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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救赎模式的潜藏与发掘

——析基督徒女作家施玮长篇小说《红墙白玉兰》

文/张凤琳

摘要:本文以精神分析法为理论背景对当代基督徒女作家施玮的长篇小说《红墙白玉兰》进行了分析评述。首先通过对书中人物形象和情节设置的细读,发掘出文本中潜藏的基督救赎意象,再结合作者生平和思想分析其创作背后个人无意识的支配性力量,并进一步探讨这是否反映了人类在信仰上帝上的集体无意识。

关键词:《红墙白玉兰》 基督救赎 个人无意识 集体无意识 

基督教文学本非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中的热门,这不仅是因为基督教文学在当代文坛上作家作品数量少、影响小,也是因为有人以为基督教文学不过是在宣扬基督教教义和文化,并不具备更广泛的文化价值。但笔者以为,研究当代基督教文学创作不仅可以给信仰失落的当代文学以启发性的指导,也可以探寻出人类内心深处共有的灵魂密码。因此,本文欲以西方精神分析法为理论背景,对中国当代基督徒女作家施玮的长篇小说《红墙白玉兰》进行分析评述。首先通过对书中人物形象和情节设置的细读,发掘出文本中潜藏的基督救赎意象,再结合作者生平和思想分析其创作背后个人无意识的支配性力量,并进一步探讨这是否反映了人类在信仰上帝上的集体无意识。

一,潜藏在故事深层的基督救赎模式

《红墙白玉兰》是基督徒女作家施玮出版于2008年的一部长篇小说,主要讲述了女主角秦小小与丈夫柳如海、旧日恋人杨修平之间的感情纠葛。秦小小本与杨修平两情相悦,但修平在爱情上的犹疑态度和他半路杀出的妻子李紫烟让小小非常伤心,于是她接受了美国人John(中文名字柳如海)的追求。婚后的小小对修平始终难以忘情,甚至与之发生了婚外恋,但丈夫柳如海却一直以其宽容深沉的爱情感动着小小,最终,小小断绝了与修平的关系,决心与如海开始新的生活。

乍一读来,这只是一个俗套的三角爱情故事,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告诉我们,每一部文艺作品都像是一个经过改装的梦,只有对作品进行精细的阅读和深度的解析,才能透过作品表层的种种象征和伪装破译其背后隐藏的意义,发掘出作者深层的个人无意识。而事实上,只要对《红墙白玉兰》的文本稍加细察,我们也不难发现隐藏在字里行间的信仰密码。这不单是指作者将如海设置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并让小小也受到基督教的影响,更是因为,如海对小小的爱情,不似人间的情欲之爱,而更似基督对人类的救赎之爱。如海之于小小,恰如基督之于人类,他对小小的追求、爱护和寻找,正是一套完整的基督救赎模式。让我们从情节设置和人物形象上进行解读和发掘:

1,从柳如海进行分析

首先,小小是在最困苦软弱的时候遇见了如海,而基督,也总是出现在人最需要他的时刻。

小小和修平的爱情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注定无果的悲剧性色彩,在小小尚未明确与修平的恋人关系之前,一个叫做李紫烟的女孩突然亲昵地出现在修平身边,并将他带走。内心高傲的女诗人小小不敢去向修平求证什么,她只感到绝望,甚至在车站看到修平的时候也没有力量呼唤他,夜色降临,她陷入到一种无意识的昏沉中。这时,文中出现了两个特别的意象:“启明星那天早早地睁开眼睛,将一道极温柔的光照在我头顶,但太远,太淡。”[ 施玮:《红墙白玉兰》,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8年10月第一版,38页。以下凡引用小说原文皆出自此版本,仅注明页码。]“太阳升起来。很暖。渐渐很热。很热。”[《红墙白玉兰》38页。]我们知道,星和太阳本来就都常被作为救赎的象征,基督耶稣的降生时就有星出现作为引导[《新约·马太福音》2:2“那生下来作犹太人之王的在哪里?我们在东方看见他的星,特来拜他。”引自《圣经》中文译本新标点和合本,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出版发行,以下凡引用《圣经》原文皆出自此版本,仅注明页码。],《圣经》里也曾将神比作太阳[《旧约·诗篇》84:11因为耶和华神是日头,是盾牌,要赐下恩惠和荣耀。],因此这似乎是在暗示读者,一位救赎者即将出现。果然,小小看见了列车车窗里柳如海的脸——

“这是一张非常完美的男性的脸。……这张脸令我感到那么熟悉,没有类型的区分,没有东西方地域的区分,甚至不在时光里,单独地被我的灵魂‘知道’着。”[《红墙白玉兰》38页。]

这样的出场方式和完美的外貌显然预示了如海独特的身份,他必将对小小的命运产生深刻的影响。果然,小小随即放心地昏倒在了这个男人的怀抱中,因为她对他感到一种天然的信任。这一相遇,完全契合了基督在世时对人所说的:“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圣经》马太福音11:28。]可见,从一开始,如海就被设置为一个救赎性的存在,而接来下的情节也证明了这一点。

其次,如海一直无私地爱着小小,耐心等候她的回转,正像基督也是如此地爱着罪人。

修平和如海虽然都是爱着小小,但两人的爱却截然不同。修平的爱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他并没有对小小明确地示爱过,也没有为两人的结合做过任何积极努力,却想当然地认为小小应该无条件地相信他、等候他,甚至,“他不觉得对我这样的要求过分,他认为是按着自己里面的爱来要求的。”[《红墙白玉兰》41页。]在修平的内心深处,他其实渴望着小小能像王瑛一样热烈地追求他,使孤儿的他以此获得被需要的自信感。只可惜,小小不是这样的女人,她也是高傲的、胆怯的,她也希望能热烈地被别人爱,正如她后来告诉修平的,她之所以选择了如海,是“因为他渴望娶我为妻。”[《红墙白玉兰》106页。]由此可见,小小和修平的爱,都是自私的,他们渴望得到,却害怕付出,生怕付出了得不到回应而由此受到伤害。他们所有的心思和行动,不过是在两人之间筑起了拦阻的红墙,将对方推离自己的生命。

而基督对人的爱却是主动的、以对方为中心的,他也不怕因此受到伤害,因为他不能不去爱。如海对小小正是如此,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小小与修平的纠葛,但却仍然付出了爱,甚至在婚后小小仍然思念着修平的情况下,他也尊重她。他一直等着小小自己主动将心交给他,所以,即使小小内心的门是虚掩着的,他也“不会擅自闯入,只是在门外让你知道他愿意进来”,[《红墙白玉兰》158页。]这样的态度,多么像基督对人所说的:“看哪,我站在门外叩门,若有听见我声音就开门的,我要进到他那里去,我与他,他与我,一同坐席。”[《新约·启示录》3:20。]

如海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他对小小发出的爱完全遵照了《圣经》上所教导的爱的真谛: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凡事相信,凡事包容。[《红墙白玉兰》58页:“出生在基督教家庭的他,对爱的理解就是圣经上说的那些,凡事相信、凡事包容、永不止息等等。”《新约·哥林多前书》13:4-8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这样的爱,在小小看来彷佛是无穷无尽、让她可以随意支取,因此博得了她完全的信赖。[《红墙白玉兰》85页。]所以,如海完全是以自己的爱吸引和征服了小小,如同神对人所说:“我以永远的爱爱你,因此我以慈爱吸引你。” [《旧约·耶利米书》31:3。]

在希腊语中,汉语中的爱是由不同的单词进行表达的,其含义也各不相同。如海对小小的爱,当是agapee的爱,即博爱或圣爱,指上帝对人无条件的爱,“它的产生仅仅由于对象(及其特性)的存在,它的趋向仅仅是要使对象(及其特性)能够存在。”[ 何光沪:《这个世界最需要爱!——读刘小枫<拯救与逍遥>》,《读书》1989年第6期。] 其突出表示就是当小小发生婚外情后,如海仍然深爱着她,不因她犯罪而离弃她,这就是基督对罪人的爱了。[《新约·罗马书》5:8惟有基督在我们还作罪人的时候为我们死,神的爱就在此向我们显明了。]而修平对小小的爱,则是低层次的eros之爱,即情欲之爱,“它的产生乃由于对象的某些特性或美质,它的趋向是要占有对象。”[ 何光沪:《这个世界最需要爱!——读刘小枫<拯救与逍遥>》,《读书》1989年第6期。] 所以修平才会那么强烈地要求与小小发生关系,因为“我心中对她的渴望,强到似乎只有用与她做爱才能表达。” [《红墙白玉兰》101页。]这两种爱,一个是以对方为中心,一个是以自己为中心,这也是基督对人的爱和人对人的爱的不同之处。<!--拯救与逍遥--><!--拯救与逍遥-->

第三,如海甚至愿意承担小小的罪过及其惩罚,正如基督愿意担当人类犯罪的刑罚,以此成就救赎。

当小小因着情欲之爱的冲动与修平发生了性关系之后,她开始受到想爱而不得和想放下而不能的双重煎熬,更重要的,她感到自己成了一个“苟合行淫”[《红墙白玉兰》158页,此言出自《新约·希伯来书》13:4婚姻,人人都当尊重,床也不可污秽,因为苟合行淫的人,神必要审判。]的、有罪的女人,她也深感愧对深爱着她的丈夫。可是,当她向如海坦陈内心时,如海却并不指责她,他仍然爱着她,不因为她犯了罪就改变对她的爱。甚至,如海还认为,自己作为丈夫,有一份替妻子承担罪过的责任和权力。在得知小小患有绝症后,他向神祷告说“求你不要惩罚她,愿你的审判在我身上,因为我是他的丈夫,我愿意替她领罪。愿你的怜悯在她身上,因为你是好怜悯,乐于赦免人的神。”[《红墙白玉兰》220页。]这样爱到愿意为之代罪受罚的爱,唯有基督做得到,当他被钉在十字架上时,正是如此地为钉他的人祷告说:“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新约·路加福音》23:34。]

在这里,如海之所以愿意、也能够为小小代罪,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而在《圣经》里,正恰恰是用丈夫与妻子的关系来比喻基督与教会。《新约·以弗所书》第5章里明确地说:“为这个缘故,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合,二人成为一体。这是极大的奥秘,但我是指着基督和教会说的。”[《新约·以弗所书》5:31-32。]又说:“因为丈夫是妻子的头,如同基督是教会的头,他又是教会全体的救主。……你们作丈夫的,要爱你们的妻子,正如基督爱教会,为教会舍己。”[《新约·以弗所书》5:23、25。]因此,如海与小小的夫妻关系也暗喻了基督与教会的关系,而教会正是由认识到自己是个罪人、从而投靠耶稣基督的人组成的,如此也就不难理解如海对小小的爱情正是喻指了基督对罪人的救赎了。

由以上三点论述可见,如海对小小的爱的确与基督对人的爱颇为类似。事实上,相对于性格复杂的修平来说,如海这个人物形象塑造得偏于扁平和单薄,他唯一的特征就是爱,单纯的、无私的、永不止息的爱。这个形象是如此的完美以至于不像是个凡人而更像一个爱(agapee)的符号。因此,如海其实是在小小的生命当中充当了基督这位救赎者的身份,他主动爱了小小,并且在她犯罪后给予饶恕和安慰,救她脱离罪恶和死亡。而小小对如海的接受过程,恰恰也如同人对基督的信仰历程,在经历许多挣扎后,终于完全降服。下面就从小小的心路历程进行分析:

2,从秦小小进行分析

在遇见如海之前,小小正沉浸在对修平痛苦的爱恋里。但如同奶奶的预言所说的,小小和修平的爱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这并不是因为修平在遇见小小之前已经与养父母的女儿李紫烟结婚,柳如海和王瑛的各自介入也不是关键,决定性的原因是小小和修平两个人都无法毫无保留地去付出爱。如同前文所分析的,他们都在渴望被爱,却不敢去付出爱,于是就都得不到满足。在这样的时候,如海出现了,他全然的爱让小小感到非常的安心。如同《新约·歌罗西书》2:9-10所说:“因为神本性一切的丰盛,都有形有体的居住在基督里面,你们在他里面也得了丰盛。”真正的满足唯有从基督而来,对于小小来说,这样的满足就是由如海来给予的。

需要注意的是,小小虽然与如海确立了恋爱关系,但却并没有爱上如海,她只是享受被爱。说的露骨点儿,小小只是利用如海罢了,因为他博大的爱正可以医治她那受伤的心灵,而她的心,还在修平身上。同样,有许多人最初信靠基督只是为了被医治、被安慰、被保护,如同耶稣所点明的,他们只是为要得着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因为他是神。[《新约·约翰福音》6:26耶稣回答说:“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你们找我,并不是因见了神迹,乃是因吃饼得饱。]

与如海相恋六年,又结婚八年,小小一直活在对修平的爱恋和思念里,并最终发生了婚外性行为。当有了实质性的罪行之后,小小开始受责备、被审判,她渐渐认识到自己的本能就是充满了罪和污秽,于是开始渴望被赦免和救赎——“小小觉得自己曾经认识了一个审判的上帝,此刻却需要一个为父的上帝;曾经知道着也追求着定罪的真理,此时需要的却是拯救的真理。”[《红墙白玉兰》154页。]在这种情况下,小小开始回转向她的丈夫如海,她渴望与如海做爱,使她能不再思念修平,她向如海坦诚内心苦痛,希望能得到他的安慰。正如当一个基督徒犯罪时(此时小小已与如海结婚,因此正像一个人已经成为基督徒),自然而然会生出对基督的渴望,盼望能被他赦免和拯救。

于是,在被查出患有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之后,小小提出想去洛杉矶看一看红杉树。表面看来,红杉树是以其长久的生命力和安静的生存姿态吸引了小小,但深层意义上的红杉树却象征着基督十字架的救赎,因基督正是被挂在木头上,鲜血流出染红了十字架。因此,小小其实仍然是在渴望着从罪中被救赎出来,所以她才连修平也放弃了——在这种时候,人是无法再帮助她的了,人既不能自救,也不能救人,唯一可以求助的,是更高的救赎力量。

这样的救赎,自然是来自象征了基督的如海。当初在小小离开修平的怀抱回到美国时,她就感到如海对她的态度好像她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红墙白玉兰》149页。]这正是基督对罪人常用的比喻。耶稣常常将自己比作好牧人,不辞劳苦去寻找失迷的羊,引领、牧养他们。当小小逃到云南的红杉树林里后,如海正如一位寻找迷羊的牧人,走遍中国的每一处红杉树林去寻找她。而此时,小小所等待的也并不是修平,而是如海,因为她始终选择信任的都是如海,这一点,也是修平所认识到了的。最终,如海找到了她,她流着泪伏在他的怀里,接受他的饶恕和救助,犹如罪人最终降服在基督的爱中,至此,小小才真正的被救赎,正像罪人完全的接受了基督。

由以上从如海和小小两方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在表层上的爱情故事深处,的确暗含了一套完整的基督救赎模式,甚至在许多细节上都恰恰吻合。那么,这样的创作是作者有意为之,还是无意的巧合呢?

二,潜藏在意识深层的创作动力

作为一名基督徒,作者施玮曾坦言,神给她的使命就是基督教文学,[ 史华、李惠:《福音时报专访施玮:建造基督教文学 复兴中国文化》,引自福音时报网站,原文网址http://www.gospeltimes.cn/news/2009_03_20/4499.htm。]她也曾在演讲中将基督教文学分为三大类,[史华、李惠:《旅美作家施玮倾情诠释基督教文学》,引自福音时报网站,原文网址http://www.gospeltimes.cn/news/2009_03_17/4474.htm。]认为基督教文学的目的就是要将人吸引到神的面前、接受基督的救赎。作为基督教文学使命的积极践行者,施玮在这本《红墙白玉兰》中也通过基督徒如海的生活见证、非信徒小小的生命经历向读者传递了许多基督教的教义和观念,让读者能对基督教有更多的了解。不过笔者相信,作者的用意也就止步于此了,她不会是有意将如海塑造为基督救赎者的形象,更不会是要通过小小与如海的爱情故事隐喻一个人的信仰历程,因为如果那样,就成了胡适先生所说的笨谜,有意让读者猜不透了。需知此书面向的读者绝大多数都为非基督徒,他们是不会发掘出暗含的救赎模式的。那么,难道作者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了这样绝妙的暗喻吗?笔者认为的确如此。

1,个人无意识的支配

荣格认为,艺术创作是一种自发活动,艺术家的创作冲动和创作激情来源于无意识中的自主情绪。[ 常若松:《人类心灵的神话——荣格的分析心理学》,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11月第1版,280页。]无意识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储藏室,容纳了一个人所有曾经意识到却又被抑制和可以被知觉却未被知觉的内容。在艺术创作中,这些潜藏在意识深处的个人无意识会“以自然本身固有的狂暴力量和机敏狡猾去实现它的目的”,[ Jung,vol.15,P101,转引自常若松《人类心灵的神话——荣格的分析心理学》280页。]成为作品的真正作者,而艺术家本人却甚至会意识不到这种来自于无意识深处的创作动力。

施玮对《红墙白玉兰》的创作正是如此。就她个人的目的和意图来说,她是要创作一部灵性文学作品,通过主角秦小小的爱情故事向读者传递基督教关于爱、关于罪的独特内涵。但是由于作者本身的信仰经历,她以前所接受的基督救赎模式和个人的信仰历程已经深深融入到她内心深处,成为她支援意识层面的精神资源。即使她本无意在作品中直观叙述基督的救赎模式,也仍在不知不觉将如海塑造成了一个救赎者形象,完成了这样一个具有双重含义的文本。

根据荣格《心理结构与动力》所定义的,无意识包括“所有我知道,但在当时并未思考的事情;所有我曾意识到,但现在却已忘掉的事情;所有我的感觉已感知到,但并未被我的意识头脑注意到的事情;所有我不是主动地、对其不加注意地去感受、思维、记忆、渴望和做的事情;所有将塑造我,并在某些时候会进入意识的未来的事情。”[ 转引自陆扬:《精神分析文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94页。]对于施玮来说,基督的爱和救赎是她曾经深刻意识到的观念,虽然在进行文学创作时,这一观念暂时被排斥在创作的意识之外,但它却在无意识的层面里起了更深的作用。这样的无意识就像一双看不见的手,操纵和支配了作者的思想和行为,主宰她书写出了这样一个人在罪中沉沦、基督主动施以救赎的故事。

当然,这并不是说本文就纯是无意识的产物了,在具体的创作过程中,作者对艺术技巧的选择和对艺术材料的加工显然都是有意识地、自觉地进行的,这一点也完全符合弗洛伊德在其《精神分析引论》中对艺术家主动性的论述。

2,集体无意识的影响

得出文本中潜藏的基督救赎模式确是作者个人无意识的产物这一结论后,我们不妨更进一步进行分析,根据荣格的理论,个人无意识其实有赖于更深的层次,即集体无意识,而且他认为文学的本质就在于表现集体无意识,那么,《红墙白玉兰》文本中潜藏的模式是否也反映了人类在渴望基督救赎方面的集体无意识呢?

如果清楚了集体无意识的内涵,我们就不难解答这个问题了。根据荣格的理论,集体无意识指人类心灵中所包含的共同的精神遗传,它既不来源于个人经验,也并非从后天获得,而是先天性地注入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因此,既然作者施玮能够拥有基督救赎这样的个人无意识,那这就必然是来自她遗传自先祖的集体无意识,也就是说,基督救赎的模式也是先天地存在于人类心灵深处的,施玮后天所受的信仰教育不过是激发了这一无意识而已。

同时,《圣经》里也明确地写道:“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旧约·传道书》3:11。 ]按照神的形象被造的人类,其实先天地就有一种对永恒的渴望、对神的敬拜心理需求,所以,当神道成肉身以基督的形象降临人间后,人自然会乐意去接受他。这也就是荣格所述的,我们之所以能够很容易地以某种方式感知到某些东西并对它作出反应,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早已先天地存在于我们的集体无意识之中。所以,即使一个人从未曾听说过基督、福音等信息,他心中也早已潜有这样的集体无意识,只等着外界条件将之激发出来。

因此,《红墙白玉兰》中潜藏的基督救赎模式,既是作者个人无意识作用的产物,也反映了人类在敬拜上帝方面的集体无意识。这虽然是一部基督教文学作品,却暗藏了人类普遍拥有的心灵密码。



 施玮:《红墙白玉兰》,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8年10月第一版,38页。以下凡引用小说原文皆出自此版本,仅注明页码。

《红墙白玉兰》38页。

《新约·马太福音》2:2“那生下来作犹太人之王的在哪里?我们在东方看见他的星,特来拜他。”引自《圣经》中文译本新标点和合本,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出版发行,以下凡引用《圣经》原文皆出自此版本,仅注明页码。

《旧约·诗篇》84:11因为耶和华神是日头,是盾牌,要赐下恩惠和荣耀。

《红墙白玉兰》38页。

《圣经》马太福音11:28。

《红墙白玉兰》41页。

《红墙白玉兰》106页。

《红墙白玉兰》158页。

《新约·启示录》3:20。

《红墙白玉兰》58页:“出生在基督教家庭的他,对爱的理解就是圣经上说的那些,凡事相信、凡事包容、永不止息等等。”《新约·哥林多前书》13:4-8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红墙白玉兰》85页。

《旧约·耶利米书》31:3。

何光沪:《这个世界最需要爱!——读刘小枫<拯救与逍遥>》,《读书》1989年第6期.<!--拯救与逍遥-->

《新约·罗马书》5:8惟有基督在我们还作罪人的时候为我们死,神的爱就在此向我们显明了。

何光沪:《这个世界最需要爱!——读刘小枫<拯救与逍遥>》,《读书》1989年第6期。

《红墙白玉兰》101页。

《红墙白玉兰》158页,此言出自《新约·希伯来书》13:4婚姻,人人都当尊重,床也不可污秽,因为苟合行淫的人,神必要审判。

《红墙白玉兰》220页。

《新约·路加福音》23:34。

《新约·以弗所书》5:31-32。

《新约·以弗所书》5:23、25。

《新约·约翰福音》6:26耶稣回答说:“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你们找我,并不是因见了神迹,乃是因吃饼得饱。

《红墙白玉兰》154页。

《红墙白玉兰》149页。

史华、李惠:《福音时报专访施玮:建造基督教文学 复兴中国文化》,引自福音时报网站,

原文网址http://www.gospeltimes.cn/news/2009_03_20/4499.htm。

史华、李惠:《旅美作家施玮倾情诠释基督教文学》,引自福音时报网站,

原文网址http://www.gospeltimes.cn/news/2009_03_17/4474.htm。

常若松:《人类心灵的神话——荣格的分析心理学》,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11月第1版,280页。

Jung,vol.15,P101,转引自常若松《人类心灵的神话——荣格的分析心理学》280页。

转引自陆扬:《精神分析文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94页。

《旧约·传道书》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