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是个机灵的孩子，红扑扑的苹果脸，一对浅浅的酒窝，扎着羊角辫子，一张甜甜的小嘴，十分逗人喜爱。我们进门不久，她就与我混熟了，舅爹长舅爹短地叫个不停，还坐在我的大腿上，把她母亲端来的花生，一只一只剥开塞到我嘴里。
“舅爹从老远来，你爬在他身上，叫他吃力？”她母亲责怪说。
“我是给舅爹吃花生米粒！”红玉小嘴一撇说。
“这孩子讨人喜欢。”我说。
“还讨人喜欢?为了她还不知吃了多少苦呢！”外甥媳妇溢出了泪花，诉说起生养红玉的风风雨雨……外甥媳妇原是个农场工人，外甥原是农场开货轮的司机，小夫妻俩与女儿淼淼生活得较为富裕。不料药物失效，五、六个月才发觉怀中有喜。是生还是不生，为此一家人争论起来，外甥媳妇拗气决定生下这孩子，因而，他们失去了工作和住房，无奈地离开了农场去投奔大外甥谋生。
大外甥是个船老板，他拥有四、五条船，最大的船能装200多吨货物，是当地有名的“大款”。据说，他家吃的酒是用船从洋河装来的，一装就是几百瓶。锦上添花人多，雪中送炭人少。不出一二个月，嫂子对寄人篱下的弟弟、弟媳冷眼以待，风言风语，小夫妻俩性格倔强，又拗了一气口从哥哥家搬了岀去，在河边租了一间破茅屋，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一个新生命“呱呱”落地了，这对于他们家来说没有一点生气，没有一点喜悦。
外甥媳妇面对着四壁寒风绝望了，她扯了一块布包好了刚刚降到人世间的小生命——红玉。她直愣愣地向河边走去，把孩子往路口一放，自己却往冰冷冰冷河水中走去。“哇、哇、哇，”红玉啼哭声，像针似戳在外甥媳妇心上，女儿淼淼赶来了，她抱住母亲腿哭泣说：“妈，你不能丢下红玉，不能丢下我们哪，再苦、再穷我们一起熬……”
五、六岁孩子的话，给她母亲带来活下去的勇气，母女俩伤心地紧紧搂在一起了。总算天无绝人之路，一位山东的船老大收留了他们，一家四口人同住船老大船上，男撑船，女握舵飘泊在江湖河海上。过了几年，红玉会走了，他们又投奔妹夫处，外甥与妹夫两同弄一条船，不久，两家便发生口角。外甥媳妇不吃馒头争（蒸）口气，从娘家借来钱买了一条船。外甥是弄船好手，十几年船老大生涯，使他知道明涛暗流，再加上为人随和又肯吃苦，生意越做越好，生活越来越好。
坐在我膝上的红玉闪动着大眼，入神地相似在听故事，忽然，她身体一滑扑倒母亲怀中发起嗲来。淼淼在做作业，泪水一滴、—滴落在作文簿上，墙上的三好学生奖状，仿佛在叙述她幼小心灵中的自强与不息。
“我给红玉算过命，看过相，都说红玉吉人天相，大富大贵的命。”外甥媳妇破涕为笑地说。
“妈，红玉会对你好的。”红玉调皮地搂起她母亲吻了一下说。
她母亲被逗笑了。
霞光映红了红玉的小脸，像一朵初绽的山茶。
这是我与儿子第一次旅游，在游览镇江北固山之后，乘船到新民洲探亲时的一页。第二天一早，我们行走在万株芦苇丛中，霞光灿灿，大喜鹊成对飞来，我们带着美好的企盼，离开了江中之岛——新民洲。
1994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