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爱你，所以你要求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顾太太）
☠土豆抢在他们进入商店之前，让玩具店老板突然生出了今天该给某些玩具打点折的念头。如果他们选中的是不打折的玩具，☠他就准备让他们在付钱时，让老板突然生出给他们优惠的念头。
这种小把戏☠他玩得不亦乐乎。奇怪的是☠Maria玛丽亚不责备也不表扬☠他。☠她对此是无所谓的。只要孩子们高兴，☠她就觉得好。☠土豆生前是个卖土豆的，老喜欢在别人付钱后再多给别人几个小土豆让买主开心。所以☠他把这种小把戏玩得乐不思蜀。☠玛丽亚也就随☠他。谁让☠他的绰号是土豆呢？
每当桑葚回到国内陪父亲在夕阳下呆坐时，远在德国的房子和家，就显得很虚无。
两个孩子坐在大床上看电视。苏州老房子的水泥地上常有一层潮湿的水气。二楼倒是木头地板，然而，这些木头上也有灰。用水拖也只能每天至多拖一次吧，还舍不得用自来水。得用院子里的井水。
桑葚想往井水里放点肥皂粉，这样可以将地板拖得干净些，可是放了肥皂粉的井水，用父亲的话来说就不能再泼到院子里去浇花了。浇花如果再用新的井水无疑便又是浪费。
生活是如此地一环扣着一环，一些老习惯和老观念在顾恭的眼里犹如身上的零部件般不可更换。
有一次他看见女儿把一些抹布和几双鞋子放入洗衣机里。“和你妈一样！”他忍不住半恼半笑地说。
出生于丝绸之家的施婵也是什么都喜欢放入水里去洗。
这种习惯若是在苏州老家，根本不是个问题。因为老家有井，井里有取之不尽的水。
在婚后的北平可就不一样了。施婵的勤劳让顾家上下都干瞪眼说不出话来。比如被子，她一个月不到就要拆洗一回。而在这之前，顾家是每半年只在冬夏换被子时才拆洗一回。顾老太爷的被子冬夏都一样，所以只在过年时换洗，也就是一年才拆洗一回。
刚做了少奶奶的施婵不好意思只拆洗自己的被子，便主动去公公、婆婆和老太爷房间里替他们拆洗。拆洗后的被子当然睡起来很舒服很香，可是用婆婆的话说：“被里被面都生生地给她这样洗薄、洗旧、洗破掉了！”
原来应该可以用一辈子的被里被面，照这样洗下去，估计三年都用不了。只是说归说，顾恭的父母包括老太爷可是一句责备的话都没当着施婵的面说过。为什么呢？因为施婵是给顾家延续香火的人呀。这样的人把她当菩萨供着都唯恐怠慢了，怎么还会为了拆洗被子的事红脸呢？
洗就洗吧！
于是，渐渐地施婵的习惯变成了顾家的习惯。上上下下，大家都跟着少奶奶的习惯，将一切东西都勤擦勤洗着。
就这样，很快第一个孙子便出生了。顾家上下一片欢腾。顾老太爷给起了名字叫顾猛龙。可惜猛龙5岁上高烧不止，吃了多少中药都无济于事，在顾恭和施婵的眼前夭折。
这个打击对顾家来说是巨大的。顾老太爷紧接着在第三天也一命呜呼。跟着心爱的重孙子而去。顾家一老一小同时发丧。元气大伤。
有的时候，顾太太在心中暗自会想家中的福气都是给这个南方媳妇拼命地洗啊洗啊地给洗掉的。可是也不敢真的说出来。
施婵和顾恭两口子的伤心和难过自是更不必说。施婵每晚都在流泪。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红肿着眼睛叫一声：“阿龙……”接着这一天的呜咽便又开始了。人也渐渐地往廋里去。
顾恭着急没法，便生了念头送施蝉回苏州去休养。顾恭的想法是在北平老家，满眼都是儿子阿龙的影子，全家上下唉声叹气不说，施蝉如此哭下去怎能得了。
于是他将这想法对父母说了。老两口子觉得这是个法子。大家每天在一起，一照面就伤心。不如分开了各自伤心，也总比此消彼长地你刚好点，看见我红眼睛了便又不好起来。
只是顾恭的工作怎么办呢？顾恭认为不愁。他可以先歇一年。等一年后回北平再找。这一点顾家老两口倒也同意。将儿子和媳妇供起来养一年，这点钱顾家还是不愁的。到底是儿媳妇的身子骨重要。还指望着她早日再生呢。
所以要去就顾恭陪着一起去。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顾恭这一走，就留在了苏州。因为他很快便接到公司的委任，让他出任公司在华东地区的总代理。
这对顾恭来说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一方面他可以陪施蝉住在苏州。另一方面他有事可做，就有收入。
施蝉在吴侬软语、蝉鸣柳绿的家乡，在父母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地接受了失去头生儿子的命。
她想为顾恭再生一胎，可是又特别害怕。怕万一这一胎也养不大而夭折，怎么办？
为此她连性事都有点冷淡了。对顾恭晚上的各种暗示和抚摸，甚至求爱，她三次里面可以推掉两次。要么说累了要睡觉，要么干脆流下眼泪来，说想儿子了。
如此几次，顾恭看见她就像看见一池伤心的湖水，也不敢再轻易主动地向她表示什么。
两个人在床上，有的时候手握着手，换来的只是无限伤心。
施婵心里很明白，要自己认命是一回事，要自己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情与欲望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所念的宗教专业，对在苏州找工作毫无用处。所以，当顾恭在苏州开始有了职务每天出去工作后，她就去附近的一个幼稚园找了一份烧饭的工作。在那里，她可以感觉自己是在继续在给儿子烧饭。这一份心意，慢慢地堵住了她心上那个流血的无底洞。
她听着孩子们的童声稚语，觉得儿子就在某个班内，虽然看不见，但却是可以听见的。更多时候，她还会看着某个小男孩的背影，将他想象成是自己的儿子。
看着那些男孩淘气的神情和夸张的举动，她有时也会笑出声来。似乎将对方替换成了自己儿子。
儿子虽然是再也看不到了，他可能出现的动作和神态，却是日日都可看到的。这让她很得安慰。
一年一年就这样过去，施婵从一个年轻妇女，变成了中年妇女，国家也从民国变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夫妻两已经不再去想添丁之事。然而就在她接近四十，月经开始不规则时，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那一年春天家中有乡下的远亲也就是以前的佃户进城来告知说乡下的桑田特别茂盛。不仅蚕宝宝们吃不完，到了初夏时分，每棵树上都结满了桑葚时，一亩红一亩黑的那叫一个好看。
在屏风后听着的施婵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由不得也满心欢喜起来。桑葚，她轻轻地叫了一声，肚里的胎儿像是听见了似地随之一动。
于是，桑葚就在娘肚子里慢慢地长大。
Lukas卢卡斯和Ingrid英格利德带着两个孩子，抱着满怀玩具、图书和动物模型等走出商店。孩子们兴高采烈，两个大人也乐呵呵地。因为今天撞到好运了。几种孩子们喜欢的东西都恰恰被打折了。尤其是几个动物模型。一家人走在街上，显得如此幸福完美。
小城的街道永远是安宁的。多了两个欢快雀跃的孩子，走路一颠一颠地，连街道两边的那些几百年的老房子也笑得歪起了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