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黄兴公园记

作者:史荣东    更新时间:2023-11-23 11:07:21

诗墨丹青说流源

黄兴公园是我常来常往之处,叠桥畔看黑天鹅游弋;观鱼池戏鱼;多面象形石相石;樱花下赏落英;月季丛揽姹紫嫣红,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坐在柳荫下面,朝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放眼眺望,心情如放飞的风筝,飘然而自如。

在中心广场上,常有几个人用毛笔蘸水写大字,常引来人们驻足欣赏。我的老朋友“蔡克思”就是其中一人,他半个世纪以来,殚精竭虑地挥舞笔墨,孜孜不倦地追求他的“蔡体”。“蔡克思”本名蔡国俊,因他为人耿直,常以gcd员要求自己,尤其看到不良现象敢说敢讲,所以人唤“蔡克思”。我们曾同在一个单位工作,“文革”前,我们被派到建工单位搞“四清运动”,他是工作队团委书记,我是团委委员。“文革”中,他在下班后领我到市委大院看大字报,到九江路看两派大辩论,到复旦大学看大批判。这对我后来写长篇说《爱,被春寒碾碎》积累了大量的素材。老蔡的“鹰”字写得非常有“蔡体”特色,他1998年4月送我一幅“鹰”字。这十几年他认真研究“鹰”字,一个“鹰”字内有九种形态的鹰,曾在全国获过奖。半个多世纪了,他虽没有成名成家,八十岁了,仍是精神抖擞地写大字。有一位陕西游人要买他写的字,他却说:“我写的字还不成熟,达不到卖钱的水准,还要努力把中华书法继续发扬下去,学到老写到老。”

时隔三年,我在黄兴公园,我又见到了老蔡,他已八十四岁高龄了,虽然步履蹒跚,然而,他精神矍铄写着地上写着大字,他说一辈子没有什么爱好,唯独与毛笔字结下不解之缘,哪怕寒冬腊月,高温天热,只要天气晴好,就离不开练字。他还说七十年才能把字写成熟。我问老蔡,地上字难写还是纸上字难写?他说差不多,但纸上写漂亮,枯笔之美在地上写不出来的。我望着地上大字随他不注意用手机拍了下来。

我在湖边溜达,见到湖内有岛,杨晓阳题写的“丹青诗墨文化艺术源”,挥墨酣畅,印玺刚正。心想:一个公园用“丹青诗墨文化艺术源”似乎口起太大了一些,尤其是用“源”字,更不可思议。于是,我怀着不服的心态,看看“丹青诗墨文化艺术源”的“源”有多大、多深?走进展馆,才知展览以“丹青诗墨”为主题,共有参展作品约110余幅,均为近年来具有代表性的优秀中国书画作品,题材丰富,风格多样,看了使我震撼。想不到,还有如此高的中国书画名家参与的高水平美术作品展。于是,第二天,我冒着大雨,带着相机、笔、笔记本又造访“丹青诗墨文化艺术源”了。“丹青诗墨”馆要十点开馆,我只得在雨中等候一个小时。有人来了,请人拍了一张我与“丹青诗墨文化艺术源”同影的照片。

工作人员说馆内展出作品不好拍照,我只得办看边摘录书画家名字,书画的作品名称以及看后的感想。曾来德的《山水作品1——4》构思独到,风情永镌;李奇茂的《代代封侯》、《牧马图》风趣各别,人物鲜活;张桂铭的《石榴》红绿艳目,别开生面;张培础的《浴秋》、《青涩》丰姿绰约,线条惑人;刘永达的《乡村人物》淳朴厚道,棱角分明;李登胜的《一仙图》、《菩提》笔起飘逸,点墨成仙;刑少臣的《红荷》、《秋趣》、《献寿图》墨飞红艳,妙趣盎然;郭东健的《人闲秋亦静》人物清闲,风情恬美;王学祥的《山居图》、《大行西后》气势磅礴,峰浪峭立;陈争的《追风》豪迈恣肆,奔驰如风。他们的书画作品显示了不同的品味等级,有的是在味品级,有的在神品级,有的在逸品级。我刚从草原回来不久,看了赵奇《草原系列》,他的落笔老到地勾勒出草原之魂。刘雨洁的《刘海戏蟾》、《长乐无极》、《仙寿图》、《乾坤正气》传统创新,喜庆洋溢。

尤其是《乾坤正气》画,使我回到了六十多年前的童年岁月:……妙根与我同年,我常与他到三、四里外的三道桥乡下去贩卖甜芦粟,一捆甜芦粟约五十多斤,两块钱一捆。背到家门口卖,卖得好的话可赚五角钱,而我只能赚二、三毛钱,总是赢不了妙根。只有翻跟斗、竖蜻蜓、斗鸡,我总是百战百胜,尤其是“斗鸡”,准能斗得他人仰马翻……穷人的孩子也是多梦的,儿时的我也做过上学的梦,与有钱人家孩子一样背着书包上学,堂堂正正地坐在教室内听老师讲课,可是,家里太穷了,上学只能是梦而已。后来,我似懂非懂地认识了几首唐诗也想成为诗人,那时,认为诗人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人。看了几本连环图画就想当画家,买不起纸笔,把红砖头敲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在福安里弄堂水泥地上学画。不要说,画的还是有声有色呢,画观音像观音、画财神像财神、画济公像济公、画哪吒像哪吒,画将是将,画相是相。为了学画,我跑到很远的长治路、丹徒路口一户人家,从门窗外偷看别人画画。用卖甜芦粟赚来的钱,买了纸笔,正儿八经地画起画来。你别说,画的《判官捉小鬼图》还真的不错,怒目圆睁的判官,扬着森森杀气的剑,鬼粜胆怯的小鬼,那慌张神态,大人们见了没有不夸的,几十年后,故人相见,总是说起《判官捉小鬼图》。

我几十年虽没习字作画,然而对诗画情愫不退,每到一地总是对诗词,楹联总是细心观赏。我第一次诗被同事秦阿林写入书法的,那首小诗说:“新荷出污自含芳,老梅埋雪尚有香。他年若获清风志,伴得江枫傲晚霜。”

20世纪末,书画家大多还是清贫的,写了一手好字并不引人注意,画了一幅好画值不了什么钱。当时从画院“流”出来的裱好字画只卖几十元一幅,我当时收藏了一些。有的画当今已成为当代的名家,如刘宝纯的《峡谷巨变》、《花园口灌电站》、周东的《漓江烟云》、少白的《高岭积》、小惠的《竹塘清辉》、《和风雅趣》等。

在我60岁时,我写了《六十感怀》诗一首,那诗中说:

人生六十梦凌云,踏碎浪尖破九垠。

横槊吟诗泰岳醉,擒来云马指天门!

后来,觉得有些纪念意义,就请人书写,连同小令《南歌子·菊》仅花了100元,买了两块匾挂在家里时时欣赏。那首小令《南歌子·菊》说:“猎猎西风紧,更寒夜雨长。推窗残叶满庭黄,新菊摇曳嫣然傲秋阳!”

我在游览时,见画室中有的字画不错,每个条幅裱好的字仅卖20元一幅,大幅画仅40元一幅,我花了300多元,买了一大捆字画回来。这些字画恐怕连裱工都不够,何谈书画字者的工本以及生计?

上个世纪,书画家生活并不富有,很多名家字画并不是人人洛阳纸贵。求名家的字画并不是很难的事。

记得:我在上海文学艺术院进修时,在桃花绽放的一九八九年春,上海文学艺术院组织学员到南汇观桃。上海文化名人杜宣老、姜彬老、唐云、郭青、田敖等一同观桃。

观赏桃花后,芦潮港镇招待了大家。在招待会上上海多位著名书画家,联袂写诗作画,赠送给芦潮港招待单位与个人。

我当时不知哪来的勇气,斗胆向杜老求墨宝。

“写什么内容?”杜宣老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问。

“对后生鼓励的。”我说。

杜老挥笔而就,写了他访日时的《题招提寺》诗:“五度招提寺,沧桑四十年。不堪怀旧迹,放眼看前川。”

为了感谢杜老的勉励,后来,我写了一阙《浣溪沙·致杜宣老芦潮港赐墨宝》:

“半剪桃花半剪潮,春阳窗外领风骚。诗人挥臂舞羊毫。

不是饱醮沧海水,焉能起笔卷春涛?闲来朝暮仰清高。”

而今,随着人们手中有钱了,随着“炒家”加入,书法作品“一鸣升天”——“钱”嚣甚上,“大师”满天飞。他们作品少则四位数,多则五位数,或者更高。如今,也奇了怪了,我五、六十年不习字,不作画的人,也常常一封封大信封塞满了信箱。某某书画协会,某某书画学会,某某书画研究会,某某书画院、某某艺术人物网寄来与当代书画大师范增、欧阳中石、刘大为,沈鹏等齐肩的赞语,并聘请为该会会长、名誉会长,以及“大师”、“顶极书画家”、“影响时代书画家”、“终身成就奖”桂冠等等的信能一天几封,真弄得我哭笑不得。就连妻子开玩笑说,“史大作家,看来用小秘拆信了。”细一想,也是“钱”嚣甚上作祟,撒网拉鱼,无论鱼虾!

我以前看过不少的书画展,总觉得现代书画展难与古人比肩,主要是诗韵不足,画境不深,有些“大师”、“大家”不过了了。看了“丹青诗墨”首届中国名家书画作品展,的确给我很大的震撼,想不到有如此多的佳作,他们独具风格,魅力无限。我仔细看了书画展中每幅画,眼前流出了“源”字,展出的30位画家力作,他们上有“源”——源出传统;下有“源”——源流后代。他们是承上启下的中坚力量,是构通古今的桥梁。这30位画家,不可能都成为大师、大家,然而,肯定说,真正的书画艺术大师、大家在这里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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