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7)

作者:蒙田    更新时间:2013-08-12 16:51:03

希腊七贤之一佩雷西德斯临死前写信给泰利斯:“我嘱咐家里人在把我埋葬以后,把我的著作带给你;如果你和其他贤人读了高兴,就把它们出版,否则就销毁它们;里面没有一条信念是我自己感到满意的。所以我不能宣称我僅得真理和达到真理。我只是提到这些问題,不是发现这些问题."

从前那位最智惹的人,当有人问他知道什么,他回答说他知道的只有这件事,就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证实有人说的这句话是对的:我们知道的东西再多,也是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中极小的一部分;这就是说,我们以为有的知识,跟我们的无知相比,仅是沧海

桕拉图说,我们知道的东西是虚的,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是实的,

几乎所有的古人都说,我们不可能认识什么,理解什么,知道什么;我们的感觉是有限的,我们的智力是弱的,我们的人生又太短了。

即使西塞罗,他的一切价值在于他学识渊博,弗利里厄斯说他在晚年时也开始贬低学问。当西塞罗做学问时,他也不受任何一方的约束,他觉得哪个学说实在,就一会儿追随这个学派,一会儿追随另一个学派,但是始终受学院派宣扬的怀疑论的影响。

“我应该说话,但不表示任何肯定;我始终在寻找,时常在怀疑,不相信自己。”

如果我愿意从一般和笼统的角度来看待人,那我是在避重就轻。我可以按照人的特有的规则来做,这种规则不是以声音的分量,而是以声音的票数来判断真理的。普通人暂且不论。

他醒着还打呼嚕,……对他来说生几乎是死,虽然他活着,眼睛看得见。

他没有感觉,没有判断,他让自己大部分的天陚弃而不用。我要以精英人物为例。让我们考虑极少数百里挑一的优秀人物,他们生来精力充沛,聪敏过人,又经过精心培养,博闻强记,更显得神思飞逸,不同凡响,在智蕙上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们的心灵也上下探索,开拓思路,天地古今,兼收并蓄,一切务求多得;在他们的身上蘊藏了发挥得尽善尽美的自然本性。他们以制度和法律洽理世界,他们以文艺和学问教育天下,他们还以自身的良好品德来开导大家*我只以这样的人以及他们的见证和经验作为议论的内容。让我们看他们达到什么样的成就,他们得到什么样的结论。这个精英集团中还存在什么邪恶和缺点,大家也可以毫不在乎地承认自己也在所难免。

寻找东西的人,都会遇到这么一个阶段:或者他说找到了东西,或者他说没有找到东西,或者他说还在找东西。所有的哲学无不屑于这三类中的一类。哲学的目的是寻找真理、学问和信念。逍遥派、伊壁鸠鲁派,斯多葛派和其他人相信他们已经找到了。这些人承认我们现有的学问,并把它们当作肯定无疑的.克利多马修斯、卡涅阿德斯和学院派寻找得灰心绝望,认为我们没有能力去认识真理。他们的结论是人就是软弱和无知,这个学派的信徒最多,人物也最杰出。

皮浪和其他怀疑论者或未定论者(他们的学说,都是古人从荷马、七贤人、阿尔基勒克斯、欧里庇得斯,还有芝诺、德谟克利特、色诺芬尼那里摘录的),他们说他们还在寻找真理々这些人认为自以为已经找到真理的人真是大错待错了;至于第二类人肯定人的力量无法达到真理,他们也认为这个结论下得过于仓促和虚妄。因为,测定人的能力范围,认识和判断这些事的困难性,这是一项巨大和最艰难的学问;他们怀疑人是不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说什么都不可能认识,那么谁又能说人是不可能认识什么的,其实他自己也不见得知道是不是可能。

——卢克莱修

知道自己无知,判断自己无知,谴责自己无知,这不是完全的无知;完全的无知,是不知道自己无知的无知,因而皮浪派宣扬的是犹豫、怀疑和探询,什么都不肯定,什么都不保证。心灵的三个功能:想象、欲望和同意。他们接受前两种功能;最后一种功能,他们让它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不对任何一边表示哪怕是一点点的偏向和倾斜。

芝诺用手势描绘他对这部分心灵功能的想象:手攀张开表示可能性,手掌半张、指头微曲,表示同意;抓紧拳头表示理解;用左手把这个拳头抓紧,表示知识。 

皮浪派的这种判断能力是直的、不可弯曲的,接纳一切事物,又对它们不作理会,不置可否,引人进入不动心境界,生活平静,无论我们以为有了什么意见、印象、知识,心灵都不会受外界的干扰。不然会引起恐惧、吝啬、羡慕、过度的欲望、雄心、骄敵、迷信、追求新奇、反抗、不服从、顽固和大部分肉体痛苦,他们甚至对自己的学说也不脸红脖子粗地不容许有异议,他们辩论时温文尔雅。他们不怕对他们的争论进行反击。当他们说重物往下坠落,别人相信了他们不仅感到过意不去,还要求人家驳斥,这样可以对他们的判断产生怀疑和不作结论,这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提出他们的论点,只是为了銀他们认为我们深信不疑的论点进行交锋。假使你采用他们的论点,他们也很乐意去支持相反的论点:一切对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没有什么要选择的,你若说雪是黑的,他们争辩说雪是白的。你若说雪既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他们就是会坚持雪既是黑的又是白的。如果你从某一判断来说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会肯定你是知道的。是的,如果你对一条公认的原理表示怀疑,他们就会跟你辩论说你并没有怀疑,或者你不能够确定和证明你是在怀疑。这种极端的怀疑,动摇了怀疑的本身,他们自己也分成许多不同的看法,甚至跟那些曾从各方面主张怀疑和无知的看法也不相同。

他们说,如果独断论者一个说绿,一个说黄,那他们为什么不能表示怀疑呢?是不是有这样的论点,有人提出来后不接受就得拒绝,就是不能认为是折衷的?

有的人由于他们国家的习俗,或者父母的教育,或者经常在懂事以前没有判断和选择能力像遇到一场风暴似的非常偶然,选择了这个或那个看法,斯多葛的或伊壁鸠鲁的学派,此后永远附在上面再也不能脱身,仿佛吞进了鱼钩不能摆脱:“他们依附任何哪个学派,犹如风浪把他们抛上一块确石,紧紧抱住不放。”但是那些人为什么不能同样维护自己的自由,不在约束和奴役下去考虑事物呢?“他们的判断力愈是不受影响,他们愈是自由和独立。”自

己可以摆脱其他人所受的必要束缚,不是一种优势吗?凡事疑而不决,不是胜过陷入幻想所产生的种种谬误吗?暂且不作决断,不是强于参加乱哄哄的纷争吗?

我将选择什么?——只要你选择,什么都听你的!——这是一个愚蠢的回答,可是我觉得独断派就是这样回答的,他们不允许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你参加信徒最多的那一派吧,为了维护它,你不得不跟近百个敌对派别开战交锋,那也是没准的。那么不如置身事外,落得个清净?你可以采纳亚里士多德的灵魂不灭学说,当作你的荣耀和生命,这样必须反驳和否定柏拉图;他们就不允许去怀疑了吗?

珀尼西厄斯完全可以对内脏占卜术、详梦、神谕、卜卦不提自己的看法,而斯多葛派对此是笃信的。珀尼西厄斯敢对老师教授的学说表示不同看法,这些学说还是他参加的这个学派一致同意的,他自己参加讲课的,为什么一位贤人就不敢像他那样在一切事情上表示怀疑呢?

如果由一个孩子作判断,他还不懂事;如果由一位学者作判断,他已有先入为主的看法。皮浪派不必顾虑保护自己,也就在交锋中得到一种很重要的优势;只要他们在攻击别人,也不在乎别人攻击他们;怎么也可达到他们的目的。如果他们赢了,你的看法站不住脚f如果你赢了,他们的看法站不住脚。如果他们理屈词穷,他们证实了无知;如果你哑口无言,你证实了无知。如果他们证明没有东西是可知的,这就好f如果他们不能够证明这点,那也不错。“因而在同一个论理上,正反两方面的理由都是相等的,那样对双方来说更容易不作出判断。”

他们更加热衷于引证为什么一件东西是错的,而不是引证一件东西为什么是对的;指出它不存在,而不是它存在;提到他们不相信的东西,而不是他们相信的东西。

他们议论的方式是这样的:我什么也不确定;这个并不比那个更实在;也没有一个比另一个更实在;我一点不懂;一切的可能性都是相等的;赞成与否定的表达方式也是相同的。什么看来都不像真的,但也看来不像假的。他们的箴言是:我议论,但不作结论。

这是他们的老调,还有其他的内容也相差不远。实际效果是单纯的、完全的、彻头彻尾的不作判断。他们运用自己的理性去调查,去辩论,但不作决定,不作选择„谁能想象出不论在什么场合,没完没了地表示无知,不偏不倚地不作结论,他就理解了什么是皮浪主义,

我尽我的能力在表达这个抽象的概念,因为许多人觉得这很难理解,即使那些学者也各说各的,含糊不清。

至于他们的生活行为,还是跟平民百姓没有两样。他们要服从自然要求,满足情欲冲动,遵守风俗习惯,尊重文艺传统。“因为上帝要我们使用事物,不要我们认识事物。”他们在日常行动中任凭这些原则的指引,不表示意见与评论。这使我没法把有人对皮浪的看法跟这条道理凑合起来。他们说他愚蠢,麻木,过着逃避人世的遁迹生活,不会躲开小车的冲撞,伫立于悬崖之前,不愿服从生活规律,这超过了他的学说。他不愿意变成石块或木头;他要做一个有生命的人,演说,推理,享受生活中的™切乐事,正当健康地利用和发挥肉体和精神上的一切潜力。有人僭用想入非非、虚无缥缈的特权,去任意支配真理、安排真理和创立真理,皮浪开诚布公,对这些特权敬谢不敏。

可是,没有一个学派不是被迫允许它的贤人——如果他要活下去的话一接受不少未被理解、未被领悟、未被同意的东西。举例来说,当他去航海时,他按照这张图,并不知道这张图对他有没有用,同时假定船是好的,船长是有经验的,季节是适当的一航行条件一切具备后,他就出海,听任事物的表面现象摆布,除非这些现象是明显矛盾的。他有一个肉体,他有一个心灵,感觉推动他,精神使他亢奋。他不能在心中找到这个面有的奇异的判断信号,他发现他不能对什么作出允诺,因为有的事情就是似是而非的,他还是充分地和自在地承担生活的责任。

把学说建立在推測上更多于建立在知识上;辨别不清真与假,而只是追求表面现象,这样的学派有多少?皮浪派说,真与假是存在的,我们可以去寻找,但是没法用试金石去作出决定。

我们不去追究宇宙的秩序而随波逐流,对我们反而更好。一个不抱成见的灵魂可以迅速达到宁静。凡是评判和监视他们的法官的人从来不会低首下心。那些心灵单纯、不管闲事的人,远比那些对宗教和人间事业虎视眈眈、高声嚷嚷的人温良恭顺,更容易接受宗教和政治的法则!

在人类的创造中,还没有哪个学说包含那么多有用的准真理。它说人是赤裸裸的,空的,认识天生的弱点,宜于从上天汲取外界的力量,弃绝人间的知识,为了在心中更好地接受神的知识,淸除自己的判断,为信仰留出位子;不是没有宗教信仰,但也不建立反对大家凑行戒律的学说;谦逊,服从,守规,勤奋好学。对异教恨之入骨,对旁门左道宣传的异端邪说毫不沾边。他是一张白纸,上帝的手指可以在上面打上任何印记。我们愈是要皈依上帝,我们愈是要弃绝自己,我们本身的价值也愈高。《传道书》说,日复一日,事情出现在你面前,不论什么样子,不论什么滋味,你从好处接受它们;其余不是你能认识的。“上帝知道人的想法,他明白这些想法是空的。”

三大哲学学派中,有两派标榜怀疑和无知,第三派是独断派,不难发现其中大多数信徒摆出不怀疑的面孔,完全是摆个好样子。他们并没有想到提供某种确信,向我们指出他们在这场追逐真理的过程中达到什么阶段,这些学者是在假设真理,而不是在认识真理。

当提麦奥斯要告诉苏格拉底他对上帝、世界和人的认识时,建议他们像两个普通人那样谈话,如果他的道理跟另一个人的道理同样说得过去,他就感到满足了:因为确切无疑的道理不掌握在他的手中,也不拿握在任何一个人手中。

他的一位同道是这样摹仿他的话的广我尽我的可能说明自己的意思,并不是我的话像阿波罗的神谕那样肯定,不容置疑:我是软弱的人,我通过猜測去发现类似真的东西。”这里谈的是一个自然大众的话题——对死的蔑视。他另外又根据柏拉图的话演绎提麦奥斯:“我们有时谈到神的本质和世界的起源,没有达到目的,这也不足为奇;我们只须记住:我说话,你判断,我们都只是凡人;我若跟你谈的只是可能性,你也不要有更进一步的要求。”

亚里士多德一般罗列一大堆其他人的看法和信仰,跟自己的看法和信仰作比较,给我们指出他走出多么远,他又怎样更接近准真理,因为真理不是由别人的权威和见证可以判断的。因而伊壁鸠鲁在他的著作中小心翼翼地不提别人的一条引证。亚里士多德是独断派的王子;可是,我们也从他那里得知,知识愈多,怀疑也愈大。我们看到他有意用嗳昧晦涩的辞句来掩盖自己,使人如坠入五里雾中,没法看清他的意见是什么。实际上,这是以肯定形式出现的皮浪主义。

听一听西塞罗的论点,他用自己的幻想去解释他人的幻想:“谁要了解我们对毎个事物的想法,只会愈打听愈好奇。有一条哲学原则:对一切进行争辩,对什么都不作结论,这条由苏格拉底建立的,由阿凯西劳斯重提的,由卡涅阿德斯加强的琛则,流传至今,还保持生命力。我们属于这个学派,相信真与伪始终纠缠一起,两者如此相像,没有肯定的标志可以判断和区分它们。”

不但是亚里士多德,还有大多数哲学家都指出真理难找,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强调这个课题的无谓性和满足心灵的好奇,让哲学家白磕牙,让他啃一块没肉没骨髓的骨头。

克利多马修斯说他读了卡涅阿德斯的著作,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见,为什么伊壁鸩鲁在著作中从来不说明白,而赫拉克利特的外号叫“黑暗”?学者像变戏法的魔术师,为了不暴露自己理论的空洞,把难懂作为一块硬币来玩弄,人因愚蠢又很容易上当受骗。

他靠晦涩的语言在无知者中间赢得了名声……因为愚人以为在他们神秘的符号下看到了什么而大为欣赏和赞美。

西塞罗责备他的朋友在星相学、法律学、辩证法、几何上花费太多不必要的时间;这使他们顾不上去履行更有益、更真实的生活责任。昔兰尼如哲学家同样轻视物理和辩证法。芝诺在他的《共和国》那些书中开宗明义地称一切自由学科都是无用的。

克里西波斯说,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撰写逻辑学,是出于消遣 

和练习。他不相信他们对这么空洞的课题有什么可以说的。普鲁塔克对形而上学也这样说,伊壁鸠鲁谈到修辞学、语法学、诗歌、数学以及除了物理以外的所有学科,也是这种态度.苏格拉底否定一切学科,除了风俗和生命研究。不论别人问他什么,苏格拉底总是先要问话者向他交待他的过去和现在的生活情况,他以此作为提问和判断的内容,认为其他一切都是从属的和衍生的,“这类书不能增加揉写者的美德,也就不会叫我感兴趣。”大部分学科遒到知识本身的蔑视.但是他们没有想过,在一些没有实际利益可言的课题上殚精竭虑也是不合适的,况且,有的人说柏拉图是独断派;有的人说他是怀疑派;此外还有人说他在某些事上是独断派,在某些事上是怀疑派。

苏格拉底是《对话集》中的主要人物,他总是提问题,活跃辩论,从不打断,从不满足,他说除了相互对立的学问以外没有其他学问。

荷马是他们的鼻祖,奠定一切哲学学派的基础,但是我们往哪个方向去,在他是无可无不可的。有人说,十个不同的学派都源自柏拉图。因而,以我看来,既然他的学说摇摇摆摆,不置可否,这些衍生的学说也不会相差太远。

苏格拉底说,助产妇在帮别人接生时,自己不得不放弃生孩子;而他,既然神给他智者的称号,也有育才的任务;他放弃以男性的爱情生育精神的孩子,而要帮助其他人去生育他们的孩子,打开智慧的产门,便利产道,让婴儿顺利出世,现测他的天分,给他施洗礼,喂养他,使他强壮*裹上襁褓,施以割礼,运用他自己的智慧去应付命运的福祸荣辱。

第三类哲学家大多数是这样的,古人已经在阿那克萨哥拉、德谟克利特、帕尔梅尼迪兹、色诺芬尼和其他人的著作中读到了。在他们的笔下,对实质是表示怀疑的,意图中探讨多于教育,字里行间也穿插独断派的论调。这在塞涅卡和普鲁塔克两人的著作中也是屡见不鲜的。谁看得仔细,就可以看出他们一会儿是这个面目,另一会儿是另一个面目!法律的调解人首先是往自己有利的方面调解。

我觉得柏拉图深知其中缘由,爱用对话形式讨论哲学问题,这样可以通过各人的嘴说出他自己的形形色色的想法。

用不同方式讨论问题,跟用相同方式讨论问题一样好,还更好,可以更丰富更有益。以我国为例,国家法令体现了独断派结论性文章的最高形式;我们的国会传达给老百姓的法律条款最有典型性,要老百姓对这个由能人组成的权威机构保持敬畏,这些文章的美妙不在于结论;结论对组成权威机构的人是日常的事,对执行法律的人是共同的事f美妙在于法律事务可以容忍那些不同的、矛盾的空论歪理,让人喋喋不休地清谈。

有的哲学家由于对某一事物表现出人性的犹豫不定,有的哲学家由于某一事物本身的流动性和不可知性而不得不承认无知;这时产生的矛盾和分歧,给各个哲学学派的论战提供了最大的战场,

脚下打滑的时候且慢下结论,这句老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像欧里庇得斯说的,

上帝的著作各不相同,令我们无所适从。

恩培多克勒心中好像充满圣火似的在追求真理,他在书中多次提到“不,不,我们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一切东西对我们都是隐蔽的,没有东西我们可以说是怎么样的”,再来看“世人的思想是不豁达的,他们的主意和预见也是不确定的。”然而抓不到猎物的人对打猎的兴趣依然不减,这也不要感到奇怪:学习本身就是一件愉快的工作,这件工作那么愉快,斯多葛派禁止的种种乐趣中,就有追求学问引起的乐趣。人在学习中会忘乎所以,不加以收敛。

德谟克利特在餐桌上吃到几只无花果,味道如蜂蜜,突生异想,要弄明白这种不寻常的美味是从哪儿来的。他离开桌子要去看一看长这些无花果的果树;他的女仆明白了他忙乱的原因,笑着对他说不用费神了,这是她把无花果放在一只盛了蜂蜜的陶罐里。女仆使他失去一次探索的机会,剥夺了他的好奇心,他很懊丧,说:“滚开,你叫我讨厌;可是我还是要把它当作天然甜味来我寻原因。”他高高兴兴地要给这个不存在的、假想的问题寻找真正的原理。

出自一位伟大著名的哲学家的这则故事,向我们明白无误地说明是学习的热情,才使我们追求我们苦于无法追求到的东西。普鲁塔克叙述一个相似的例子,有一个人不愿人家给他弄明白自己怀疑的东西,这样不会失去追求的乐趣;犹如另一个人为了不愿放弃借酒止渴的乐趣,不让医生给他开退烧药。“学习无用的东西总比什么都不学习好。”

好比我们的食品,有的纯粹是好吃,我们喜欢吃的东西不一定都是有营养和有利于健康的。同样,我们从学问中得到的精神粮食,虽然不一定有营养,有利于健康,但是可以很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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