主上听见了便说道:
“与其随便的作一首歌,还不如这样回答,要好得多。这答的很好。”
九五南秦雪
将近二月的晦日,风刮得很厉害,空中也很暗黑,雪片微微的掉下来,我在黑门大间,有主殿司的员司走来说道:
“有点事情奉白。”我走了出去,来人道:
“是公任宰相的书简。”拿出信来看时,只见纸上写着[半首歌]道:
“这才觉得略有
春天的意思。”这所说的和今天的情景倒恰相适合,可是上面的半首怎样加上去呢,觉得有点儿麻烦了。乃询问来人道:
“有什么人在场呢?”答说是谁是谁,都是叫人感觉羞怯的,[有名的人物,]怎么好在他们面前,对宰相提出平凡不过的回答呢,心里很是苦恼,想去给中宫看一看也好,可是主上过来了,正在休憩着。主殿司的员司只是催促,说道:
“快点,快点。”实在是[既然拙劣,]又是迟延了,没有什么可取,便随它去吧,乃写道:
“天寒下着雪,
错当作花看了。”寒颤着写好了,交给带去,心想给看见了不知道怎样想呢,心里很是忧闷。关于批评的事想要知道,但是假如批评得不好,那么不听了也罢,正是这样的想着。左兵卫督<29>那时还是中将,他告诉我道:“俊贤宰相他们大家评定,说还是给她奏请,升作内侍吧。”
九六前途辽远的事
前途辽远的事是,千日精进起头的第一天。半臂的带子拈起头的时候。到奥州去旅行的人,刚走到逢坂关的时节。生下来的孩子,长成为大人的期间,《大般若经》独自读起头来。十二年间到[比睿]山里去静修的人,刚登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