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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穆紫荆    更新时间:2022-08-15 10:33:28

—— “你要相信我。”(Tauber)

Tauber陶伯尔终于又上班了。

Lukas卢卡斯在上午十一点半,面包房结束一切烘培,面包师傅们开始陆续更换衣服准备回家的时候,叫住了蓝眼睛,尖鼻子的Tauber陶伯尔。

妻子Maria 玛丽亚已经躺在地下,灵魂却似乎依然留在面包房里不愿离开。

他把Tauber陶伯尔叫入发酵房,关起门来,拿出那叠在亡妻首饰盒里找到的白条:

“这些借条是你打给我亡妻Maria 玛丽亚的吗?”

“是的。”Tauber 陶伯尔不用看,眼睛一瞄就明白了。

“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这区区千把块钱,说实话,数目虽然不少,但对Lukas卢卡斯来说并不算大数。他只想知道原因。

Tauber陶伯尔将自己所遭遇的各种灾难向老板道来。最后说:

“我以为您太太都告诉您了。这几个月,我已攒下了一点,有大约六百块,明天我就先带来还您。余下的再等几个月。”

Lukas 卢卡斯说:“我是在整理Maria玛丽亚的遗物时看到这些借条的。看得出她很同情你。我平时对大家的事过问得很少。以后您若有什么需要就对我的女朋友Ingride 英格利德说吧。我会和她说的。”

“非常感谢!”Tauber陶伯尔一时找不出其他的话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小作坊的老板和员工之间,更有家庭式的人情味。

如果换作是个大型的现代化面包工厂,不要说面见老板是不可能的,向老板本人借钱更是根本不可能的,就是想预支一部分自己的工资都难。

人事部门或财务部门的人会很简单地以公司没这个规定和先例来一口回绝你。

“您的孩子今年多大了?是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今年6岁了,秋天上学。”陶伯尔一说起儿子来就两眼放光。“他已经对我说了,他说:‘爸爸你要来参加我的入学典礼。’”

“嗯,到时候您如果要请假的话,提前和Ingride 英格利德说。”

Lukas卢卡斯左一个Ingride英格利德,右一个Ingride英格利德。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将妻子死去时的状况抹去,他不再为自己那天从Ingrid英格利德小屋里出来的事而感到愧疚。

虽然他也想过,是不是妻子发现了自己的行踪?然而,当他看见倒在花坛旁的妻子时,Maria玛丽亚已经死了。什么话也没留下,因此也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发现了什么。

如释重负的是,他不必再瞒着妻子偷情了。

Ingride英格利德正式而大方地介入了Lukas卢卡斯的公司和家庭。为此,她去报考了一个学财务的夜校。开始系统而正规地学习和掌握德国有关财务方面的知识。

Tauber陶伯尔怀着感激的心走了。

Lukas 卢卡斯心情一好,便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兄弟。

和大哥Laurence劳伦茨已经好久没联系了。

在德国,人们都习惯了亲人之间若没消息就是最好消息的这种思维模式。

大哥不找过来,说明他过得很充实。虽然大嫂在医院里,但没消息也就说明一切都没更坏的变化。而小弟Leo 雷欧一家,自从花棚被烧后彻底改成了网上交易。

保险公司赔了他们一大笔钱,这笔钱他们没有将它用来重新修建一个新的花棚,因为应付这样的工程这笔钱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用这些钱买了好几个花房专用的冷藏立柜,然后,Hanna哈拿就一门心思地扑在了网店上。现在的业务早已不是在方圆50公里内,而是扩展到德国以外了。甚至有几笔特殊的来自德国之外欧盟之内的订单,是用飞机货运过去的。客户自己专程到机场去接货。

每天上午十点,她出门去和有预定的大客户谈生意的时候,对于大宗的将要送出去的鲜花,她都要事先亲自去看过摆放的场所才放心。以便更好地确定花型和颜色。

比如房子的造型和风格,墙壁和窗帘的颜色、家具和地板的颜色,等等细节,她一一看在眼里,如此便能够做到在配鲜花时,照顾到整体环境的色调与风格,让花在摆出去时,不知不觉中加倍地显出上佳的效果。

这种小细节,老实说客户自己都不会注意,但他们会发现,送过来的鲜花放在要用的场所里显得特别美。于是就依赖上这家供货商了。

其实,说起来,花都是美的。无论什么花,有了绿叶的衬托都很美。可是这个美字里,也还有俗或是雅的区别。

Hanna哈拿在小细节上一用心,不用说,即便是极普通的花看上去都显得特别高雅。

比如有一个家庭她走进去后发现非常素净。墙壁是白的、家具是白的、地板是白的、窗帘是白的。猛看上去像一家医院。可是灯具是金黄色的,沙发是金黄色的。桌子椅子和台布等也都是金黄色的。连墙上的钟和镜框也都是金黄色的。

Hanna哈拿在选花色的时候,就摒弃了红色和紫色。选择了以橘色的Regenbogenvogel Cola彩虹鸟焦为主,白色的粗茎Moschuslilie麝香百合为辅,配以Brombeerlilie射干、黑色的Maulbeere桑葚、Gypsophila满天星组合,颜色只有三种,花型却有四到五种。

那天这家要过的是银婚纪念日,主人年纪在五十岁上下,正当中年,一看不是大红大紫,就已十分满意。放入室中后,与整个房子融为一体,美得将屋子衬托得更高雅和精致了。

不用说,付钱时人家额外地又多给了十块。

这就是Hanna 哈拿,一个十分注意细节的人。也就是她,在丈夫Leo 雷欧有了尤尤后不久,就闻出了丈夫身上的骚味。

说来也是偶然。那天早晨,Hanna哈拿正在卧室的梳妆台前化妆,Leo雷欧醒来后坐在床边发愣,手机拿在手里,嘴巴打着哈欠。

Hanna 哈拿刚刚把右边的眉毛描完,正欲将眉笔挪向左眉时,听见Leo雷欧手里的电话铃响了。

铃声响就响呗。做生意的人一大清早或三更半夜有电话铃响是太正常的事。所以Hanna 哈拿并没被铃声惊着,继续将手中的笔往左眉毛上画去。

怪就怪在她听见铃声刚响了一下,甚至那一下都还没响到底时就被Leo雷欧掐断了。

铃声一被掐断,Hanna 哈拿反而吃了一惊。

手中的眉笔停了下来,问:“是谁?”

Leo 雷欧说:“没人。是我不小心拨出去了。”千不该万不该说“没人”这两个字。

女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对自己的男人,别的本事不精,识别谎话的本事特精。

只要男人一撒谎,女人立马就能感觉到。

说来要怪也只能怪男人自己。怕女人闹和不想失去家的男人,在外面偷腥时都选择瞒着老婆。如果哪天他不决定瞒了,那这老婆才真的是要倒大霉了,因为往往此时,男人已经决意要和你离婚或者存心在气你等着你和他提出分手了。

所以Leo 雷欧一说:“没人。”Hanna哈拿的心就咯噔一下,想完了。这哪是没人,肯定是有女人了。否则谁会一大清早地打电话来?

Hanna 哈拿心里明白,自从自己进入更年期后,对性就不那么有要求了。究其原因当然是身体里的荷尔蒙少了,**里的分泌物也少了。也就是俗话说的水少了。

这水一少,**就干。**一干,摩擦起来就痛。并且,不仅仅是女人的**感觉疼,没了水的润滑,男人也同样会感到疼。

“哎哟!疼!疼!”Leo 雷欧和Hanna 哈拿常常同时叫。

于是Leo 雷欧就用很多口水去涂抹Hanna哈拿的阴部。可是再多的口水,也只是润滑了**口而已,一旦深入到里面时,感觉还是干。

于是Hanna 哈拿又去买了**润滑剂。并且在开始做爱前,就给自己抹上。

可是抹上后,  Leo 雷欧又不高兴了。因为他下不了嘴了。喜欢用的招数用不了,就让人感觉不尽兴。

而如果先让Leo雷欧尽兴,等他要进入前再把润滑剂帮Hanna哈拿抹上的话呢,此时的Hanna哈拿正浑身酥软,欲仙欲醉地迫不及待着,冷不丁地被冰凉的润滑剂劈头一盖,接下来就是“啊”地惨叫一声。

润滑剂是没温度的,一上身,就如同被敷上了一坨冰,这滋味和上刑差不多。

她的惨叫声弄得Leo 雷欧也兴趣索然。总觉得这件事做起来再也没了之前的顺畅感了。

所以他能熬就熬。

Hanna哈拿呢,也巴不得他不来找自己。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进入了无性状态。

就像大马哈鱼在完成产卵后会死去那样,女人这朵花只有在生育期内是活灵活现的,生育期一结束,这朵花便凋谢了。

可是男人呢,却还棒棒地旺盛着。他们的身体里每天都积聚着无边无际的生命力在等着喷薄而出。

所以Hanna哈拿听男人一撒谎,心里就暗自一惊,由不得地想——他有别人了,只是还瞒着自己,那就是说还没把对方当真。

Leo雷欧却以为自己已经把妻子给糊弄过去了。不曾想妻子在肚子中自言自语:“你把我当白痴吗?”

Hanna哈拿冷眼从镜子里看着丈夫走出卧室。偏偏在走出卧室时,还画蛇添足地对妻子说了声:“我的西装忘在车子里了。”他的意思无疑是自己要走出大门去一会。却找了如此一个自以为是的理由。

Hanna哈拿完全明白了,先不说明明昨天晚上丈夫是手里拿着西装进的家。现在肯定是回电话去了。刚才的手机响不是没人,而是的确有人。虽然她不知道是谁。但已经感觉得到一定是个和自己不相容的人。否则丈夫没必要瞒着自己。换句话说,丈夫选择瞒着她也是不想对现有的生活有所改变吧。

想到这里她选择了装傻。既然丈夫要瞒,那就是并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知道的原因是不想和自己之间有不愉快发生。因为知道后肯定是吵架。只是如此一来,她对丈夫的心也冷掉了一半。

一个女人要么不知道男人背叛自己,一旦知道,这个男人的价值就从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宝瞬间变成一棵丢弃在角落里的草了。男人立马失去了被无条件去爱的理由而变成了被利用去干活的一头牛或一匹马了。又或者是变成了一个女人用来赚钱的机器。对Hanna哈拿来说就是个保住肚子的饭锅。因为只要家不散,花店就能维持下去并且越来越好。别的还指望什么呢?

中国有句话叫人心隔肚皮,大概就是指的夫妻间的这种情况了。虽然谁也看不见谁的心事,却各自在肚子里清楚着,眼睛里冷笑着。

这份家业自火灾之后活得挺不易,所以两个人也都清楚没资本再提离婚的话。闹了半天,两个人变成了钟面上管着分针和时针的两个锁眼。分开着在钟面上呆着,却谁也不得离开钟面。因为钟摆的摆动和时间的运转少不得它们。

一切都会过去的,当这种事情被墓地里的幽灵们拿出来消遣的时候,它们都觉得这不过就是一阵风而已。风来的时候有人觉得舒服,有人觉得冷,但风就是风,总是要过去的。过去之后,舒服和冷的感觉便也跟着过去了。

有的人在风到时将家里的锅碗瓢盆摔得稀巴烂。最后不还是只能任凭风自由地来,自由地去吗?不过摔东西的人是因为心还未死,像Hanna哈拿这样不声不响的人,是心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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