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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孩子

作者:李广娣  发布于:2016-08-01  点击:1195

——读萧红的《呼兰河传》


翻开《呼兰河传》,摊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孩子的世界,那个世界是我们眼中的小地方——废弃的院子,可怜又可恨的愚民,那一方灰蓝灰蓝的天,透着一种模糊而苍白的晴朗,那每一寸泥土,似乎都埋葬着陈旧的故事。停在这里,却有个嘴角含笑的女孩,推开院子的门,跳着跑着穿梭在街头巷尾,慢慢定格在我的视线里。

她便是萧红,是呼兰河这座小城的孩子。


在流浪中拓荒

《呼兰河传》的创作是一次小说创作上的拓荒,也是文学艺术上的拓荒,正如茅盾所说:“要点不在《呼兰河传》不像是一部严格意义的小说,而在于它这不像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一些比像一部小说更为诱人的东西。”而它之所以不像一部传统的小说,是因为它没有固定的人物,寻不到故事的脉络,甚至连一字一句的叙述中,都带有强烈的作者本人的个人情感色彩。它更像是萧红私自为呼兰河留下的一段文字。

然而追本溯源,小说的三要素——人物形象,故事情节,环境描写,这本书中却意外地一个不落,且十分深入。

拿人物看,人物是这本书的重头戏,《呼兰河传》的人物很鲜明,也很模糊。鲜明,在于萧红“回忆式的叙述”,简直没有半点虚构,好像就有一个小女娃坐在你面前,告诉你她看到的一切,连带她自己的小心思也全说出来了——奶奶拿针扎我,她坏;团圆媳妇没疯,她还和我讲话;有二伯真奇怪,偷东西被我瞧见了还撒谎……这样前所未有的说话般的写作,让读者也卸下防备,把时间交给小萧红,听她讲。而模糊,在于这一个个人物甚至连姓名我们都不晓得,而书中的大多人物有着相似的命运,他们被无视被嘲笑,萧红不说他们是谁,也不指明他们的经历,只是写着他们相似的悲哀。写得多了,这种悲哀便成为一层薄薄的纱,无形地覆上所有的人物,他们没来,我们就感受到了这股悲哀,不必再说清。所以胡风这样评价萧红的人物:“她的人物是从生活里提炼出来的,活的,不管是悲是喜,都能使我们产生共鸣,好像我们很熟悉似的。”

而情节,则与人物同生同息,一个人牵扯出一段故事,萧红也未按常理出牌,从不明白地讲完,她看到哪边说到哪边,就像我们自己在经历似的。这样看似无理的情节安排本身很合理,人生在世,本就不是什么都能明白地看清,像小萧红一样,我们大都是断断续续地了解,间接地感受着。


在流浪中挥洒

我要把环境放在这里说,因为《呼兰河传》的环境描写完全可以单独拉出来,变成一部描写性的长诗。正如茅盾先生在序中写道:“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我们不能说萧红笔下的环境是完全写实,那不可能,但其可贵之处在于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呼兰河。实际上,描写虚构的环境往往容易,而用文字映照出一个现实生活中的画面却不易,因为真实,才难以抓住其本质,写出常人没看到的东西。萧红笔下的呼兰河是有情感的,它像母亲,跟着其中的每一个人物,变明变暗,或悲或喜,它为情感服务,反过来有升华了情感。我在看书时,常忍不住读出一段场景描写,尤其是萧红写她家的院子,读完让人嘴角带笑,她简直把那写成了一个天堂。

萧红还挥洒了什么呢,除了绘了一幅呼兰河,萧红还毫无保留地挥洒了她的情感。萧红创作《呼兰河传》时,她与端木蕻良抵达香港不久,正值抗战最辛苦的时候,而萧红的身体也江河日下,正是这样混论的年代,才激起了萧红对呼兰河中那段单纯时光的怀恋。萧红的创作充满感情,已把命搭进去写了。写小说,虚构是一项技术活,而写实却是一项体力活,一场心理战。《呼兰河传》的思想感情,带有一种“滞后性”特点,为什么?因为萧红是以童年的自己作为为回忆的主体,而写作的主体却是当时已成年的她。这让整本书的写作,既有一个孩子单纯的语气,又若有若无地掺进了成年萧红对于往事的理解,萧红没有直接说出,她闭嘴,将这滞后的理解和感受融进文字,从而让孩子般的叙述染上了一种凄凉和悲怆,这也奠定了全文的情感基调和思想深度。萧红充满感情,她太真诚,甚至越过了书中的人物,让读者直接为萧红所感动。我记得小说中曾写她看着街巷,想:“不知道我以后是否也能一个人走得那样远。”读到那里我的眼睛有些发热,这不是一个孩子最单纯的疑惑吗?


在流浪中走远

无论是人物,情节,环境或是感情,在任何一部小说中都是连体婴,在《呼兰河传》中也是。而萧红的《呼兰河传》显然不符合抗战人民的需求,直到远离了那段时光,它才放出应有的光芒,而萧红只孤独地写完,孤独地离开。

合上书,我仿佛看到那个嘴角含笑的女孩终于放声大笑,跑着跳着进了呼兰河那小城,好像流浪的孩子告别了不安,回到她永远的家乡。萧红是呼兰河的孩子,而《呼兰河传》,却是萧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