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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天性与自由

作者:童彤  发布于:2016-08-01  点击:1263


“老子曰:‘上善若水。’他就像水那么平常,永远向下,向人民流动,滋养生灵,长年累月地生发出水滴石穿的力量。”我认为,黄永玉先生的这句话点出了沈从文先生“从文”的目的之所在——永远向下,向人民流动,滋养生灵。在《萧萧》一文,沈从文先生便把目光投向了童养媳,可是读罢全文,全然没有想象中那般凄惨悲凉之感,只感受到了先生对于自由的追求和对自然天性的保护的殷切期盼。

梦,是不受人为控制的,是完全下意识的潜移默化。全文中反复出现梦,并借此来展现出萧萧的内心的真实感受,表现她的自然天性。梦,是白日的延生,正如《飞鸟集》中所说的那样:“根是地下的枝,枝是空中的根。”

第一次谈到萧萧做梦,是梦到了自由的生活。

“捡得大把大把铜钱,吃好东西,爬树”“自己变成鱼到水中各处溜。”

如果说前者是萧萧白日里天真烂漫的生活的真实写照,那么后者是萧萧的想象,是萧萧对于自由生活的一种向往。

萧萧做梦也常常梦到女学生,她对于女学生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抗拒渐而转变为向往”同这些人并排走路”。而梦境中萧萧对于那个“自己会走路的匣子”里装着小小灰色老鼠露着它们小小尾巴的这番想象,更是展现出萧萧这个女孩子的天真,她仿佛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拥有自然的天性。女学生,在全文中,萧萧都不曾与他们有过正面接触,从祖父和花狗大那儿听到的内容,或被夸大地修饰,或是道听途说的改编,但是这些话都在萧萧的心里发了芽生了根。

此外,后来萧萧每每到水边去,总“必不自觉的用手捏着辫子末梢,设想没有辫子的人那种神气,那点趣味。”这倒是和阿Q有了几分相似,把辫子盘起来便是革命了。当然了,这些不经意的举动也足以见得萧萧对于女学生的向往。

那么女学生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呢?

我以为,女学生,不仅是象征着文化,而且是代表着对旧有观念、礼制的一种反抗和冲击。她们步入学堂,读书识字,突破传统礼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束缚;她们渴望得到尊重,打破统治了人们三千多年“男尊女卑”的格局,呼唤着“男女平等”;她们自由恋爱,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她们都尽力去争取得到生而为人应有的自由。

也许萧萧并不会看到以上那几点,而她只知道,女学生的自由是她所向往的生活。

因为萧萧本就是一个天性自由的孩子。也许是没有母亲的教导的缘故,萧萧“十五岁时虽已高如成人,心却还是一颗糊糊涂涂的心。”她并不知道在花狗的情歌下蕴含着怎样的风波,懵懵懂懂的她被花狗“把心窍子唱开,变成个妇人了。”也许在萧萧眼里,这只是男女交配的自由,是她自然天性的释放。后来,到她渐渐大了肚子。生理上的异样,才让她明白,她可能犯下了一些错误。所以萧萧大了肚子后,便地把走女学生的路看成通往自由的唯一选择。

然而在这里,女学生的穿着打扮、休闲娱乐,在庄稼人眼里看来是“希奇古怪”,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故而便觉得是饭后茶余最好的笑料谈资。由此看起来,庄稼人和女学生,犹如两根平行线,永远不可能产生交集。

但是当萧萧失了身,并有了身孕后,按规矩应当“沉潭”或是“发卖”,可是“各按本分乱了下去”之后,“大家全莫名其妙,只是照规矩像逼到要这样做,不得不做。究竟是谁定的规矩,是周公还是周婆,也没有人说得清楚。”“照习惯,沉潭多是读过“子曰”的族长爱面子才作出的蠢事。伯父不读‘子曰’,不忍把萧萧当牺牲,萧萧当然应当嫁人作‘二路亲’了。”

倒是萧萧生了儿子之后,大家伙儿“把母子二人照料得好好的,照规矩吃蒸鸡同江米酒补血,烧纸谢神。一家人都欢喜那儿子。”

由此可以看出,当地的人们,并不恪守、不拘泥于旧有的礼法,毕竟是一片民风淳朴之地,他们向往的是平静恬淡,顺其自然的日子。

从这个角度来说,庄稼人和女学生,又是肩并肩的战友,共同反对礼法对人们的束缚,去追求生而为人的自由,保留自然天性。只不过前者是缄默地、潜意识地拒绝,后者是振臂疾呼、主动地追求罢了。

在小说原来的结尾中,“牛儿十二岁时也接了亲”,当唢呐吹到门前时,“新娘在轿中呜呜的哭着,忙坏了那个祖父,曾祖父。”看到这里倒有点生命个体的延续的味道,让我仿佛看见了下一个萧萧。

但是沈从文先生在1957年2月校改字句时,为文章又添了一个光明的小尾巴:

小毛毛哭了,唱歌一般地哄着他:

“哪,毛毛,看,花轿来了。看,新娘子穿花衣,好体面!不许闹,不讲道理不成的!不讲理我要生气的!看看,女学生也来了!明天长大了,我们讨个女学生媳妇!”

这个时隔二十八年之后的修改,让我们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看到了二者并存、相互结合的可能性,看到沈从文先生对于人民自由的渴盼。这种希望,不经让人联想到鲁迅先生在《故乡》中所写的那样:“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二者想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沈从文先生生于清朝末期,经历了从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再到社会主义社会。《萧萧》一文写于1929年,此时,已步入民国时代,可那两千多年的封建礼教仍然统治着绝大多数人们思维。正是这样,1915年,胡适、陈独秀、鲁迅等发起了“新文化运动”来唤醒人们,打破封建礼教的束缚。正如柳子厚曾写到那样:“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让人们自由地去生长,才是真正为官治民之道,也是沈从文先生心中所向往的吧。

沈从文先生的笔调向来是平淡朴素的,以一种客观的语气,平淡地向我们缓缓描述。在《萧萧》一文中,可以看出先生对于萧萧和那里淳朴民风的喜爱,更深刻的是,先生通过《萧萧》一文,反映出先生支持新一代去打破封建礼教的束缚,去追寻生而为人应得的自由,保全人们的自然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