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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的路有多远

——读裘山山获鲁迅文学奖作品《遥远的天堂》

文艺报 王甜

有些概念我们无法精确定义。比如“远”。要多长时间算永远?要多大距离叫遥远?再比如“天堂”,应该是至绚至美的境界,但它存在于我们捉摸不定的头脑中,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面貌。这些语词在坚硬的现实世界中显得多么虚妄与飘渺啊。 

  但是一个女人上路了,带着某种约定,去人人仰视的雪域高原,去感受神秘与壮美,去寻找永远遥远的天堂。把那些虚妄与飘渺落实在一个一个艰难的脚印上。 

  她并不准备装酷或做秀,所以裹身不怕脏的迷彩服,素面朝天地走在路上,用舒朗的眼神打量周遭。她从来不会表情夸张,不会言语煽情,不懂得文字里的时尚之道,就算到了西藏,换个人早就冲上雪山之巅面对宇宙人生大抒胸臆了,她不。她这样的人,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走路。 

  这是一条不平常的路。她去的地方都是西藏的边防部队,她见到的人都是驻守在雪山哨所的军人。事实上,她已经进藏十余次了,而每一次都只有一个单纯而执著的目标:见到那些身着绿军装的人们。来得多了,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她发现,很多故事在岁月中回荡,已经变为传说,成了过去时,而她需要做的,应该是用某种形式呈现高原军人的“现在进行时”。 

  就有了这本《遥远的天堂》。 

  作为军旅女作家,裘山山与西藏有着不可思议的深厚的渊源。多次进藏采访的经历,使她得以留下多部(篇)叙写高原情怀的精彩作品。作为散文体,《遥远的天堂》采用了纯纪实的手法,一路走在边防线上,一路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统统推到前台,再配上大量真实图片,现场感十足,她要你跟着她 “走”,跟着她“看”,你成了她这趟行程的同伴,成了一桩桩真实事件的见证人,成了这部作品的实际参与者。那个在小说里躲在幕后娓娓道来的裘山山忽然跳到了前台,少了一些女性的柔婉,平添了几分雄壮的气概——现在的她显得更加真实而勇敢。 

  我们跟着她,感受了高原刺骨的严寒与难忍的高原反应,认识了威武却细腻的C大校(到最后他已经是所有读者的老熟人了),知道了墨脱第一座钢索桥是怎么建成的,也看到了西藏军人一张张皴皱粗糙的脸上显眼的“高原红”……真正令人感触至深的,却是一个接一个不起眼的故事与细节,叙述者表面冷眼旁观,实质怦然心动。 

  尽管这本新作延续了裘山山以往敦厚、平和的风格,笔调冷静而朴实,但你仍然会有奇特的感觉,好像有一片神秘的云雾飘浮在文字上空。别忘了我们是带着问题来的,作家便一路走,一路写,也在一路作答。她每一个手势,每一次倾情的叙述,无不透明地向我们展示着自己难以割舍的“天堂情结”。 

  裘山山笔下的“天堂”自然是西藏这片神奇的高原,但它不是一种表层的意象,至少有三个密切相关的层次:一层是大自然造就的天堂,奇异的气候、地理环境,美丽的自然风光,是最原始意义的天堂;一层是生命铸就的天堂,那些从遥远地方来到西藏的人们,那些为某种信念常年驻守在这里的人们,那些把青春甚至性命都留在高原的人们——他们共同创造的、守护的天堂;还有一层,是作家、她笔下的人物、看这本书的读者所共有的天堂,那就是一种充满人性力量的精神天堂,无论你是否去过西藏,只要你和那里的军人一样,对生命保持仰视的姿态,让铁血的风刮过每一寸皮肤,你就到达了精神的至高点,叩开了天堂之门。 

  她从不告诉你天堂有多远。因为,你想它多远,它就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