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与骄傲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元末明初的刘伯温言及卖柑者之时表露的箴言。谨以我浅薄匮乏的知识谈说，无非暴露一个人的自私与骄傲。一如休谟的话，“当自我不被考虑到时，便没有骄傲或是谦卑的余地。”骄傲源于自私。只是一个人在不过百年的时岁可以做到不考虑自我的境界真的是微乎其微。

未及行将就木，苟延残喘，一个人的自私与骄傲更是袒露无遗。茅盾一书《子夜》开篇变以吴老太爷的丧礼为后文的铺叙。在灿烂的星空炫耀自己光亮了几乎一生的吴老太爷，乍临灯光车影的陌生地方，活在《太上感应篇》的吴老太爷，来不及斥痛，就结束了自己的一切。苦苦封守一生的凌驾尘上的优越感，敌不过沧海桑田，原预拼尽你死我活，奈何未量其力。可哀甚者，庸碌一生，身临奢靡地方，遗弃自我，舔舐笑者的脚趾。

颻风微光无非笼罩了一个又一个的悲剧。原以为，无老三大费周章替呜呼哀去的父亲举办丧礼着实尽孝。怎的却连至亲之人的丧礼也可以摇变为一场利欲的酒会。利欲的气流闯过饶过吴府一经一折的雕梁画柱。吴老三图以与会者的谈资，谋以私利与寒暄；孙吉人等人享以道德的放纵和性的快感；政客说政，商者言商，军士谈兵。衣香鬓影不过是他们假借的道具。

后来的故事没有那么美好，没有那么哀伤，所有的发生都是正常。茅盾在其书中呕心沥血。多以赘叙倒不如照搬原文。大概略为两点是心中所大感。

综合概述，发生的成为既定的事实，它与人的本性无异，充斥着极尽的哀凉。它亦如茨威格坦言，“我们不得不适应这一现实：历史乃是万神殿的反映，它的活动既非道德又非不道德。它既不惩恶又不报善。因为它不是根据正义而是根据力量。它总是把胜利分配给有权势者，任其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一般来说，在世俗事务上它总是替为非作歹者撑腰。”我们需要承认：迷乱或是清宁，历史的结局并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它的筵席往往余给匿隐于繁复伪装者。

个人体悟，其一是繁复伪装者的遗露。吴荪甫等人合办益中公司。抛开中国在当时那段敏感特殊的时期的社会背景、经济状况等一切因素，也不论作为资本主义也好，民族资产阶级也罢的所有。吴荪甫等人假以公司图利，在商言商，在这不长不短的时日，谋蝇头小利，同时砸进为人的要义。诚然，这个社会复杂，但也无非钱权色利欲的纷扰杂糅。一个人，食五谷饮甘露，七情六欲，在这个最为猖獗暴露的烟熏雾寥之下，为之靡倒之顷，胸腹内里的自私与骄傲哗啦啦散落一地，狼藉。

所谓为藏匿在虚伪外表之下这类人，之所以藏匿，究其缘由，是他们的骄傲抵不过对面人的骄傲。局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冒险与冒失仅是一步之遥。他们拿着自己的骄傲，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是操纵者，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的赢者不是吴荪甫，他败得仓皇，不是赵伯韬，他输得阴险。历史的盛宴，最后的觥筹交错，是历史本身。

历史的深处堕落的是赵伯韬，他的行径是食欲成瘾。托尔斯泰写道，“人人可以注意到，过着不道德生活的人比旁人更加缺少使自己昏迷的药物；强盗或小偷，赌徒与妓女没有麻醉品是不能生活的。”且然，赵伯韬支配其所行所为的不过是其本性，卑劣而已。或许在于吴荪甫的较量有过一丝一毫的震动，终是未能更改。毕竟，他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一种对立悄然产生。事实证明，社会发展中阶级的对立难以超越。淹没一个人的恶，并非单只存在于追求或是拥有钱权色利欲的阶层。因为苍白无力的历史证实，一个人不能够简单满足肉体的需求，对这种谈不上物质的物质更加迫切。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艾米莉·狄金森所言的情境偏于美好。其实，一切同理。屠维岳的身份与能力莫不是最终落场的主要因素。他的确可谓是吴荪甫的得力部下，奈何他的骄傲是一种恶化的流弊。他的身份渴望外界的夸耀和恭敬，他的能力渴慕自己的肯定和跋嚣。然而这种人广泛存在于社会，尤其是中高阶层。无关阶级的对立，无关身份的悬殊，一个人秉性的深处本来就充满矛盾。矛盾的冲击愈加助威那一阵一阵的“打倒屠夜壶”的呐喊。

她们撕扯地撕心裂肺，可是她们没有办法。佷于社会末端阶级的人未曾怀有钱权色利欲的物质。她们的分秒时月在抗争与不满中推衍那靡倒的恶。她们反抗，失败。不是糊涂自身的局限。一个人，不管处于哪一个阶级，都根深蒂固地生发自私与骄傲的劣根。于此也因明了她们的自私与骄傲的出发点和追寻点存有自己的理由。或许她们某些恶的追慕更是劣迹斑斑，也是绝恨的劣迹斑斑。

超离社会的种种因素，茅盾字字珠玑，倾尽诉说的故事以不尽人意的结局收尾。没有什么可叹。一个人即是如此。自呱呱坠地的一刻的嚎哭至撒手人寰的闭眼，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自私。在其中的不过百年，或是种种的离恨，确确实实是一个人骄傲。茅盾告诉我们的，不过是一个人的自私与骄傲无遗秉性使然，我们需要的是浴火的锤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