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15青年学子品读文学经典大赛·获奖作品 > 讽其行径,怜其结局
广告

讽其行径,怜其结局

作者:刁书元  发布于:2016-08-02  点击:1725

----《无望村的馆主》书评


《无望村的馆主》讲述了吴王村的富豪家族发家,但由于宝善堂的老爷陈世德过上了骄奢淫逸的生活,肆意挥霍家产,最后败落了整个家庭,吴王村也从此变的“无望”。

其实,像这样乡村富豪发家到败家的故事并不少见,在中国封建社会里总是重复上演。而富贵之家的衰败在中国乡土社会是司空见惯的,是因为我们自古就相信着“大富之家,不过三代”这样的话。所以,传统社会里,我们也就往往容易将其看成是贫富的一次次轮回或是为富不仁的报应罢了。到了现代,这种宿命论的解释当然不攻自破,同时这种现象也引起了新文学家的普遍关注,而《无望村的馆主》的作者师陀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他不同于其他作家,不满足于传统的解释,也并不想批判道德和礼教,却萌生了自己对问题的看法。不得不提的是,《无望村的馆主》创作在上海沦陷时期,而师陀当时“心怀亡国之悲愤牢愁,长期蛰居上海”,所以作品中不免有对民族性格和命运的反思。

此起彼伏的兴衰更替,其意义何在?让我们走近《无望村的馆主》,感受那个师陀笔下一户大地主在四代之中怎样由暴发为巨富败落而为朝不保夕的乞丐的浪漫故事。

《无望村的馆主》里运用了多种写作手法,其中最具代表也是最具个性的莫过于----讽刺了。比如有一个有趣的人物形象----满天飞,陈世德的远亲,破落主子的儿子。对于这类人,书里的评价是:“命运一开始就锻炼他们,让他们吹牛说谎,表示他们并不比别人寒酸,最重要的,他们并不是没有本领。”用我们现今的眼光来看,像满天飞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少见,我们也的确会嘲笑一句“他们出世晚了几年。”没有老爷的命偏偏还摆出一幅老爷的样子,往往被套上好吃懒做的帽子。小说里,作者对这类人也是十分的不满,但他不是明说,却似乎替他们说话,都是自己的家世,出生造成的,不免让人觉得可笑,这无疑对满天飞的油嘴滑舌进行了毫不客气的讽刺。

而谈到小说里最大的讽刺,不得不说陈世德太太的遭遇了。陈世德为了玩弄满天飞却无意使自己太太被糟蹋了。说来也巧,结婚前一天他去梦喜庄看戏,陈世德是多么洋洋得意,把满天飞当成丑角,“一种主子对于奴才的玩弄心,他很想跟满天飞开一个玩笑。”甚至“快乐是说不出的,忍耐着笑声,眼泪慢慢的从他的眼里流出来了。”不用说,夸张的神情是作者再次使用的锋利的武器,刺穿了人物的丑恶面目。谁曾想到,“种树的老人就要尝到他的果实了。”陈世德进入他的新房的一瞬间,“很快的变成苍白。”这哪里是果实呢?分明就是甜蜜的毒药啊,况且还是自己亲手酿的!一句“人生有时候真等于一种丑恶的滑稽,一个卑俗的但是痛苦的嘲笑。”点破了主人公的弱点,也道出了人生哲学。

但《无望村的馆主》里,师陀并不是要写一部悲剧,他并不是想把美的东西毁灭了给人看。所以在这部小说里,师陀既要对地主阶级或者说落后人物进行毫不留情地批评与讽刺,也要对正面,积极的人物形象进行美化。

很容易理解的就是“百合花”的例子了。其实,她出嫁前有一颗想整顿宝善堂的野心,却在出嫁前一天受到了屈辱,以致于被休弃了。但师陀后来将“百合花”孤独终老的悲剧给成了嫁给了知识分子的“我”的喜剧结局,这一行为无不说明了他想要为“百合花”这类善良无辜却受尽欺辱的女性的平反,他对她们是包含了深深的同情。再比如,同样是女性,那薄命的第一任三千两太太,这个贤惠的妻子受尽了折磨,“这个不幸的人直等到足足看够七年之后,上天才像她垂怜,她从她的苦海中得到解脱,毫无留恋的死了。”说实在的,面对如此不幸,让她死去看起来残忍,实际是对她的怜悯。

同时,小说里还出现了一位“神秘”的人物----司命老人,这当然是作者幻想的角色,也就是所谓的“老天爷”。而这里将他拟人化,“但是司命老人并不肯停止他的戏弄,也许是他业已失去控制能力。”,“司命老人,这个喜怒无常的东西,大概同意不知道宽恕,同样残酷,他从来没有放过别人,这时候他自然也不肯放过这个无望村的英雄。”,“司命老人失望之后便不再搅乱他的安静,他把他的英雄交给时间判断。”…好像陈世德经历的一切,从含着金钥匙出生,到纵情享乐再到一无所有,都是司命老人和他开的一个残忍的玩笑罢了。而这样类似的话都很短,很容易被忽视,但若细细斟酌,会发现,其实师陀是假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实际是同情,怜悯了这个“英雄”。这就说明了师陀对于人类的同情心还远远不止这些,他对于那个浪子,甚至也不无同情。

相比较鲁迅先生的小说多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师陀却不是将矛头指向了民众的麻木与无知,相反地,他刻画了一个个生动的人物并形成了一套“生活样式”---乡土社会的生存方式的“浮世绘”。他没有那样愤世嫉俗,但小说里却充满了对人性,家国,民族的深刻反思。

总的说来,对封建社会无知的深刻讽刺与对小人物可怜下场的深深同情互为表里,它们构成了师陀的《无望村的馆主》的鲜明特色----乡土小说的特色。引用李健吾先生的一句话:“诗是他的衣饰,讽刺是他的皮肉,而人类的同情者,这基本的基本,才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