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年纪大了，闲时总是回忆过去，四十多年前的一次野营拉练，是我难以忘怀的事。2013年6月12日，我一大早调了好部车子，行走了80多公里路程，三个多小时，寻找到当年鼓角连营的金山卫。可是，我到金山卫海堤上一看，金山卫己是一派卫星城市的景象，道路开阔，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喧艇飞，再也没有路曲如溪，村舍疏落，陌阡纵横，鸡鸣羊哞之景，往日的金山卫己随潮汐而去。
在回家路上，我在想，今天重访之处是不是当年宿住的野营之地？我至今还记得，驻营处是个渔村，村上街道有条通向大坝的路，坡度比较高，路是青砖铺的，两旁是参差不齐的瓦房，路顶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今的情景连一点遗痕没有，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第二天，我在网上查寻，终于查到上海最后一个小渔村——金山嘴。第二个星期日，冒着闷热难熬的黄梅天，我又踏上了寻访路程，将近六个小时，几经周折，寻寻觅觅，终于到了上海最后一个小渔村——金山嘴。下车一看，正是记忆之处，沿坝而下是青砖路，两旁瓦舍，尤其是烧饭的大灶，吃饭的八仙桌还是当年的旧貌。
而今金山嘴己创建成国家3A级景区，路口有金山嘴老街石牌，老街的建筑，粉刷一新，亭阁玲珑，白墙黛瓦，马头墙，石桥枕流而过；街中有渔具馆、书画室、民俗馆，茶肆酒楼，特色小吃、当地土产、金山海鲜，林林总总；游人们纷至沓来，为小镇增添了不少气象。我买了几只上海不多见的“马桶糕”，别看它名字不好听，吃起非常不错，糕上有红枣，糕内有瓜仁、花生酱、蜜饯等物，香甜可口，我不但把它当成午餐，而且带了几只打包回家，让爱人品尝。
我在品尝“马桶糕”时，眼前出现了当年的往事，涌来了当年鼓角连营的岁月……
——那是我一生气蓬勃的年代——1972年11月，全市人民为了落实“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指示，在上海兴起了“拉练”热。我们运输场由党委书记赵绪昌为政委，场长朱启云为团长进行了上海早期“拉练”活动。“拉练”线路从徐家汇发出，途经闵行、金山、奉贤、南汇、川沙等区县，为时十四天。我当时担任连长，由两个车队100多个民兵组成。我曾在部队服役过，参加过野营活动。这次虽然是民兵野营，在军训强度、艰苦程度上并不比部队野营训练差多少，每个战士都像部队战士那样背着被子，带着米粮、柴禾。基干兵民还背着枪支，带着木制的手榴弹，炊事兵更是艰苦异常，他们还要背着行军烧饭大铁锅，医生还要携带必要的药物。
除了一路行军以外，在中途还进行军事训练，走队列，打靶，夜间紧急结合，每到一处，还像解放军那样访贫问苦，挑水劈柴，清扫村镇。说艰苦，因为“拉练”是刚刚兴起，所到之处供应不及，有的地方把猪圈冲洗一下，就成为宿营之处，虽是阴暗潮湿，臭气扑鼻，但大家不计较这些，因为每个人充满了革命豪情，把一切艰难抛在云霄之外。每每逢到住猪圈艰苦之地，连干部总是把艰难留给自己，把比较好地方让给战士们居住。
“拉练”就是双脚走、脚不管是水肿起泡，每天行军的几十里路总是要走的，不会落队的。医生更是辛苦，除了行军外还不时替病人治疗，晚上，宿营在老乡家中，散落在各个村庄。夜间不管刮风下雨，他（她）们都到战士居住的地方去巡诊。有一个战士，一连两天发了两天四十度高烧，打针吃药就高烧不退，但他还坚持行军走路，充满了炽热的革命精神。
尤其难忘的是在金山嘴，是我们宿营最好的地方，大多数人住在渔民家中，渔民们对我们十分好，把最好地方让我住，还为我们烧开水。我们为了答谢他们的关心，全连官兵一大早，纷纷把老乡们家中水缸水挑得满满，院落打扫得清清爽爽的。年轻的战士，扛着扫帚把街头巷尾打扫一干两净，得到了村民们赞许，都说工人老大哥觉悟高，个个都像解放军。
为此，曾在《拉练战报》上进行了报道。十四天“拉练”胜利结束了，我们连得到了表彰。人武部长要我写个小结，我把我写的《霜天晓角·野营》八首给他看看，人武部长看后笑了笑说：“小结不要写了，就把《霜天晓角·野营》八首报了上去吧。”后来在《拉练战报》发表。
那八首《霜天晓角》是：
霜天晓角·待发
东方霞粲，号角惊天堑。
早把背包打好，看锋剑，昂首叹。
练好铁脚板，打击帝修反！
怀有江山万里，领袖语，藏心坎。
霜天晓角·出发
碧空过雁，风动红旗展。
队伍整齐一线，斗志昂，步伐健。
淸晨霜踏遍，风姿旭日剪。
一路放歌豪爽，雄赳赳，九州揽。
霜天晓角·挽手
雨急风悍，滚滚寒流颤。
阡陌泥泞路滑，一腿起，一脚陷。
语录诵一段，豪情冲霄汉。
排万难红军学，手挽手，同心战。
霜天晓角·巡诊
夜沉雾漫，远处小村畽。
一柱电筒划过，药箱背，甩双辫。
影移人款款，银针明闪闪。
雨骤风狂情切，阶级爱，心头暖。
霜天晓角·同曲
月清云敛，村落霭浅浅。
指导员夜查铺，脚泡看，问病患。
同吟诗一篇，洋溢歌一片。
月照官兵笑脸，欢声畅，人灿灿。
霜天晓角·宿营
夜宿猪圈，那管味扑面。
执夜访贫问苦，忙挑水，扫街院。
台上情鱼水，台下军民勉。
短笛扬二胡爽，共明月，同依恋。
霜天晓角·碑前
潮来扑岸，汹汹全是怨。
血染当年海浪，怎忘记，破腹惨？
碑前胸潮卷，抬头云水乱。
战士横枪拭目，练脚板，横青剑！
霜天晓角·凯旋
云腾飞鹳，令下水流断。
一鼓行军五十，脚起泡，不须看。
锣鼓惊霄汉，旌旗卷粲粲。
十里首长迎接，慰辛苦，手紧攥。
2013年4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