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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英雄末路

作者:邱慧雯  发布于:2016-07-26  点击:2371

——读鲁迅《奔月》有感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而比美人迟暮更为恐怖的,英雄末路便是其中之一。《奔月》中的羿虽然还未到迟暮之年,却也被现实的潮流冲到了绝境之地,更显得几分悲凉。

《故事新编》里的小说都是对传统文本的现代化解读,而其中的《奔月》便是将我们自幼熟知的嫦娥奔月的民间故事改变,以现代化的笔法对传统进行改写,输入新鲜的血液,使其拥有了时代的脉搏。鲁迅笔下的羿也脱离了我们想象中的那种英勇威武,器宇轩昂,反而成为了一个被人民所遗忘,在残酷现实中挣扎生存的末路英雄。

《山海经》载: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希于桑林。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

这是《山海经》中对羿英雄行为的记载,那是他是何等的威风?再加上而后取嫦娥为妻,好不快活。然而威风过后呢?英雄的行径被鼓吹到了机制,人生达到高潮后将会如何呢?这就是鲁迅《奔月》故事开展的切入点。他发现了羿的人物形象在古与今之间的联系,借由羿后来的生活情景揭示五四退潮后文艺界的普遍低落和文人的无措与茫然。

《奔月》中的羿,因为自己过于高超的技艺,周边的动物已经被射绝,生活陷入了窘境。生活的落差,妻子的嫌弃和对自己曾经的英雄事迹的追忆,都使得羿感受到了现实给予的沉重压力。而后,猎到猎物却发现是老妇人家的母鸡;被逢蒙袭击并打败逢蒙;高兴地回家却发现妻子偷偷奔月;内心愤怒射月却失败。一连串的起起伏伏,在曲折起伏的情节中羿英雄的光环被削弱,渐渐显露出来的是一个被迫面对现实,反抗现实,争取希望与未来的同时又在不断被现实所击败的普通男子的形象。

羿的形象正与当时五四退潮时期的现状相吻合。想要借由文学启蒙民众的文人们,在五四高潮时期得到的成就使他们站在了时代的前头,就像英雄一样解救人们思想,拥有了较高的自我认识地位。然而,在高潮减退的现在,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社会环境的转变以及五四运动新兴时期的先锋与动力的减弱使文学对社会、民众所起到的影响力不再那么大,文学的发展也不再那样的激进。文人们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情况,然而,面对并不是认命,而是继续地抗争,继续追求自我的存在以及文学的希望。

并不奇怪的是,在《奔月》中也看到了鲁迅笔下人物常有的精神状况:绝望——希望——绝望——抗争——失败(积极地寻找希望)。鲁迅的反抗绝望精神依旧体现在其中。现实的压迫固然让人绝望,但面对绝望就必然要挣扎地反抗,在反抗中寻求希望。鲁迅曾说过:希望是附丽于存在的,有存在,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是光明。就像最后,羿射月,月抖了抖,他进一步,月就远一步,射月的失败却并不意味着最终的绝望,羿吃着饭想着,再去问那道士要一枚仙丹追上去就好了。由此可见,鲁迅对于五四退潮后的未来还是抱有着希望的。

作为英雄迟暮的所相对于出现的小人得志,也是《奔月》中鲁迅讽刺特色的一大运用。逢蒙形象所指的高长虹,同鲁迅的关系也与羿和逢蒙的关系有些许相似之处。鲁迅说这不过是和高所开的一个小玩笑,然而看那些直接运用于作品中的高所说过攻击性文字和羿对逢蒙的打击与嘲讽也可以看出鲁迅以牙还牙的个性和对讽刺技巧运用的高明之处。就算在这一时代的现实里,英雄被迫迟暮,小人得志,但小人永远也不过是狗彘鼠虫之辈,焉能与之并行?

从英雄造时势,助尧为天子;到时势灭英雄,英雄末路。就像五四运动兴起,文界一片喧哗;到而今高潮减退,日渐势微。传说与现实相联系,对羿这一经典形象的重新构造与解读形成了《奔月》独特的审美感受。英雄生活化,将传说中人物的形象拉近,又将其设置于不同的故事背景环境与人生境遇中借以表现新的主题。这不仅契合了当时时代的需要和作者自身主观情感的寄托还给读者以陌生化的审美情趣,带来新奇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