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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二月》

作者:杨茹影  发布于:2016-08-01  点击:1532


我原本以为,小说应该是有很多复杂的情节和人物关系的。可《二月》虽不这样,柔石先生仍旧将社会现状反映得清清楚楚。《二月》里的人物不多,却个个鲜明;它的剧情,又是按着常理发展,虽多多少少可猜到后面的剧情,但又有许许多多的细节是让人难以解释的,它似有一种魔力,引我往下读。这部小说剧情很简单,让人觉得这个故事可以短到用几百字概述,可这里边的情与精神又是永不断的。原以为这个故事已经发展了三五年,没想到却仅仅只是短短的两个月罢了。

《二月》里的萧涧秋是一个饱读诗书的青年,他是一个热血满腔的青年,他应老友陶慕侃之邀,回到浙江芙蓉镇教书。陶慕侃是一个喜欢安逸的人,他不同于李先生——也就是文嫂死去的丈夫,他愿意在这暗无天日的乱世中回到芙蓉镇这个世外桃源,开办学校,过太平日子。而李先生,他们大学的同窗,却是一个爱国志士,他参加革命起义,惨死在惠州城门下。萧涧秋却向往自由的生活,他用了六年的时间,走遍了中国大部分疆土,他是一个浪迹漂泊的人——从小无父无母,由堂姐带大,但堂姐最终还是没有看到他的毕业证书。这三位昔日的同窗好友,“因为志趣不同,就各人走上各人自己底路上了”。至于富家纨绔子弟钱正兴,他留过洋,是资本主义的代表,虽有钱有势,却没有拯救这世道的心。方谋好似看热闹的群众,从不关心他人疾苦。而陶岚,则是一位涉世未深的少女,她青春活泼,少知这世间的人情事故,她不为钱正兴的追求所动,却深深地被与他人不一样的萧涧秋吸引。

萧涧秋确实与他人不是同一类人,当方谋问萧涧秋道:“你是什么主义者?”“主义是意志力的外现,像你这样意志强固的人,一定有高妙的主义的。”——萧涧秋答道:“我没有。”他几乎是笑着回答的,他说:“信仰是有的,可是不能说出来,所以我还是一个没有主义的人。”那么,他的信仰又是什么?他不愿作革命者,也不愿与陶一起安然享受平和的生活,他回到芙蓉镇,真的仅仅只是“感到对都市生活有种种厌弃”吗。他认为孩子“可以使他微笑”、“这是人类纯洁而天真的花”,因而他看到采莲,他想到自己的过去——“他也是从无父无母底艰难中长大起来,和女孩似乎同一种颜色的命运”他想要帮她,他想凭借他的力量,从根本上帮她,这何尝不是一种人道主义?他以为要从身边的小事开始救国,但他最终看到数不尽的像采莲一般的孩子,他开始迷茫了,他对于中国的这种现状是无奈的,这种无奈,却被方谋归为“悲观主义”,他对采莲的帮助,又被陶慕勘论为“牺牲主义”,他自己解释:“我好似冬天寒夜里底炉火傍的一二星火花,倏忽便要消灭了。”他自知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也只能在其间迷茫,一边是自己所看到的孩子们受冻挨饿,没有钱接受教育;一边是侃侃而谈的所谓有“主义”,有“信仰”的人只会高谈阔论,却不出手相助……他的内心是挣扎的,苦痛的。

对于小说内的女主人公,陶岚——她是一个只管爱与恨的冰清玉洁的女子,她爱萧涧秋,就用无尽的爱去给他,最终到了压住他喘不过气的地步;文嫂——她善良,她贤惠,却又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民,她说“我是早已不相信天了”,她把她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阿宝身上,她希望阿宝长大后可以偿还萧涧秋的恩德,可是事情总是不尽人意,阿宝最终还是病死了——她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希望,又或许带着对陶岚和萧涧秋的歉疚之意,带着这社会上舆论的抨击,这个悲剧的形象最终也吊死了。留下她的女儿——采莲,萧涧秋唯有对她的爱是至纯至真的,毫无保留的,他从一开始就爱护她,他对她的爱体贴入微——他或许是把孩子们当成新的希望来保护的。萧涧秋本以为他可以平安地将孩子抚养到大,却不料这世间的舆论是像要吃了他一般。他将他大部分收入供给了文嫂一家,并处处关照他们,但社会,村内不明事理的群众却变相地猜想这桩事情,他们带着讥笑,带着嘲讽,甚至是教会了顽童们一些不干净的话,这些话传到文弱的文嫂耳里,她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是无尽的眼泪罢了,何况她一介女辈,又是丧了夫的年轻寡妇,怎么承受得了外界刀子一般尖利的舆论?萧涧秋竟还收到“左手抱着小寡妇,右手还想折我梅!”的信件,一时间,这件事竟传得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文嫂因抵挡不住这些舆论的打压,最终被活生生逼死了。萧涧秋痛苦地写下:“我简直似一个杀人犯一样——我杀了人,不久还将被人去杀!”这就是舆论的力量。而方谋好似那些群众的代表,如置身事外一般“芙蓉镇又有半个月可以热闹了。”“真可算是一件新闻,拿到报纸上面去揭载的。”他这才说“可见你与死了的妇人是完全坦白的”。这又有什么用处呢?难道只有用死,才可以换得舆论的消停吗,只有用死,才可以堵上无知群众的嘴巴吗?这个社会终究是冷漠的,有无数张害人的嘴,却鲜有一双救命的手。当终于出现一颗沸腾着的炽热的心,竟会被认为作是怪异的,群众们扭曲地看待这份心意,使得萧的善良终究感化不了大家,反倒惹来一阵辱骂。萧涧秋最终叹道:“群众底心,群众底口……”他的态度确实是悲观的,但这种情况下还是像其他人一样如此的麻木,人心还从何而来呢?难道要如钱正兴和方谋一般,嘴里谈论着“资本主义”“三民主义”,只是空谈而不着手去做吗。没有人能够真正地懂他,即便是旧时老友,也只是没有良知的旁观者,他们的心,已然麻木,萧涧秋怎么做才能拯救他们,他要怎么做,才能拯救被这黑暗体制伤害得千创百孔的人们?

萧涧秋说:“我不想做皇帝,我只愿做一个永远的真正的平民”,当他意识到就算是帮助别人,都会变成社会上的热点之后,他瞒着所有人,永远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他留下一封信,信中谈到:“但社会是喜欢热闹的,喜欢用某一种的生毛的手来探摸人类底内在的心的。”他离开前,眼前的景色似乎变得凶恶,“但他却感不出这些景色底美味了。比他二月初来时的心境,这是只剩得一种凄凉。”他开始自我解脱,寻找合适自己的出路。

“人说光明是在南方,我亦愿一瞻光明之地。又想哲理还在北方,愿赴北方去垦种着美丽之花。”他终究是向往自由的国度,他原本以为的世外桃源,想要新生的地方,也不过是舆论满天飞,人心遍地陨的地方。《诗经》中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陶岚真的懂得他要的是什么吗,她的追寻,在我看来也不过是给萧涧秋徒增烦恼罢了——萧原本认为的知音,如今再不如从前,于是他说:“我此后想不再研究音乐。”他是想放下这段短暂而又复杂的记忆。

我想我开始慢慢理解鲁迅先生评论此书时说的:“他其实并不能成为一个小齿轮,跟着大齿轮转动,他仅是外来的一粒石子”,萧涧秋在芙蓉镇期间,死了两个人,村民们不过当成热闹来看,过后生活依旧;所谓资本家们中照样口若悬河,好似这么说着时代就好起来了似的。有如萧涧秋一般懂得社会疾苦和腐朽的人,若不是像李先生一样办革命死了,就是像萧一样虽明理但力量微薄。看吧,旧社会的腐朽的根源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拔除的。人们自己都不以为意,那么一个人做出改变又有什么用呢。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时代的脚步永不停止,于是便有了与萧一样投身时代潮流中的热血青年。于是便有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