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与此间少女——读《夜深沉》有感

如果世间最美的所遇所得不是如愿以偿而是阴差阳错，那么所有悲剧凄婉便可以不显得过于令人肝肠寸断。那句“夜深沉，情也深沉”便可以被赋予更丰富的内涵。或许大多数读者都会由心底生出对二和的怜惜，或许在读到月容的名字时也会在不经意间皱了眉头，但我仅仅想从一个年轻女孩的角度来看这部小说，或许可以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故事背景被设定在那个风雨飘摇却又惊才艳艳的民国。内容大略是如蓬草般孤苦无依的唱戏女子邂逅了老实巴交的马车夫，后来他将她扶成了名角儿，她却弃了他转身投向公子哥的他。几经辗转，她发现还是朴实的他更适合白头偕老，可最后大家都没有躲过命运的玩笑。他以为她终是负了她，她觉得他不再爱她，雪夜里一曲夜深沉，似是唱出了过往又似是唱断了前路，从此再无交集，天各一方。

作为年龄相仿的女子，我一直是同情并理解着月容的。许多男性作家写小说时，喜欢给游戏人间的男主角配上一个痴情到可以放弃一切的女子，这是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女子是男子的陪衬。第一个敢于突破这个框架的作家是曹雪芹，他为女子写了一部伟大的书籍，书里惊才绝艳的女子远胜于被称为“须眉浊物”的一众男子。到后来，张恨水先生书里眼神清澈如山泉水的冷清秋，林语堂先生书里知书达理的姚木兰，都在很大程度上为女性正了名。月容，在我看来，也是一样的。或许她没有冷清秋出身寒门却卓尔不群的独立，也没有姚木兰的博闻强识与柔婉大气，但她灵动、活泼、向上。与二和的邂逅是月容生命的转折点，在二和与一众胡同朋友的帮助下，她从一个唱大鼓书的街头卖艺女摇身一变成为了戏台子上小有名气的杨老板。看着台上年轻美丽的月容，二和一定是欣喜的，因为在他的梦里，出于感激或爱的月容会委身与他，从此小俩口一起照顾盲眼的老娘，日子倒也是有滋有味。有句老话说的好“人怕成名猪怕壮”话糙理不糙。杨月容或许可以不忌讳二和贫寒的家世，可以笑弯了眼睛同他在门槛上追着玩儿，可杨老板并不行。杨老板会遇上各式各样的大人物，比如，妻妾成群的赵司令，或是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翩翩公子宋信生。

每一个十七八岁少女的心里或许都住着一个翩翩贵公子，少女们将自己所有的幻想加在他身上，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描摹着他潇洒的模样，于是他渐渐变得光芒万丈。有一天真的有这么个人出现在你面前，所有的光芒便被转移到他的身上，这时候的少女仿若瞎了眼睛，他的一切都可以与完美画上等号，月容也仅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已。从最初对宋信生的心动到后来的结伴而游，再到相约私奔，所有人都怨月容的薄情寡义，可谁又能理解一个怀春少女在马车夫与公子哥之间显而易见的选择呢？爱情可以蒙蔽一个人的眼睛，单纯的她哪能预见之后日子里宋信生的背信弃义？她只是穷怕了，想就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难道有错吗？又有谁教过她世道艰险，哪些为可信哪些为不可信？当绝望的二和最终迎娶他人而自己又惨遭抛弃，谁又理解过她的辛酸与无助？万幸，月容还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很奇怪，有些事情，经历过一次就可以懂得许多。社会是最好的老师，所有的一切使得月容长大了，成熟了，她也可以不动声色地将所有觊觎她的男人玩得团团转了。可当她转身寻找最爱她的二和时，却只见茫茫雪原，再也没有当年那个一脸憨笑的丁二哥了。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女孩成长必须经历的东西，没有这些痛，她们永远不会长大，

女人总会在不一样的年纪得出迥异的体悟，读这一整本的夜深沉，我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过去与当下的影子。说是写社会，其实张恨水先生笔底更多体现的，是对一个女子于乱世中负浮萍一般随波逐流命运的无奈与怜惜，所有的热情与冷漠，所有的辉煌与失落，所有的漫漫长夜与纸醉金迷最后都敌不过阴差阳错，南辕北辙。从最初那曲夜深沉便埋下的伏笔，一路草蛇灰线，最美不过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