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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特加与杜鹃花

作者:梁愿圆  发布于:2016-08-02  点击:1257


我脑中的童年印象,是古寺后山铺天盖地的杜鹃花,一样的粉红色,随着山势绵延,肆虐成洪。那样一场声势浩大的绽放,就像春日里的龙卷风,来势汹汹。

花香是和橘子汽水一起涌入神经末梢的,画面蓦然清晰了,像支气管一样纵横交错的阡陌小道,大多数日子都寂寥着的长街,横穿小镇的溪流,躲在老屋子间的青石板小路,矮泥墙上伸出一朵南瓜花……

时光就像一张滤纸,回忆匆匆流过,留下过往岁月的浅轮廓。如果二十年,颠沛流离之后,纯净如水的少女心都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淹没封杀,所有的是非观都被逼得足够强大。是带着王者归来的气势转身,还是泪眼朦胧回眸。

或许这是个无法就着红酒,伴着烛光摇曳说完的故事,它不够浪漫,而橘子汽水甜美的泡沫在数十了年漂泊里,消失殆尽。不甘不苦,不涩不柔,有一种回忆的视角叫置身事外,就像那杯用青春来品的酒,烈焰般灼过喉咙,伏特加。

我知道她没有汤唯的惊艳,在精心编排的悲剧里,一面被生活打的狼狈,一面不着痕迹的美。多少人想重现她的传奇,而那个说“我不能决定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样爱,怎样活。”的女子,带着她的黄金时代远去。只有她回望呼兰河的姿态,清冷孤绝。

有人说《呼兰河传》,要经历多少悲伤,才能让文字透纸生凉。的确,蘸墨挥毫,数笔间,一座小城的轮廓便在烟雨蒙胧中若隐若现了。全景俯瞰的开头,惊艳的起笔,从极寒的冬日,在风雪里煎熬的人,人们对大泥坑的荒诞态度,给无聊日子做调料的寡妇……不仅是冬日的凉,连人心的凉,都从笔尖流入读者心底。镜头渐渐拉长,到我的小院子里,我的一片天地,多少人记得那句,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这时的故事,才渐渐转换色调,有一丝温度,挣破灰蒙蒙背景的束缚,伸出头来。

童年与文字碰撞出的暖意,粉红色杜鹃花在字里行间跃动,写童年的文字不会冰冷,大概是像萌芽似的,稚嫩,无知又充满期待的仰望姿态,让生活的寒意却步。哪怕开篇即为寒冬,将大地都冻裂的冬天,可一双躲于云端的双眼,视线穿过风雪,到十字街,东二街,各色铺子,改行做接生婆的牙医,西二道街的大泥坑……多少悲剧冻僵的心,在童年的细枝末节里融化,就像书中再多心酸煎熬也打败不了一碗浮着葱花的豆腐脑。

点滴细节一笔一笔加重小城的线条,当呼兰河城浮出水墨色的阴沉背景,当童年百转千回后又重新冲入脑海。有祖母对我的不喜,却也有祖父对我的视若珍宝,尽管小团圆媳妇所遭受的一切让多少人觉得发指,而在孩子眼里,对她的印象,只留下一个长辫子爱笑的姐姐。

不批评,不怒斥,只求叙述,不论对错。

这或许是那些经历在萧红人生态度里留下的一块刺青。剥开文字的冷暖之意,无论是愚昧麻木还是天真烂漫,没有态度,只有真实。童年的美源自童心的美,在一双清亮透彻的眼眸中,世界也是美得闪着光。我背着古诗,也学唱跳大神的小灵花,有二伯性情古怪,但对世事似又有着难得的透彻……或许是几经曲折,才能这样尊重,相信存在过的都有存在的意义,才能坦诚面对那个未经世俗洗礼的纯白灵魂曾注视过的世界。

萨冈说,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突然明白不论是林海音的《城南旧事》还是萧红的《呼兰河传》,童年故事里那丝不明的悲凉感从何而来,因为我们颠沛流离,因为我们,心未死去。一个故事,写给时间与空间的远方,或许只为证明千山万水后,曾经爱过,现在爱着。哪怕这世界的不完美如我的爱般,一如既往。

北方吹来的冬风,扫过呼兰小城,冷眼看着苦难与荒诞调兑的生活,是洒着芸豆的黏糕,还是园子里开的甚好的玫瑰,一瓣瓣打破冰封,冷暖色调碰撞相容,今夜,饮一杯伏特加,与你说上,那一季的杜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