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元月,春节临近,南方大地依然朔风凛冽,春寒料峭,但在市各大公园独秀一枝的梅花却迎着严寒竞相怒放,有白色的、红色的、紫色的、桃红色的、粉红色的,可谓是嫣紫千红,春江芬芳。人们三五一群结伴而行前去景区欣赏着各类梅花,徜徉在花海丛中,并争先恐后地拍照留影,享受着春节前夕的欢乐时光。
而此刻的陆宏却无暇顾及这些冬季美景,他正在为“家密”之事绞尽脑汁,就在他为追查此事线索失去信心的当口,突然接到远在江苏南京一位姨妈的长途电话。
这位姨妈,人们称她林姨,她就是刚刚去世林梅的亲妹妹,她比姐姐小两岁,也是滨江人,应该说,她是陆宏的亲姨,因姨夫前几年去世,林姨就离开滨江城区去南京女儿处居住,女儿在南京工作,便于女儿照顾,颐养天年。林姨在滨江生活的那段时光,经常与姐姐林梅走动,姐妹俩唠唠嗑,无不自在,享有姐妹血缘之情的天伦之乐,随着双方年事已高,林姨去南京后,只是每年春节回滨江市看望姐姐林梅并一起吃个团圆饭。故陆宏跟林姨关系相处得也很融洽。
不巧的是,前一段时间,在林梅大殓前夕,林姨因患肠恶性肿瘤住在南京大医院开刀手术,故没法回滨江参加姐姐的追悼会。而林姨在医院一住就近三个月,包括化疗和放疗,总算死里逃生,逃过一劫,人虽暂时脱离危险,但后续医治吃药依然不能停下。
此时,林姨在电话里说:“陆宏,我是你姨妈呀。”
陆宏听到林姨电话声音忙关切地问道:“是姨妈呵!你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林姨:“暂时无碍,目前还要继续打针吃药,并定期去医院复查。”
陆宏:“那就好!我一直在担心你……”
林姨:“这次没能参加我姐姐的追悼会,实为遗憾,不过我前几天出院后特地去我家附近的寺庙里为你妈妈烧了好几袋锡箔和冥币,愿我姐姐在天之灵安息,并保佑你我全家身体安康。”
陆宏:“谢谢姨妈!”
林姨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陆宏,我原想来滨江市一次,与你见个面,只因我刚出院身体虚弱,再说年龄也大了,老眼昏花,所以想请你外甥来我南京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想亲口告诉你,行吗?”
陆宏当时听到林姨说“有重要事……”,身心为之一振,他忙上想到“家密”之事是不是由姨妈掌握,并来告之,他当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自悔怎么就没有想到是姨妈呢,难道林姨知道陆宏家的秘密?此事太玄了,搞了半天,揭秘者可能就是自己的亲姨,但陆宏还是怕判断失误,便投石问路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道;“姨妈,此事有那么重要吗?难道电话里不能说吗?”
林姨:“电话说不清楚呵,因为还有东西要给你看,所以你必须近期抽空来一趟南京好吗?”
陆宏:“既然姨妈说此事重要,那我就来一趟南京,顺便也应该看望你一下姨妈。”
林姨:“那就定了,你来前打个电话予我便是。”
陆宏;“好的,一言为定。”
……
寒冬腊月,阳光清冷,时而黄叶纷飞,只有冬青树在清光冷照下方显孤傲挺拔,郁郁葱葱。
一列高铁正风驰电掣般地驶向金陵古城。
陆宏到了南京,在火车站附近大商场匆匆买了一些带有精装礼盒的礼品打了一辆“的士”直驶姨妈家。当踏进林姨家的门,陆宏放下手中的礼品时,心脏还鼓动得很厉害,像十五桶井水——七上八下,他怀揣一种难解之谜想在林姨口中获得解密,其结果如何心里没底,也无从知道,怕又是一场空欢喜,再说此“家密”对陆宏来说是祸是褔不得而知,搞了不好可能是“大祸临头”……
近八十的林姨步履蹒跚在客厅迎接着陆宏,并带有嘶哑沧桑般的语气说:“外甥来了就好!就好!还买那么多礼品干什么,又不是外人。”
陆宏莞尔一笑道:“姨妈,这是礼数,晚辈看望长辈岂能空手来,不符合家规情理呀。”
林姨:“这到也是,让外甥破费了。其实姨妈我挺想你的,只是我在生病,你呢又在料理你母亲的后事,所以我俩一晃几个月才见上面。”
陆宏:“是呵是呵,母亲离世已有两个多月了,你生这么大的病,我也没时间来看望你,作为外甥愧不敢当呵!”
林姨:“哪里哪里,言重了。是我没赶往滨江参加我姐的追悼会,没有作最后送别实在是终身遗憾……”。林姨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陆宏,你刚来,不急,现随意聊聊你母亲的后事处理详情,晚饭后,我再告诉你一些事,可否?”
陆宏:“可以,可以,那我先说一下我在寺庙请和尚师傅超度母亲亡灵的情况吧。”
……
就这样陆宏与姨妈谈及母亲林梅的后事处理情况,谈得有条不紊,顺序有章,这让林姨听了后也松了一口气,认为外甥办事效率很高。一眨眼便开晚饭了……
晚饭后,林姨在大客厅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很大的档案袋,从中取出一封信和一些打印的文件资料,并郑重地对陆宏说:“你母亲在世前曾委托我一个有关你的秘密,她一再关照我要等她离世后告诉你,但这里有一个细节,如我走在你母亲前,此事我会委托我女儿告你的,现在你母亲走在了我前面,所以此事由我亲口告诉你。”
陆宏听后,心脏鼓动得差一点跳出来,喜忧参半,惊喜的是“家密”之事终于有了一个结果;担忧的是揭秘的内容不知为何事,既想知道,又不敢聆听,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从而影响自己的情绪,其心理处在矛盾的纠结中。
林姨继续说:“陆宏,一旦我今天公开此事,那从今往后就不是秘密了,也许你听了后不一定会相信,但我今天说出来的每一字都是真,请你要相信我,这是你母亲让我转告你的……。”
此刻,陆宏有些坐立不安,感觉林姨今天有点玄,甚至有的怪,吞吞吐吐,故弄玄虚,搞得陆宏情绪起伏波动得厉害,仿佛自己全身血液在奔流,猛击胸膛,心潮起伏,他听林姨的口气似乎预感到此“家密”的情况要比原来想象得复杂和重要,他诚惶诚恐地忙说:“姨妈,你稍等,你让我平喘一下,冷静一下,我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林姨莞尔一笑说:“怕什么?只是一个秘密而已。”
陆宏平缓情绪说:“姨妈,你说吧,我听着。”
林姨这时才开诚布公郑重地说开了:“你母亲生前委托我主要是两件事,并让我在你母亲离世后告诉你。第一件事是,你不是林梅亲生的,林梅只是你的养母……”。
还没等林姨往下说时,陆宏听了差一点崩溃,脑袋嗡了一下,他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还以为林姨在开玩笑呢,但当陆宏望着林姨那认真的神情和凝重的眼神,便打消了怀疑,他沉默良久,便问:“那我生身父母是谁?”
林姨:“你的生身父母均属烈士,生前双双原在国家军工厂工作,属保密单位。你生父当时是机要室主任,你生母是机要室资料保管员,因单位一次大火,你生父母为保护国家财产——抢救军工资料,几次冲进火海机要室……结果双双牺牲在大火现场,因你养父母与你生父母是邻居又是好友,你生父母牺牲后,由当地政府出面,由你的养父母自愿领养至今,因当时你出生只有六个月大,所以这一切你根本无从知晓,你原姓金,后来养父母将你姓字改陆,随陆家姓。”
陆宏听了后心里很沉重,静默着,久久地静默着,沉思着,他确实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但林姨说的每一字都是真的。
接着,林姨小心翼翼地递给陆宏一张银行存单继续说到:“这是当时政府在追认你生父母为烈士时给你的一笔抚恤金,因当时你年纪太小,故由你养父母代你保管并以你的名字存在银行里五十多年,其间,你养父母生前将此张存单转存过多次,现利滚利约有近一千万元,五十多年来你养父母从来没有动过这笔钱,我姐姐(林梅)曾对我,这笔抚恤金是两条鲜活的人命呵,也是烈士的根和魂,只有当他的儿子(陆宏)成人后才能亲手交付给他,让他永远记住陆宏的生身父母是英雄的烈士,走时很光荣。”林姨说到这里时有些哽咽,泪水浸满了眼眶……
陆宏听后没有说话,他屏息凝视这张银行存单,眼圈似乎有些发红,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仿佛时光凝固在半个世纪前那段岁月,他在瞬间想象生父母冲进火海那惊心动魄的场面……
时针在一秒秒地晃过,室内很静,陆宏好像还没有缓过来,情绪沉浸在一种无法自拔的心灵深处。等待许久,陆宏才缓缓抬起头来问林姨:“姨妈,其实我早已成家立业了,也是成年人了,养父也提前去世了,那为什么养母(林梅)不愿意提前告我的身世?”
“怕告诉你后,你会把你这笔抚恤金捐给你养母林梅看病换肾脏,据说换一个肾脏要一百多万元,换两肾脏要近三百万元左右,你养母虽身无分文,退休工资很少,也不愿动用你生父母这笔抚恤金来看自己尿毒症的疾病,你养母最后选择宁死也不做血透不换肾脏。她老人家就想死后将你身世真相告诉你,并将这笔近千万元的抚恤金完整地交到你手上。”
陆宏听后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养母的一片真诚和苦心,真是用心良苦呵,他一下子解开了林梅死活不愿做血透之谜,至于换肾脏之事林梅从未在陆宏面前提起过。陆宏当即深深自责粗心大意啦,如他当时知道可换肾脏之事,他宁愿从自己身上拿掉一个肾,移植到养母林梅身上,因当里没有人提起,连医生也没有说起可以移植肾脏。他喟然长叹,深深地内疚、深深地自责、深深地后悔,他潸然泪下……
陆宏强忍泪水又问林姨:“姨妈,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林姨见陆宏情绪上有所缓解,便说:“第二件事就是,你现在的养父母在世前早已把他们老人家的房产经滨江市公证处公证,赠予你并由你继承,此举就是为了防止定居国外、林梅的亲生不孝女儿陆玲来闹事。”林姨说后将两份具有法律效应的公证书递到了陆宏手里。”
陆宏听了后大吃一惊,当他看到手中的公证书,一种愧疚和惆怅油然而生,他木讷了许久,他那种对养父母的感激之情无法言表,突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失声痛哭,几乎是泪奔……
过了好长时间,陆宏拭了一下眼泪,平稳了一下情绪,问:“姨妈,难道姐姐陆玲不知道我是领养的吗?”
林姨:“因你陆玲当时也只有一、两岁,又在她外婆家照顾,所以对你的身世情况一概不知。”
……
一切的一切已真相大白,解开了陆宏的身世,养父母还馈赠了一套按2018年初现市价在九百多万元的房产给领养的干儿子陆宏,却没有给亲生女儿陆玲,因为亲生女儿属不孝之女。陆宏手捧着厚重的抚恤金——银行近一千万元的存单和馈赠房产的公证书,心潮起伏,无限感慨,他没想到家密之事原是这么一个结果,他突然扑通跪在了林姨面前,磕着头,随后双手作揖带着爆发的情感大声说:“感谢姨妈告诉我家的家密之事,感谢养父母,林家和陆家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无以回报,苍天在上,我陆宏向天发誓,我后半人生一定以生父母和养父母为榜样,活在世上,广结善缘,积德行善,并终身来赡养你姨妈,以报养父母的恩德。”
……
就在林姨完成了姐姐林梅的嘱托后,向陆宏交待完其身世和交付抚恤金及房产公证书一个月后,过完2018年春节,林姨因肠癌淋巴细胞扩散也离开了人世。林梅和林姨姐妹俩只相差三个多月先后离世,两位亲人仿佛在冥冥之中完成了“神圣的使命”后才放心地走向了天堂。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人生匆匆,岁月匆匆,人生原本如此,人类原本如此,中国原本如此,世界原本如此,留下的是祖宗的家训和文化,乃至千年中华忠孝仁义礼智信和立国之本、立家之本的美德。
人世间,“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曲子终有散尽,世道终有公理,愿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