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光
作者:郑睿馨 发布于:2016-08-02 点击:1778
——读《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有感
“心上的人儿
有笑的脸庞
他曾在深秋
给我春光
心上的人儿
有多少宝藏
愿你的笑容永远那样”
——《永远的微笑》
刘呐鸥先生在文末没有给留在舞场一角的H先生配上内心独白,就像他已无辰光再对拎着Opera bag的女人倾诉爱意。H先生在爱情中也的的确确是一个时间的不感症者,于是心疼他的我在略有辰光的前提下为他想了一段用歌词描绘的独白。我不敢断定在那样矛盾的心理中H先生是否还会觉得Cyclamen的香水味依旧那么令人着迷,但这大概是对于那个灯红酒绿时期的上海所产生出的爱情最好的诠释。
H先生的辰光
晴朗的午后,喧闹的跑马厅,这是属于“春大衣和望远镜”的辰光,H先生便是其中的一位。全身上下的三四十张钞票全部赌在了五号马身上,他显然是幸运的,除了赢得那将近一千元的钞票以外,还成功邀约到了一位sportive的知性女性。我猜测H先生一定坚信自己和这位小姐的独处辰光是无止尽的,直到那一位T先生的出现扰乱了他臆想香车美女作陪的兴致。微昏的舞场一角,H先生灌下抑郁后,在华尔兹华丽圆转的节奏中向他的所爱表明心意,却意外遭到了女人的些许讽刺。当他听到女人说出love-making后,也是彻底知道了自己的辰光在一开始就已经被安排好,辰光送给了H先生一个“欧·亨利”式的结局。
说结局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其实并无没有道理。当第二遍阅读这篇文章时才发现刘呐鸥先生在处处暗示着我们:他用“温柔的货色”来形容她;写她与H先生第一次谈话时便流露出好朋友的亲密;在H先生握住她手腕时,相比较H先生自身的坠入爱河中的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她倒显得十分淡定从容……
其实比起蒙在鼓里的T先生,H先生已经足够幸运了。“你的眼睛真好呵”这是女人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她对他动情了吗,也许吧。
《一代宗师》里说道“在你眼中,这块饼是个武林。对我来讲,是一个世界。”
“在女人眼中,辰光是分针、时针和秒针的不断相遇和离别。对H先生来讲,是一场情感的赌注。”
上海的辰光
那片法国梧桐下的马霍路幽幽然通向叫声喧嚣的跑马厅,身着法国绸的姨太太们挽着丈夫的手臂在这混着钞票味和马粪臭味的环境中谈笑着。而她们的丈夫则红着眼盯着跑马场上的骏马,无暇顾及身边的太太是否正和一位俊朗的小伙眉目传情。这是《夜上海》中所唱的那座歌舞升平的不夜城,也是民国时期的上海辰光。
作为第一批通商口岸,上海很早便沦为洋人操控下的“冒险家乐园”,她一边忍受着人民公园门口那块“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一边却坐拥全中国最时尚之都。“仙客来”香水是上世纪30、40年代女性所追崇的奢侈品,配上1906年的英式“歌剧包”简直是那个阶层的代表。刘呐鸥先生除了在文中提及这些洋货外还处处运用了英语单词:喝彩时脱口而出的Bravo;用demonstrate形容解风情的伴侣;还有那个令H先生无法自拔的fair sex,这不是矫揉造作而是恰到好处地展现那个在Union Jack(英国)管理下的上海辰光。
沪语也是这篇文章中的另一大语言特色。当第一次读到“两个人的蛩音在水门汀上律韵地响着”时竟不自觉切换成上海话,很自然,但一时想不起水门汀的意思。问了母亲才得知是水泥路,后又借助网络,查明是从英语单词cement音译过来,亲切之余,不免令人对那个操着“洋泾浜”英语的上海辰光神往之。
时过境迁,原来的跑马厅变为了上海美术馆。走在那依旧梧桐成荫的黄陂北路上,不再看到外国兵带着半东方种女人的“快餐爱情”,愿你也找到一个在爱情中是时间不感症的他。
刘呐鸥的辰光
读完这篇文章后,一直有种隐隐的感觉,认为H先生就是刘呐鸥先生本人的写照,于是上网搜索他的个人资料,却发现感情史那块空白。难道只是单纯写了一篇文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而我选择认为一定是对Cyclamen香水的迷恋才写下这篇略显悲情色彩的文章。
对于上海话老道的用法让我误以为刘呐鸥先生是位上海人,然而他是一位在日本长大求学的台湾人,来上海求学是他的一种尝试,却让他的写作生涯在这段辰光达到了顶峰。不同于他的好友,那位撑着油纸伞走在雨巷中的诗人戴望舒,所带给人朦胧的情感,刘呐鸥的文字是露骨的。也许与他的早年教育背景有关,他擅长于描绘女人的两性关系,所以极大表现了都市男女热狂迷乱的感性欲望。但刘呐鸥却通过此来感受上海的大都市生活,体验都市人的生存处境。
写到这里不由得感到难道那个令H先生着迷的女人会不会是上海这座城,她光鲜、她艳丽,她在刘呐鸥先生眼中成为独立的审美对象而存在,而上海也展现了那个有些不同于他人、令人不可捉摸的刘呐鸥。
刘呐鸥的辰光在那片法国梧桐下静静地走;在吃茶店中慢慢消磨;最后变为跑马厅中那被人撕碎的纸片,永远留在了这冰冷的水门汀上。
辰光啊,侬慢慢叫走,等等在时间中是不感症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