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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与现实的交叉

作者:张逸尘  发布于:2016-08-02  点击:1098


回味《百合花》时,宫崎骏动漫《红猪》的画面倒是接二连三地浮现,也不稀奇,同样是战争中的有情有义,同样要感情慢慢溢出的笔法。不过前者是现实主义,后者多了浪漫主义色彩与魔幻性质罢了——“飞行员因咒语而变成了一只猪”!只是,战争往往滥用正义的名字发起,或许我们自身又都在意成败得失,那么对于变猪的戏剧现象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场“闹剧”?

当年无声的反右战场硝烟四起,环境压抑、人情淡薄,失望的情绪氤氲于生活的各个角落。或许所谓“右派”的痛苦压抑太久,却倾诉无门,只得将隐隐的诉求投入笔端。在此情形下,茹志鹃的写作选取了较为保守的战争题材,不过,她不着意于塑造大人物的丰功伟绩,也避开了战争场面的宏大叙事,反而聚焦于小人物形象及其之间淳朴自然的人际关系。另外,在战争文学的“浓墨重彩”“粗砺”“硝烟”等特色盛行之时,《百合花》一文也打破定律,全部反其道而行之——淡妆清抹,精致,与花香。然而,矛盾心理主导下作家的笔锋注定了曲折反复,致使语言稍显粗糙。

即便如此,这部作品沉淀在岁月里,压成书页间泛黄的花瓣,一经翻动,带出的仍是淡淡的百合花香。它历久弥新,飘忽文字间的反战情绪在当代得到认可。可以说,这种情绪在创作时被作家竭力压抑以避开政治雷区,然世间总归有着物极必反的道理,愈是不敢碰触的事物,愈会深入内心、难以挣脱,表现在文字中,竟不由自主、疯狂滋长了。

作家以其独有的女性视觉与笔触,截取了战争年代里几个日常片段,围绕着卫生员、通讯员与农村新媳妇三个人展开描写,从通讯员送“我”(卫生员)去前沿包扎所,到通讯员和卫生员一起向新媳妇借被,这两个片段展示了特殊年代的生活里依旧有着平凡乐趣,人情美、人性美简直呼之欲出。而到第三个片段,新媳妇拿出新被子为牺牲的通讯员入殓,感情饱满的要掐出水来。从整体而言,这部短篇小说基调柔美而不高亢,色彩运用以清淡为主、时而浓烈,给人极享受的画面感,轻而易举就将读者带入其中。你瞧……

“我朝他宽宽的两肩望了一下,立即在我眼前出现了一片绿雾似的竹海,海中间,一条窄窄的石级山道,盘旋而上,一个肩膀宽宽的小伙,肩上垫了一块老蓝布,扛了几枝青竹,竹梢长长地拖在他后面,刮打的石级哔哔作响”。这本是个清俊朴实的农家小伙,他本该过着云水边静沐暖阳的生活。一切只能用“本来”起调,于是哀愁才如轻烟般萦绕盘旋指尖。卫生员“看见他背的枪筒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枝野菊花,跟那些树枝一起,在他耳边抖抖地颤动着”,战争与生命,枪管与鲜花,又是一组强烈的象征对比,直到那“绣满大朵大朵百合花的枣红色缎底棉被”盖在通讯员的遗体上,读者心情何止叹惋!百万大军数年心血,抛家舍业人走人留,也不过是多数人眼中一个数据与非数据的结果。这公平吗?有多少鲜活如斯的生命就此随风而逝,就像那飘乎风中的破布条。有心人会来打理一番,正如农村新媳妇的态度从忸怩害羞转变为庄重严肃,去缝合死者生前破碎的衣裳。然而更多的,不过是一个苍凉的手势和一句——“算了吧!”

难以释怀的是,妇女的温热本该令人感动,而我却悲哀地难以自持。最早读《百合花》还是在高中语文选读文本上,可惜如今的认识恰恰形成了对那时狂热崇拜战斗英雄的鲜明讽刺,构成了文本的双重解读。到头来,自身还不是陷入悔悟之中。谁曾想茹志鹃先生也会建构叙事圈套,在清新俊逸中对读者道一句:爱莫能助。或者这所谓的圈套也只是我在妄加揣测?呼——那就一厢情愿到底罢!

羁旅征战之人,有谁不曾遥望烟波里久违的故乡呢喃着“别来无恙”?若有幸得以安返故乡,浮生顺遂,便可在岁月里把盏、饮岁月留香,浅唱、吟往事飞扬。只是在战争年代里多的是不幸,生别离、家书散尽,人不归、思念终生。说什么国仇家恨、为国捐躯,叹不得承欢膝下、颐养天年。最终,太多的身不由己与转身悔恨构成了一代人的创伤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