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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时空上追寻文学的踪迹

——读钟求是的小说

(来源:中国作家网  作者:贺绍俊)

在钟求是的小说里,电影院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意象。在他的长篇小说《零年代》里,赵伏文与林心的恋爱就是在电影院里发展起来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来看一场白天的电影。当林心决定与赵伏文建立恋爱关系后,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给她一张电影票。大概在钟求是的想象里,电影院是一个适合传达爱情的中介处。最早演绎电影院爱情的小说大概是《给我一个借口》,吴起在咖啡馆里相亲,根本没有引起崔小忆的好感,接下来他约崔小忆看电影,黑暗的电影院里吴起放纵了自己的欲望,崔小忆也在黑暗中觉醒到“是该找个人嫁了”。后来钟求是又在电影院里酝酿了一场波澜壮阔的爱情,这就是中篇小说《两个人的电影》。昆生与邻居少妇若梅相互之间都有好感,相约一起去看一场电影,未曾想这次看电影竟导致了昆生的3年监狱生活。出狱后,两人天各一方,却共同怀有一个看电影的情结,不约而同地在他们第一次看电影的日子去了同一个剧院看电影。从此他们相约每一年都要在这一天一起看一场电影。虽然每年只有这一天才会在一起,但因为有了这一天,他们的精神和情感才多了温暖和忧伤,多了期待和怀想。

钟求是有一支温润的笔,很适合书写美丽的爱情,他的小说多半都会涉及爱情和婚姻生活,但很少像《两个人的电影》这样写得如此的温柔和纯净。原因就在于,当钟求是把人物置于现实环境中时,爱情和婚姻生活就变得猥琐和龌龊,结局往往是惨烈的。如《雪房子》里,雪丹嫁给集丘,在昆城人看来应该是很美满的一对了,但婚后的雪丹并不快乐,最终她跳楼自杀了。在《一生有你》里,唐民与邱静的爱情不乏浪漫,但当一个智障的孩子出生以后,爱情的脆弱性马上就显露出来,唐民竟放弃父亲和丈夫的责任逃遁了;邱静后来与老克的关系则基本上是一种情欲的关系。而在《两个人的电影》里,钟求是将昆生和若梅的爱情设置在电影院里,就与现实完全隔绝,电影院成为他们两人的情感天地。走出电影院,他们也摆脱不了现实的烦恼、生活的芜杂。

解梦的书上说,梦见电影院是因为有了逃避现实的念头。这个解释似乎很吻合钟求是的实际。电影院是一个适宜将自己保护起来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自我不会受到别人的干扰。钟求是把自己的文学世界构建在电影院里,是因为他要从现实中逃离出来。钟求是曾写过一篇创作谈,题目就是《写作是一种逃离》。事实上他一直保持着逃离的姿态,因此不妨将他的小说都看成是他在自己的电影院里所进行的文学叙述。他的小说里经常会出现一些封闭性的空间,这些空间都可以看成是电影院的变形。如《最童话》里,李约的爱人左岚出车祸死去,李约为了与爱人延续爱情,便定期去拍下爱人的双胞胎姐妹右岚的照片,他就这样与影集里的爱人一起过日子。这分明是一个完全属于李约个人的电影院了。耐人寻味的是,爱人左岚的死也与电影院有关,她是在去电影院买票时被汽车撞死的。于是我为钟求是创造了一个新的词语:电影院式的观影叙述。电影院的黑暗和热闹为钟求是提供了叙述上的快感。人们坐在电影院的黑暗环境里观看电影,黑暗让观众超脱现实世界的一切,也可以暂时地忘却自己,全身心地进入到屏幕上的世界里。电影院里的银幕是热闹的,仿佛是一个变幻万千的世界,但这个热闹与己无关。钟求是仿佛坐在电影院里观察现实,他藏在黑暗中,却让他的叙述对象处在强光的映照下。另外,电影院的观影叙述还是一种非现实的叙述。电影院造成一种与现实隔离的场景,坐在电影院里的观众都清楚银幕上的故事与自己身边的现实毫无关系。钟求是在叙述中正是要追求这样一种非现实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