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5)

作者:蒙田    更新时间:2013-08-14 09:53:47

如果我有男性子孙,我很乐意他们有我的运气。上帝给了我一位好父亲,他在我这里得到的只是我对他的慈祥的感激之情,当然,他的慈祥在本质上十分刚毅。是他把我从我的摇篮直接送到他亲戚居住的穷乡僻壤,让我在晡乳期间一直呆在那个村子里,甚至超过了哺乳期,从而训练我适应最低层最普通的生活方式:“调鼙好肚子便得到大部分自由广你们别自己操持,更别让你们的妻子操恃孩子们的饮食,•让他们按老百姓的天然惯例随便得到培养;照习俗训练他们节俭,刻苦:但愿他们从艰难中走下来而别朝艰难走上去。按父亲的脾性他还有另外的抱负,他有志于培养我同百姓,同需要我们帮助的人和他们的生活状况相结合,他认为我应当坚持把眼光移向对我伸出双臂的人而不移向见我便转过身去的人。这层原因也说明在我出生时他为什么把我送给处境最不佳的人,让他们作我的教父教母,那是为了让我感激他们,依恋他们。

他的抱负全没有落空:我自然而然偏爱小人物,这样做或为了更荣耀,或为天然的同情心所驱使,这种同情心在我身上是无边无际的,在连年战争中,我谴责的一方如果十分昌盛,他们会受到我更为猛烈的谴责;当我看见这一方苦难重重备受煎熬时,他们或许能促我与他们和解。我对斯巴达两国王的女儿和妻子什洛妮的美好性格由衷钦佩。在举城上下一片混乱中,当她的丈夫克雷昂布洛图斯国王占了她父亲利奥尼达斯国王的上风时,她做了好女儿,她在父亲流放时遭受的苦难中站在父亲一边反对了胜利者。时来运转了又如何?她也同命运一起改变了初衷,她又勇敢地站到了丈夫一边,丈夫落魄到哪里她便跟他到哪里。她似乎别无选择,只能倒向最需要她的人一边,在这一边她可以更充分表现自己的仁爱之心。我主动按照弗拉米尼乌斯的榜样行事,因为他宁愿顺从需要他帮助的人而不愿听命于可能为他作好事的人;但我从不学习皮勒斯的先例,因为他专门在大人物面前卑躬屈膝,在小人物面前却趾高气扬。

用餐时间过长使我不快而且对我有害,或许因为我在孩提时已习惯于此,当时我举止欠佳,在桌边呆多久便吃多久。不过,在我家里,尽管用餐时间并不算长,我仍乐于效法奥古斯特,在大家入座一会之后再入座,但我并不仿效他提前退席。相反,我喜欢饭后很久再离席休息,而旦爱听别人谈天说地,只是自己并不参与,因为酒足饭饱之后说话使我倍感疲劳而且有伤我的健康,这就跟我认为饭前练练吵闹和争论有益身体而且十分有趣是一个道理。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比我们明智,假如没有别的事分心,他们会把好几个钟头和夜里最好的那段时间用在膳食上;吃东西是他们生活中主要的活动,他们吃着,喝着,全不像我们那么匆忙,也不像我们把活动都放在工作岗位上;他们还把这种朴素的快乐延伸到更多的闲暇时间和习惯里,在饭桌上互相贡献各种各样有用而愉快的话题。

该关心我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我避开他们认为对我有害的东西,因为我本不想吃于我有害之物;我没有看见的食物,我当然无话可说,但谁想就摆上桌的东西对我说教,劝我别吃,他准白费时间。我一想节食就必须离开吃晚饭的人到一边去,而且命人只给我摆上一顿正规小吃之所需,不多不少,因为我一上餐桌便会忘记我的决心,当我命人改变某些肉菜的烹调方法时,下人们便明白那意味着我食欲不振,不会去动那些肉莱。别的肉类即使经得住烹调,我也只喜欢煮得很嫩的,我喜欢吃腐制过的乃至变了味的肉。一般说只有硬东西使我讨厌(对饮食的其他特质,我同一位熟人一样马马虎虎漫不经心>,所以我跟一般人的脾性不一样,我有时觉得鱼菜中有的鱼过分新鲜,鱼肉也太硬,这并非我牙齿的过错,我的牙齿一向极佳,到此时此刻它们才开始受到年龄的威胁。我在儿时便已学会用毛巾擦牙,早晨起床和饭前饭后都要擦洗一遍。

上帝施恩,使一些人免于生活小事的纠缠,这是老年的唯一特权。死得越晚,想琐事越少,也越少受害,这样的死只杀死半个人或四分之一个人。我刚掉了一颗牙,不痛,也不费劲:这颗牙的自然生存期业已到头。我身上的这一部分和其他许多部分已经死亡,剩下的部分也处于半死亡状态,这是全身最积极的部分,在我年富力强时它们处在第一线。我就如此这般消失着,逃避着“我”。就我的智力而言,意欲感觉这年深日久的衰落猛然到来是何等愚蠢,衰落岂是一鼓作气完成的!我并不抱此思望。

事实上在想到死亡时,我主要的安慰在于我的死属于正常的自然死亡;从此以后,在死亡问题上我对命运要求或希望任何恩宠都只能是不合理的。人人都相信古人的生命犹如古人的身材,比今人长。然而古代的梭伦活到极哏也不过七十岁,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珍爱这句古训广中庸之道好”,我认为中等价值是最完美的价值,既然如此,像我这样的人岂会追求长得可怕的晚年?一切违背自然进程的事物都可能不合时宜,而按自然规律办事则永远令人愉快。“凡顺乎自然之事都应归人好搴之列。”因此,柏拉图说,凡创伤和疾病引起的死亡都屑暴死,而衰老在不知不觉之间导致死亡,这是一切死亡中最轻松者,有时还十分美妙。“青年丧生为暴死,老人死亡为寿终……”

到处都有死亡混杂于我们生活之中:衰退可以先期而至,甚至可以穿插于我们的成长过程之中。我保存了我在二十五岁和三十五岁时请人画的肖像,我将这两幅肖像同我现在的肖像作比较:好多次我都看不出这就是我〗而我当前的形象与我过去的形象相距之远则会大大超过我当前的形象与我死亡时的形象之间的距离!过分烦扰大自然就是湛用大自然,使大自然被迫离开我们,被迫让我们丧失行为能力,丧失眼睛、牙齿、腿和其余一切的功能,使之听凭乞讨来的援助摆布,使我们在医术的股掌之间忍气吞声,•大自然厌烦之余不愿再跟随我们了。

除甜瓜之外我不特别爱吃凉拌生菜和水果。我父亲非常讨厌各沖调味汁:我却什么调味汁都喜欢。吃得过饱使我颇感不适,但就食物的性质而言,我还没有十分明确认识什么饮食对我有害,这正如我没有去注意月画、月落和春天里的秋天。我们身上有些部位运转是无恒的,而且不为我们所知;比如辣根菜,我一开始觉得它好吃,后来觉得难吃,现在又再次认为好吃了。对许多东西我都能感到我的胃和胃口在变化:我最初爱喝白葡萄酒,后来变成淡红葡萄酒,再后来又由淡红葡萄酒变成了白葡萄酒!我馋鱼,我在斋戒日照样吃荤,在禁食日照常宴请宾客;我相信有人说过的话:最好消化的是肉食。我意识到吃鱼的日子也吃了肉,所以我的口味便要求鱼肉混做:口味的多样性似乎已非一朝一夕养成的。

我自青年时代有时就逃饭:或为刺激翌日的胃口(伊壁鸠鲁禁食或吃索是为让他在没有丰餐美食时也有食欲;与他相反,我是为训练我的嗜食欲而更充分利用丰餐美食,使享受丰餐美食的时刻更轻松愉快);或为保持我的棺力使其为某些体力或脑力活动服务,因为我的胃胀会同时残酷波及我的身体和思想的运转,我尤其厌恶健全活泼的仙女与矮小的不消化嗝气神愚蠢的结合,打出的嗝满是矮神体内的气味;或为治愈我的胃病;或为不要自己人陪我吃饭,因为,又像这位伊壁鸠鲁,我常说,看自己吃什么还不如看同谁一道吃;我赞同齐伦在没有得知同桌吃饭的人是谁之前不答应参加佩利扬德尔的宴会的做法。对我来说,只有摆脱群体之后烹调才香,调味汁才开宵。

我认为食不厌精而且少吃多餐更有益健康。不过我强调吃饭要有胃口和饥饿感;我绝无兴趣以医药方式一天勉强忍受三四顿粗茶淡饭。如我今天早饭胃口好,谁能保证我今晚吃坂胃口同样好?让我们——尤其是老人——把握住最早光顾我们的时机!历代同日大事记可以让年鉴作者去写,也可以让医生去写。我身体健康的最大成杲就是乐得痛快:我们应坚持享受出现最早也最熟悉的乐趣。我实行禁食向来避免长期和有恒。谁想某种习惯对他有利就应避免继续保持此种习惯F否则我们会在习惯里僵化,我们的精力会在习惯里沉睡过去;半年之后,你会让你的胃在禁食中上瘾,结果你禁食的好处只能表现为失去你以别种方法无损害使用胃部的自由。

无论冬夏,也无论大腿小腿,我都只穿一双丝长袜。我故意让感冒保持我头脑的热度,同时让我的肚子继续泻下去;我的病用不了几天已成习惯,于是便对我平常的防范措施嗤之以鼻。我从戴头饰提高到戴帽子,从戴无边软帽提髙到戴双层有边礼帽。我的紧身上衣的填料已经只起装饰作用:不添上一张野兔皮或秃鹫皮,不加戴一顶无边圆帽也无妨。你就这样循序渐进吧,你会走得飞快。我不会再做什么,假如我敢,我还乐意否定我在这方面一开始所做的—切。你是否遇到了新的麻烦?那么这种改进对你便失去了作用;你已经习惯了,你应当另辟蹊径。有些人听凭强制性的饮食制度束缚自己并强迫自己迷信这种制度,从而毁了自己:他们还笛要别的饮食制度,别的之后还需要别的,永无完成之时。

像古人一样,不吃午饭而在回家休息的时刻美餐一顿又不打乱一天的日程,这于我们的工作和娱乐更为便利:我昔日便如此安排。后来,经验让我反其道而行之,为了健康宁可吃午饭,消化力处于瞀戒状态可以工作得更好。

无论健康时或生病时我都不易口渴,我经常嘴干但并不口渴;我一般都在饭前很久喝饮料。而且越喝越想喝。作为普诵人,我喝得不算少,在S天和在享用佳肴时我喝酒不仅超过奥古斯特饮酒的限量(奥古斯特一天只喝三杯,不多不少而且为了不违背德摩克里图斯的规则(他规定不要停留在四的数字上,因为四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我还悄悄增到五杯,大约十二法国品脱,因为我喜欢用小酒杯,而且喜欢一饮而尽,这是别人认为不妥,避而不做的事。我经常在酒里搀一半水,有时加三分之一水。我在家时,家人在我饮用前三个小时便在饮料贮藏室里把水酒掺好,我父亲的医生曾命我父亲养成这种习惯,医生自己也有这个老习惯。有人说,雅典人的国**拉那尤斯是酒搀水这个后人惯用方法的发明人;不管辩论有用无用,我见有人的确为此而进行过辩论。我认为青少年在满十六岁或十八岁之后再饮酒较为合适也较有益于健康,最常采用的也最普通的生活方式乃是最令人满意的生活方式:我认为一切特殊的生活方式似乎都应该回避,我不喜欢德国人喝酒搀水,同样,我也不喜欢法国人喝净酒对此类事情公众习惯就是法律。

我害怕空气不流通,还没命逃避气味(在我家,我首先急于补救的地方是壁炉和厕所,这是老房子普遍而令人难以忍受的弊病)。战争引起的诸多困难中就有厚而又厚的灰尘,还未冷却的尘土从早到晚把人埋在下面。我呼吸向来顺畅,感冒大多不损害我的肺部,也不会引起咳嗽。

夏季的炎热比冬季的严寒更对我不利,因为,炎热带来的不适比寒冷带来的不适更难治愈,阳光直射到头部还会引起中暑,除此之外,我的眼睛还受不了任何强光的刺激;在这样的时刻我不会坐在又热又亮的炉火对面吃午饭。在我习惯于读书的时刻,我总把一块玻璃平放在书上以减弱纸的白色,这样做我感到格外轻松。时至今曰我尚未用眼镜,看得与从前一样远,我的眼力与众人无异。其实,日暮时分我已开始感到视力模糊,看书也有些吃力;视力减弱和视力模糊的进程已影响了我的眼睛,尤其在夜里。这是勉强能感受到的倒退的一步。我还会倒退另一步,从第二步到第三步,从第三步到第四步,但退得如此之缓慢,我恐怕得成为地道的盲人之后才会感觉到视力的退化和衰老。拿管生死的女神解决我们生命中的问题是那么违背自然,我真怀疑我的听力会舍不得变迟钝,你们会看到,我失去了一半听力时还会怪罪对我说话的人声音太大。必须让生命处于紧张状态以使它感觉到自己在怎样流逝。

我走路快速而且步履坚实;我若让我的思想和我的身体同时停下来,不知是思想还是身体更感吃力?讲道的人的确是我的朋友,他在讲道的过程中一直逼我集中精力听。在举行仪式的地方,人人都聚精会神,我见女士们的眼神甚至显得十分有把握,我却从来不能坚持到底,因为我身上的某个部位总在乱动;我即使坐着,也一定坐不安稳、。正如哲人赫里西普斯的贴身女仆说她的主人醉在腿上(因为他处于无论什么姿势都习惯把腿动来动去,她说此话时正值别人喝酒已经醉了,而她的主人却没有感到任何变化),大家也可以说我从小就荒唐在脚上,或说我的脚像有水银,我把脚放在任何地方它们都会动来动去,稳定不下来。

用餐如饿鹰扑食是不适宜的,除了有害健康,也影响吃的乐趣,我就是如此:我吃饭太快,经常咬痛舌头,有时还咬痛手指。第欧根尼遇见一个孩子以这种方式吃饭,便扇了他的家庭教师一耳光。在罗马有人讲授如何使咀嚼雅观,有如讲授如何使走路姿势优雅。我那样用餐便失去了边吃边聊的闲暇。只要谈话有趣而简短,这种边吃边聊正是给饭桌增加温馨风趣的绝好佐料。

我们的各种乐趣互相之间有嫉妒也有羡慕:它们互相冲撞互相妨碍。阿尔西巴德是一位享用美餐的行家里手,他吃饭时就不要音乐,他认为音乐会破坏闲聊的乐趣。他根据柏拉图提供的理由认为,叫乐师和唱歌的人为宴会助兴乃是普通百姓的习惯,因为普通百姓缺乏高雅的谈吐也不常进行愉快的交谈,而有;只之士却善于在宴会中谈天说地共享乐趣。

瓦隆对宴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聚会之人必须仪表堂堂,谈吐儒雅,既不寡言,也不饶舌;宴会地点和食品必须清涪、讲究;天气必须唷朗。高品位的设宴款待是经过精心策划的给人以愉快享受的欢聚:伟大的军事领导人和伟大的哲学家都不曾拒绝运用并通哓这祥的款待方式,在我的记忆里我还能想起三次这样的聚会,幸运的是,在我风华正茂的不同时期我都能重温它们主要的美妙之处,因为每一位参加宴会的人都能裉据自己身心的优良索质把自己的突出风采献给宴会。我目前的状况却E把我排除在这样的宴会之外了。

我个人只掌握一些平凡的知识,我不喜欢旨在使我们轻视和敌视体育的非人道的知识。我认为不情愿享受天然乐趣与过分关注天然乐趣都不正确。薛西斯是一个妄自尊大的花花公子,他已经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竞还去悬赏征集别样的享乐方式。然而人若摒弃大自然e为他找到的乐趣;其妄自尊大也不下于薛西斯。没有必要追求享乐,也不必逃避享乐,需要的是接受乐趣,我大大方方接受乐趣,甚至大方有余,但我更倾向于天然爱好。我们不必夸大享乐的无益;享乐的无益性业已表现得淋漓尽致。感谢我们的病态思想——这令人扫兴的东西,它使我们憎恶人的享乐,犹如憎恶病态思想本身,无论对待自己或对待它接受的东西,病态思想都做得不是过分便是不足,过分或不足则取决于它贪得无厌、飘忽不定、东摇西摆的本质。

器皿有污垢,倒入的一切都变馊。

——贺拉斯

我本人自钢揸长博采生活中之种种便利,采纳时饶有兴味,方式独特,然而当我对便利进行仔细审视时,从中得到的却几乎只是一阵风。可是,怎么,我们在哪里不都是一阵风吗。风比我们还聪明些,它喜欢飒飒作吶,摇曳动荡,它对自己的作用心满意足,从不寄希望于稳定和牢固;稳定、牢面不是风的品质。

有人说,纯精神欢乐与精神痛苦一样最为重要,其重要程度与克里托拉尤斯的天平所显示的好有一比。这并不奇怪:因为精抻可以随心所欲营造欢乐和痛苦,而且可以对欢乐和痛苦大手大脚地进行剪裁。这类显著例子天天屡见不鲜,也许还令人向往。而我,我性格复杂,大大咧咧,我不能紧咬住这唯一的极单一的目标不放,否则我便不能尽情享受现时的乐趣;按人的一般规律,这种乐趣在精神上不可忽视,又是不可忽视的精神乐趣。昔兰尼学派哲学家却坚持认为,肉体的欢乐和肉体的痛苦更为强烈,双倍地强烈,也更正当。

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有些人出于可怕的愚蠢,竟对肉体快乐表示憎恶。我认识的一些人出于野心便如此行事。他们为何不放弃呼吸?他们为何不光靠自己生活?他们为何不因阳光免费又无须他们发明又不花他们力气而拒绝利用阳光?但愿战神或科学神或商业神把这些人支撑在空中,让他们看不到文艺女神,谷神和酒神:他们爬在妻子身上岂不要设法化圆为方!在我们全身心集中于吃饭时,我不喜欢谁来命我们想入非非。我并不主张把思想固定在饭桌上,也不主张思想沉溺在吃饭里,但我愿意吃饭时思想集中,思想入座而非躺下。阿里斯提布斯只保护身体,仿佛我们没有灵魂;芝诺则只管灵魂,仿佛我们没有身体。这两位都有毛病。人们说,毕达哥拉斯的哲学全在于睁修,而苏格拉底则全在于道德和行为,柏拉图在二者之间找到了折中之道,他们作如是说纯为骗人;真正的折屮之道属于苏格拉庇,与其说柏拉图毕达哥拉斯化,不如说他苏格拉底化,而且柏拉图与苏格拉底更相称。

我跳舞时就跳舞,睡觉时就睡觉;即使在一片美丽的果园;散步,如我的思想有片刻为外界发生的情况走了神,我也会在另外片刻把思想引回果园,引回静谧的温馨里,引回我身上。大自然像母亲一般观察到,她为我们的需要而安排我们进行的活动同样会賦予我们快感,地不仅以道理鼓励我们从事那些活动,而且让我们自己有活动的欲求:破坏她的规则是不公正的。

当我看见凯撒和亚历山大在工作最紧张时还充分享受天然的因而也是必要的合情合理的快乐时,我不说这是在使精神松懈,我说这是在使精神更加坚强,因为他们以魄力和勇气强使他们的剧烈活动和勤奋思考服从于生活的常规。倘若他们认为前者是他们的曰常活动,后者是非凡的工作,他们当为智者。我们则是极愚蠢之人广他游手好闲度过了一生广我们这样说。“我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做。”“怎么,你们难道没有生活?生活不仅是最基本的活动,而且是你们最显赫的活动/’“如当时让我经管真正的大事,我一定已显示出我的本事了。”“你会思考并管理你的生活吗?如会,你已经作了一切事情中最大的事。”

大自然想显示自己开发自己并不需要升华,她在各个层面都能同样显示自己,在后面也能显示,像没有帘子遮挡一样,我们的使命是架构我们的习惯而非撰写书本,是籯得我们行为的有序和平静而非赢得战役的胜利和各省的地盘。我们最伟大最光荣的杰作是生活得当。其他一切事情如统治、攒钱、建设,最多只能算作附屑和辅助。我很高兴在阅读中看见一位将军在他即将进攻的城墒突破口下聚精会神自由自在同友人欢宴,聊天。布鲁图斯在天地共谋反对他本人和反对罗马的自由之际,还在夜间巡视之余倫闲安安稳稳读书并批注波吕比乌斯的历史著作达几小时之久。卑激之人埋头于沉重的繁琐事务,不知如何从中完全摆脱出来,他们不善于拿得起放得下:

啊,常与我分忧共苦的良友, 

今曰,你们当以酒驱愁,明。,我们去无际的大海遨游。

——贺拉斯

或出于玩笑,或确有其事,神学酒,索邦酒已成为名谚。还有学子的宴会;我认为他们有理由吃得舒服吃得开心,因为他们把整个上午都认真有效地用于学校的作业了。在饭桌上意识到自己合理安排了此前的时间,那是吃饭时美妙而合适的调味品。先贤便如此生活。大加图和小加图专心致志于德操修养的精神使人无法模仿,也令人惊叹,他们的严峻脾性有时会发展到不合时宜的程度;就是他们也曾软弱地屈服于人间烟火的规律,屈服于爱神和酒神的法则;他们遵循的是他们各自教派的教诲,那些训诫要求先贤成为享受人生正常快乐同时恪尽人生职责的完美行家。“愿有心灵智慧的人也具有灵敏的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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