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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穆紫荆    更新时间:2022-08-15 10:28:12

——“很想去出家。”(Laurence)

Lukas卢卡斯和自己的妻子☠Maria 玛丽亚是从小在同一个村里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从幼儿园时就在一起。从19岁Maria玛丽亚和他相爱不小心怀孕后他们结婚,到45岁Maria 玛丽亚生病去世。两个人一直活得中规中矩。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5年前,当从瑞典斯德哥尔摩皇家音乐学院管风琴系毕业的29岁的Ingrid英格利德为了自己所得到的这份在德国黑森州一个小教区的司琴工作而租下Lukas卢卡斯正在招租的后院小屋时,被妻子的病折磨得郁郁寡欢的Lukas卢卡斯一看见她那来自北欧的、有着一头白毛女般的黄得泛白的金色长发和白皙皮肤下那两块红扑扑的粉颊时,就像看见了一个梦中曾飘过的裹在一层薄薄的糖霜里的德国著名传统甜点油炸果酱包Berliner柏林人那样,心头暗自一震。

就像每个面包房老板都得绞尽脑汁地在传统点心上弄个属于自己特色的创新以吸引顾客那样,这个在梦中曾飘过的油炸果酱包Berliner柏林人让Lukas卢卡斯在一瞬间脑洞大开,将传统的油炸果酱包里的草莓酱,自说自话地改成了覆盆子酱。

据说,这就是那天他从梦中所得到的灵感。

这种类似于甜甜圈,却在中间没有孔的以发酵面团炸制而成的点心,是德国人在一年中,特别是在除夕夜和狂欢节时最爱吃的东西。

只要一进入11月(狂欢节从每年的11月11日11点11分开始,到次年的Aschemittwoche大斋首日,又称圣灰礼仪日结束),全德国从南到北的每个面包房里,都供应着铺天盖地、各式各样的Berliner柏林人,甚至随着地区的不同,名称也各有不同,比如黑森州的通常叫法不是Berliner柏林人,而是Kräpel 克莱泊。

所以为了将街上人们口袋里用来买Berliner柏林人的钱,尽量都挣到自己的金库里,面包店的老板们就不得不各出奇招。

有的在糖霜上加彩色的巧克力糖豆。有的将糖霜调入各种不同的口味,弄成令人触目惊心的粉色、蓝色和黄色。更有的面包房还借机用糖霜给和Berliner柏林人并驾齐驱的Amerikana美国人(一种中间没有洞的,不是油炸却加了杏仁粉的甜饼)涂上各种搞怪的脸:小丑、熊猫、老虎等不一而足,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增加销售量。

而只有Lukas卢卡斯,在梦里看见了这个外面普通,内里不同的柏林人Berliner就像个美丽而又特别的覆盆子少女般飘过。

那天从梦里醒来后,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回味着这个奇怪的梦,突然灵光一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第二天凌晨他走进作坊后,就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将昨天准备下单预定的两大桶草莓果酱,改成了覆盆子果酱。

覆盆子的口味比草莓略微更酸一些。

如果说草莓是微酸带甜的话,那么覆盆子就是很地道的酸甜。

草莓在德国的成熟期在5-6月间,覆盆子的成熟期在6-8月间。所以对于十一月份的产品来说,用覆盆子果酱做馅,比用草莓果酱因着更接近成熟期,而多了一层新鲜的清香。

因着这个梦,Lukas 卢卡斯没有在Berliner柏林人的外观上下任何功夫,他觉得一个好的产品,应该是以味觉取胜,而不是以视觉取胜。

所以就在别人都在外观上绞尽脑汁,大下功夫,甚至有的面包房还将Berliner柏林人的个头也特意放大一圈、两圈、甚至三圈的时候,他这个有着家族传统的面包房,本着祖传以味取胜的家训,不仅毫不改变Berliner柏林人的外观,甚至还将其做得更秀气更小。

每天清晨, Lukas 卢卡斯的面包房都现制和油炸当天的发酵面团,然后由机器将覆盆子果酱一股一股地注入到刚炸好的面团里。摆满一大盘后直接上柜出卖。

那个香和口感,可以将所有的其他面包房的柏林人Berliner都打倒。

如果有不识货的人在买的时候说:“这Berline柏林人怎么那么小啊?”

后面排着队的老顾客便立刻会说:“小是小点,但味道超好!”

这就是Lukas 卢卡斯要的口碑。

话说Ingrid 英格利德在租房那天下午,穿着一身蓝黄格子的外套,以全身充满北欧味的姿态,在面包店老板Lukas 卢卡斯面前那么一站,如同蔚蓝大海上的一道金色阳光投注在Lukas 卢卡斯的头上,令他心里为之一亮。

她看到的是一个胡子拉碴, 略有倦容,却极其壮实的男人。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间好房子(她所认为的好房子就是傍着面包店天天都可以闻到浓香味的房子),而舒心地咧开嘴笑。

而他呢,像是见到了梦中的那个覆盆子小柏林人般般也呆了。Ingrid英格利德和小村里的那些德国女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有一股清新感。这种感觉像一只小小的手指触向了他的心房,令他的心微微一颤。

在☠Maria玛丽亚死的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他Lukas卢卡斯知道至少一半。

Lukas卢卡斯平时只管作坊里烤面包、做甜品的事,至于员工的排班表以及员工间的事,他是充耳不闻,都交给老婆Maria玛丽亚打理。

而☠Maria玛丽亚病重后,这些事就必须由他兼管着,后来他就都交给了Ingrid英格利德。

按理说,仅仅作为一个房客,Ingrid英格利德原本是插不上手的。

只因为那天两人在初见时,无形中被一道金色的阳光给罩住了,因此他们接下来的命运也就像是被绳索绑住了般。

最早的接触是从Lukas 卢卡斯带了Ingrid英格利德去买食品开始的。

因为她没车,刚落户需要购买的东西多,所以他为了帮她的忙,在自己去Metro 麦德龙采购时,很自然地带了她一起去。

而Ingrid英格利德那副好奇又好问的样子,搭配了七分天真三分傻的一颦一笑,都让长期被妻子的病禁锢着的Lukas卢卡斯像面临久违的春风般神清气爽。不知不觉便有了要将这股春风拽住的念头。

好像男人面对让自己产生好感的女人都有一种占有欲,Ingrid英格利德住了自家后院的房子,在潜意识中,就像是属于自己后院里的一个人似了。

他知道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就像一朵怯怯而开的小花,只要一到教堂里去司琴,给牧师向众人一介绍,教会里的单身男人们就都会像有经验的工蜂般,嗡嗡嗡地围着她转。

所以他不会放弃自己目前对她最接近的优势。第一次当两个人在Metro麦德龙里有说有笑、很开心地又买又吃了一下午后,他就每次去麦德龙时都带上她了。

再然后就是轮到Ingrid英格利德向他表示感谢了,她在Metro麦德龙里买了两大包粗毛线和一对毛衣针,吭哧吭哧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亲手为Lukas卢卡斯织了一件领子后面带帽兜的瑞典式毛衣。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谁也说不清了。

总之,不仅是为了去Metro麦德龙,Lukas卢卡斯变成到哪里都会想要带上Ingrid英格利德了。

Ingrid 英格利德呢?反正司琴对她来说不是个难事。每周除了固定的礼拜(周三的葬礼、周六和周日的洗礼、婚礼、特殊纪念礼和正常的礼拜)司琴用去半天外,其他时间都无所事事。所以跟了房东忙出忙进便也像是理所当然的。

Lukas卢卡斯无论从长相和身材来说都可称得上是个帅哥。

说实话,这让以前在瑞典失过两次恋一直没有固定男朋友的Ingrid英格利德有点晕。

心里明明知道他是个有妇之夫,接近不得。眼里却又分明只看见他是个标标准准对自己好的男人。

当然,很快她发现Lukas卢卡斯的妻子生病这个事实。知道家里家外都是这个男人自己在忙。

面包房的工作性质,规定他每天早晨两点半就要起来去作坊和其他雇佣的面包师们一起劳动。所以晚上他常常7点半就要睡觉了。两个孩子的事情比如功课、家长会或者同学间的特殊活动,他常常无法亲自照料。

于是Ingrid 英格利德便去换了个德国驾照,开始负责起替Lukas卢卡斯照顾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们的事来。

住在面包房大院前那棵粗壮的菩提树上的鸟儿们,每每看见一大清早,甩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女子,生气勃勃地指挥着两个背着书包的孩子走向车门,上车并系好安全带后,徐徐地将车开出院门,都唧唧啾啾地鸣叫起来。像是在欢送他们。

这一点无论是Maria玛丽亚和Lukas卢卡斯还是两个孩子,对Ingrid英格利德无疑都是十分感激的。

有车接送,两个孩子早晨可多睡一个小时,下午可以多玩一个小时。且舒舒服服,再也不必在风里雨里缩着脖子等公交车。

所以,不仅是两个孩子很快就依赖上了这个新来的房客,连Maria玛丽亚也对她格外开恩。

她知道一个在教堂司琴的位置,因为工作时间少,收入并不高的。所以留住这个对自己家庭有帮助的女人,也就变得有实际意义了。

她让Lukas卢卡斯以面包店的名义,给这个帮助自己家庭的女房客第二份兼职。这样一方面对Ingrid英格利德来说,喜出望外地有了固定的甚至比教堂收入还更多一点点的第二份收入,另一方面来说,她的帮忙和进出房东的家也就完全名正言顺了。

Maria 玛丽亚是这样想的:到哪里去找一个就住在自家后院的帮工呢?

现在这年头,找个没有自驾车的清洁工都要接送或者将坐公交车的钱算在工钱里面,而到了晚上,一过九点,别说小村里没有公交车了,连出租车司机都要加收额外的夜班费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认为有个像Ingrid 英格利德这样可以兼职照顾家里的房客,真是上天扔到家里来的一个大馅饼。所以她一定要留住她。不能让她走。

她怕这个年轻的女房客万一在别的地方又找到了收入更多的位置或者更便宜的房子,再要想得到像她这样又有空闲、还乐于助人的女房客真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而对一个面包房来说,多一个员工和少一个员工,不过就是一个月多支出个千儿八百的事。这钱若不是给她,也给了别人。所以让她作为面包房的助手是☠Maria玛丽亚在生前想出来的好主意。

Lukas卢卡斯对此当然是毫无异议的。他听了妻子的建议后,还夸妻子聪明。

可怜的是正应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老话,Maria玛丽亚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在丈夫Lukas卢卡斯和女房客Ingrid英格利德的头上,会同时出现那道金色的阳光。

她以为当一切以金钱作为交易后,感情的事就不可能再存在了。

可是,谁又能够抵挡得了太阳的光芒呢?

Ingrid英格利德在面包房插手的事情,随着时日渐渐地越来越多。

除了她变成了孩子们所乐于信任的人外,她还变成了员工们和老板Lukas 卢卡斯之间沟通的桥梁。

员工们向来都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当他们发现,老板娘Maria玛丽亚因为生病,一会住院一会出院的,变得不再容易看见人影后,就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日日夜夜就住在后院,几乎每天和老板Lukas卢卡斯出双入对,开着老板的车做了面包房第二代保护神的Ingrid 英格利德了。

谁有什么事需要调班或请假的,他们都对Ingrid英格利德说,名义上要她代为转达老板,实际上却是老板Lukas卢卡斯根本就不爱管这些事,听了也觉得烦,于是Ingrid 英格利德就这里打打勾,那里发发信息地给处理了。

Ingrid英格利德认认真真地把什么都给管起来。

她介入面包房的电脑,从排班表开始,到各种订单和账单,最后到所有人的工资,在☠Maria玛丽亚生前昏昏沉沉的毫无觉察中,慢慢地全盘掌控,成了幕后真正的老板娘了。

那么,Maria玛丽亚又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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