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悲凉

——读《呼兰河传》

小说以严冬开篇，似是奠定了悲凉的基调。在那样一个时代里，地位卑微的女性与周围人的冷漠谱写了呼兰河中的一串串悲剧，原是回忆童年，美好纯真却没有在书中体现，却以一个孩童的视角凸显了现实的残酷。

团圆媳妇就是女性悲剧的代表。她的出场带有神秘感，大家都去看团圆媳妇了，“我”，一个小孩，听着大人说都要去看团圆媳妇，很正常，好奇心使然。那么其他人呢，成年人呢，看团圆媳妇又是为了什么，甚至连饭也顾不得吃，就赶着去凑热闹。而祖父却与这些人不同，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饭，才被“我”催促着去看团圆媳妇。

不是什么媳妇，而是一个小姑娘。

原是花一般的年纪，与我年纪相仿，是被父母所宠爱的年纪，却要到别人家来遭罪。而任性就遭到了毒打，院子里的人，听到团圆媳妇的做法，都说她应该看脸色行事，也说她该打。只有祖父出来制止，却无果，到后来，祖父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每日的毒打给团圆媳妇的心理蒙上了阴影，甚至，在睡梦中也梦见遭到毒打，婆婆就认为她有鬼，全家人信了，东邻西舍都信了。那些所谓的善人们就各个提出了一个个方子，跳神赶鬼，今日看来十分迷信的事件，在当时竟成了一时的潮流，轰动了呼兰河这个地方。而这奇盛异举竟是给团圆媳妇在大缸里当众洗澡。

“我”和祖父也去了。玩是孩子的天性，况且在当时，可能也只有“我”会与团圆媳妇玩，因为在“我”的眼中，她是一个小姑娘，是与自己一样的。虽然事实不是如此。只有我认为她没有病，而原先祖父试图干预其他人的作为，此刻也同意了他们的说法——她病了。这是时代的悲哀。

当众洗澡，还将滚烫的水浇在团圆媳妇的头上。众人就这么看着，直到她似乎没有了气息，所有人才仿佛回神过来，“竟有心慈的人，流下眼泪来”。让人觉得有些可笑。她要断气的时候，才有人去施救，她没有感觉的时候，她的婆婆才替她着想。颇有些事后诸葛亮的感觉。

悲剧甚至还没有结束，这样要三次才有效。那些人又打起了精神，没有人在乎团圆媳妇怎么样了，却只想看热闹。这件事轰动一时，等热闹过了，呼兰河的人都去睡了，呼兰河又陷入了平静中。周围人的麻木造成了这些闹剧的发生，而又悄无声息的淡出人们的视野。

这样一闹，大家以为团圆媳妇真魂附体了，整日不吃不喝似睡非睡的样子，没有人担心，却感到庆幸。而几天之后才正式赶鬼，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如此折腾，一个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没有人怀念，没有人惦记。

读完，心头很沉重，童年原是美好纯真的代名词，但在萧红的小说中，一丝美好影子都找不到，而她的记忆里，就是那个荒凉的院子，在呼兰河中生活，就连空气都是悲伤的。她的童年，混杂了各种颜色，很平淡的一些句子，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哀。呼兰河，这样一个地方，生与死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人们麻木的生活着，人云亦云，很多谣言就这样传开了。说的人一多，就成了事实。所描写的团圆媳妇只是众多悲剧中的一个，没有人真的在意过她，短短的人生遭遇了人世间的各种不幸，在花开的年纪，被折磨至死。她的死没有在这个地方掀起一丝波澜，她短短的人生落下了帷幕，而周围人的麻木却在呼兰河中存留，用它那无形的触爪，操纵了一起又一起的悲剧。

萧红创作《呼兰河传》的时候，是她生命中最不幸的时候，用她成年之后的遭遇回忆她的童年，她曾说过：“我一生最大的痛苦与不幸，都因为我是个女人。”任何人看到这句话都会感到凄凉吧。正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这使萧红更加怀念自己的故乡和童年，以这个为原型创作了这本经典。可能萧红童年的回忆里，那一抹暖阳就来自于自己的祖父，所以在书中，她所描写的祖父并不像社会的其他人，盲目、麻痹，随着他人的想法。然而，团圆媳妇在这样的社会中，似乎悲剧是注定的。书中多次写到，家里的人相信了，其他的人都信了，祖父试图改变过这种现状，但他只是社会中的一小部分，而麻木的思想已经灌输到了众多国民中，有着那样思想觉悟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他们的力量太过于渺小，就像一小撮火苗，在巨浪面前，只是一瞬的光明，整个社会还是笼罩在黑暗中。大家都口径一致时，只有“我”，一个孩子，会以一个孩童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他看到的是不加修饰，自己的想法，祖父却一次次的告诉“我”，大多数人的说法。也许这就是社会的冷漠，所以孩子的世界里没有区别对待。

零碎的生活片断，简简单单的文字，却透出了无尽的凄凉，呼兰河里的人是悲凉的，而萧红又何尝不是呢？她在最美妙的年华离开了人世，留下了无尽的财富。在一个雨夜，品读她的书，她的文字，会抓住你的灵魂，一点，一点地啃食，看尽人生悲凉。

人生是为了什么，才有这样凄凉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