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两种姿态——云上日子与尘土洗礼

云，临近天边，云上的日子潇洒自在，幸福触手可及。

虽说是守得云开见天日，但也有散不去的云，拨不开的雾。张天翼小说《包氏父子》中对于天气的描写着墨并不多，却散发着撩不开的阴郁之气。“天上糊满着云，白天也像傍晚那么黑”、“天上还堆着云，也许得下雪。云薄的地方就隐隐瞧得见青色”、“太阳打云的缝隙里露出了脸”。

《包氏父子》讲述的是两父子历经云上日子与尘土洗礼。老包和小包倘若是包子，那倒还不错，至少在蒸汽的缭绕中，迸发出一枚包子的价值。蟹黄包，皮薄鲜香，黄红陈杂，色泽丰富，代表着上层社会的富贵子生活，也是小包一直心向往之的。酸菜包，乳酸发酵带来的独特酸爽风味。老包就像这酸菜包，是繁多包子馅料中的一个普通口味，虽比不上牛肉芹菜包的滑嫩清香，但却有着自己的价值，被人们喜欢。而老包，用己之力满足儿子的愿望。

老包，刘公馆的一个老听差，可怜又可悲，终其一生老包也许只能是老包，自己的命途永远是一个仆人。倾其所有，手头稍微宽裕点就被儿子裹挟而去，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此刻的付出，为小包铺平向上攀爬的道路，一定会换来余生的安乐。于是乎把后半生享受荣华富贵的希望完完全全寄托在儿子小包身上，这就是他云上的日子，幻想着后来的所有光阴里包国维反哺报恩。他想掌控儿子的行为，骨子里依旧有父权专制的思想，小说中提及：“他有时候瞧见儿子发脾气，他胸脯就像给束缚住了似的。”事实并不是如此，他面对儿子时表现的是另一副面孔，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小说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可是他不说什么，他怕在儿子头上火上浇油，小伙子受不住，气坏了身子不是玩意，他有时候又觉得包国维可怜，要买这没钱，要买那样也没钱，连三个抽屉放东西，做老子的还要把眼镜来占用他一点地方。”老包就在种种纠结与矛盾中过活，在胡大的安慰话语中排遣愤怒，继续自己云里遐想，假想老太爷的逍遥。

小包一个下层穷寒子弟，不学无术，一心想融入富贵子弟的圈子，奔赴他们耀眼辉煌的阵列，以加入喜马拉雅篮球队为荣，有钱有势有女人就是包国维的云上的日子。他把享受荣华富贵的的希望寄托于父亲老包的身上，翘首企盼能像郭纯那样得到父辈的荫庇，而不是自力更生，靠自己一双开拓一片属于自己的碧海蓝天。不可否认，人或多或少有享乐求安逸的惰性，即使生活中拥有只是摆成“L”形的两张床，猪肝色的墙壁，深棕色的桌子，黑灰色的地，打窗子里射进来一些没精打采的亮，也仍旧是与狐朋狗友厮混，谈性想女人，不思进取，浑浑噩噩，碌碌无为。老包斥责为什么又留级，他还挺自豪的说郭纯还不是和我一样留级。人性的孽根，面对困难不是发挥自己的主观创造性，去探索，去挖掘，去开创别样人生，反而寄希望那些压根不存在，幻灭的假象。张天翼笔下小包这个人物形象在如今也仍具有现实意义，现下的啃老族中不乏小包这类人物，甘于在父母的大树乘凉，不求上进。现代人中总有人感慨羡慕富二代，还有“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一个好老爸”的流行语。人性最悲哀的莫过于是你只顾在原地打转，自哀自怜，而富二代比你努力，比你向上。

包国维也有过向上，只是他的“向上”是畸形的，大环境慢慢销蚀了小包的意志。即使上着洋学堂，接受新思想，当郭纯一伙人问及老包是谁，他居然说：“呃，不相干。”他还特地回头瞧一瞧，他老子的背影渐渐往后面移去，他感到轻松起来，放心的谈着。在学堂学到不过是想着怎么混入富贵阶层的思想，和他们称兄道弟，却忘记了孝道。曾看到《佛说盂兰盆经———报恩父母咒》：“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老包可谓是奶爸奶妈两兼职，最后落得费力不讨好的下场，包国维竟嫌父亲丢自己的脸，良心定是被狗吃了，后来居然还谋划让那个老头往后在路上别和自己打招呼。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望子成龙，儿子，不成龙反成蛇。老包和儿子包国维的关系是靠金钱维系着，亲情被异化了，老包没钱，他啥也不是。这不禁让我想起法国巴尔扎克笔下的《高老头》，高老头与两个女儿的关系也是如此，金钱淡漠了亲情。小说最后包国维打伤了人，需要赔偿医药费，与此同时包国维也被开除了，学费也不退，而且欠了一笔巨债，四者混乱交织，如同惊天梦，将老包打垮，也摧毁了他享福的美梦。当尘归尘，土归土，这也就意味着老包的接受尘土的洗礼。

张天翼同情老包的辛苦付出，讽刺老包的享福美梦，鞭挞小包的无情无义，嘲讽包国维的虚荣虚伪，还有学校校长阿谀奉承的嘴脸。实际上，我们更应该明白小说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讽刺此几类人物，其深层含义是人性的孽根，在假想世界里做着春秋大美梦，追求不切实际的事物而不自知，改变国民人性不易。

钟摆固定的左右晃动，敲打表盘准确报时。“人”，一撇一捺，笔画简单，加上“生”，多一字，变化巨大，稍不留神，未摆正姿态，会偏离预定的轨道。

滚滚红尘，策马扬鞭，把握青春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