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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里,我是谁——杨汶

作者:民族写作    更新时间:2014-07-16 15:25    点击数:2431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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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学习创意写作琐记

很幸运,与同行13位作家到上海学习创意写作。现在想起,的确收获不少,老师们带来新视角的讲授,改变了我写作观念,是颠覆性的。对文学,对文字,我有了更多崇敬、理解和膜拜。写作,让我再次看到了希望之花,犹如在夏天的草原上无边无际,烂漫绽放,芬芳四溢的花朵。我似乎看到了希望,找到了目标,像一匹奔驰的骏马,嗅到了雨水沐浴后长得最旺盛的那片青草里盛开的无名小花,朝着草原深处,踩着青草混杂泥土散发出的清香,觅香狂啸而去。

 

1、到上海:久违的风,带着旖旎的泥香

到上海,久违的亲切如太平洋的风,再次扑面而来,温暖惬意。较新疆而言,湿润的上海总会让人坠入光怪陆离的天堂。久居戈壁小镇,新奇、激动、惊喜,让我一次次压抑着想要近似狂啸的惊呼。上海,值得让人来的城市,在这里不仅能闻到太平洋的风,还能领略到黄浦江纳百川的魅力,更让人留恋的是爱神花园里那弥漫着文字魅力氛围,东方大都市飞速发展的传奇神韵。

初次见到徐大隆老师,个性十足。自个儿理发,两鬓毛寸,头顶和脑后头发基本没动,梳理整齐。后来得知,他已年逾花甲,精气神特足,干练的精神令人心生敬佩。程小莹老师,头发浓密,间或斑白,错落有致。脸上鼓起个小包,多时沉静,言辞极少,大有学者风范。看到他内心宁静,从不暄嚣,也不张扬,我都为自己轻浮而不安。杨秀丽老师根本看不出是个诗人,没有读过她写新疆写天山的诗,但我看到了她清秀的面容里透着执著,秀长的发际已有数根霜白的发,隐隐约约飘动在头顶。新天地那天,程小莹老师说她写新疆天山的诗,宏伟大气,写的非常好。渴望那天真正能拜读到。

来到外滩,没有了当初的兴奋与激动,迈步走着,学员们相互拍照,心情愉悦,精神倍爽。十八号码头依然如旧,陈毅市长(雕塑)投向远方冷峻的目光,灯塔上的风车静静伫立,那些飘扬在旧建筑上的外国旗帜早已不见踪影,让我感觉到尊严的可贵。对面陆家嘴耸立的高楼,想到经济腾飞的大上海,我已闻到了黄浦江里的泥香,看到了旖旎风光里散发出的蓬勃力量……

 

2、入青浦:我在哪里,我是谁

大老远就看到了白墙红瓦,一幢庭院宁静悠然。进文学营的大门,一棵百年雪松映入眼帘,掉在地上细细的针叶,闲散地落了一层。

江南水乡,河道纵横。青浦西岑就是这样。

文学营在西岑村,西岑并不起眼,与暄嚣的上海真是天壤之别。文学营由养老院改建而建,距住人的村庄老远,属于偏避角落。本地人都知道养老院,不知道文学院。这里很少有人来,门前一条泊油马路来往的车辆多,晚上能听见过往的车笛声。

初次散步,穿过一片韭菜地,与肖老师一起穿梭在西岑村的小巷里。望不到尽头的水道,低矮发黑的老屋,修葺华丽的新居,孤独斑驳的石桥,佝偻驼背的老人,是一幅苍美的油画……这种感觉多年都没有了,又重新被唤醒,有种返璞归真如梦如影随行的感叹。

遇到老乡们收割分装茭白,我们凑了上去,也是第一次见,个个兴致盎然。茭白俗称水中人参,营养价值极高。肖老师说的是上海话,自然容易沟通,很快打得火热。他们用上海话交流,我听得不大懂。一块水泥空地,堆满了茭白。几个人在精选茭白,他们先用铡刀铡去半截茭白枝杆,从根部留下五十公分左右,再分大小分等级装进塑料袋,最后抬上停在一旁的卡车。剩下上半截缨子满地堆放,像座小山似的。装满卡车后,说要拉到冷贮藏室里去,待茭白有个好价钱才肯出手。现在茭白的价格低迷,入冷库的价钱每公斤八角钱。后来与萨朗在金山超市里看到的茭白,一看每公斤竟然卖到八元钱,贵得离谱,似乎觉得有种抢钱的感觉。

两个老婆婆在收装茭白中年男人中间来回窜动,去捡他们不要的茭白。她们在茭白草里翻,生怕落下一个。这种茭白大多受伤,或者有没有成熟。老婆婆好似在抢,在茭白草里翻得很快,干瘪的手背一晃而过,我生怕她们的手被铡刀给伤了,看着有些虚惊,往往无事。看来她们已经习惯了像是虎口夺食似的疯狂。老人捡的茭白有的送给别人,或者留下自己吃。挑选装车的中年男人,很有耐性地任凭她们翻捡,还不时把品相不好,或者受伤茭白直接扔到她们眼前。

老人们大多是留守的空巢老人,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我们,木然地从我们这个人的脸上移到那个人的脸上,像是在找寻自己的亲人。如果能看到亲人的身影,相信她们会露出甜蜜的笑容。也许她们的子女在外打工很久了,老人们怕孤独,整天待在村子里人气最多的地方,以便来排遣内心深处的孤独寂寞。后来一次散步,有个老人拉住毕化文的手,要免费让他住,只要每天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就行。她把比化文当成了租房的人了。今天她们碰到了收割茭白,凑到跟前顺便捡些。想起那个掠过的眼神,让我想起了父亲。晚年的父亲常常行走在故乡的各个角落,听着鸡叫狗吠。那些天,父亲节快要来了,我默默地向天堂里的父亲问好。

离开时,肖老师的游说,一个负责的老乡竟然送了一编织袋上等茭白。我们像是凯旋归来的战士,收获了战利品,几个人兴高采烈轮流抬了回来,美美地吃了好几天。

 

每天晚饭后,我们都要与老师去散步。一大帮子人说说笑笑,极为惬意。有天晚上,我们五人散步,边走边聊天,一直顺着路走,结果想着能返回文学营,结果越走越远,终久找不到北,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夜风习习,星光灿烂,五人漫行在乡间小道,任凭蛙鸣狗吠,已经没有刚来的新奇,过多地担心晚上走多久才能回去。说是惬意的散步,我们多少有点疲惫了。

一路上都是萤火虫,漂亮极了。没有见过萤火虫,第一次感觉那么神奇,一种能飞且一闪一闪发光的飞虫,惹着我们的眼跟着来回惊叫。几人老是担心萤火虫飞到河里去,那样沉重的翅膀恐怕再也飞不起来。河边的草丛里萤火虫最多,我想它们能嗅到水的味道,所以总能避开水落在草叶上,发着微弱的光。也许它们离不开水,无须我们替它们担心命运。赵勤讲过萤火虫的故事,说她抓到萤火虫后到屋里想看看长得什么样子时,竟然找不到了。后来,她在文学营的院子里抓了几只,装进塑料瓶子里,看那一闪一闪欣喜的亮光,那份纯真的情怀让人久久不能忘记。很难忘,西岑点燃喜悦的萤火虫。

真的迷路了,我们走进沉沉的黑夜里。一阵无名的伤感慢慢地在内心滋长,我们情绪低落。无人再问,我们孤独地走在公路上,像走在新疆大沙漠里看不到尽头,我们体会到了在异乡孤独。走着走着,遇到了同是散步的本地村民一男三女,我们很兴奋,像是打了鸡血似的,顿时来了精神。问了他们,或许他们听不清楚我们的话,或者我们没有理解听清他们的话。说到西岑文学院,他们却不知道在哪里,最后说到养老院时,他们比我们兴奋,说起养老院竟然耳熟能详,相互间叽叽喳喳说了好多。有个女人说,养老院离这里太远了,与我们往前走的路根本不是一个方向,再走就到了别的地方,而且会越走越远的。想要回西岑,必须原路返回。我们傻眼了,顿时像是泄气似的,选择了沉默不语。走过的路,多多少少能感觉走了多远,如果按原路返回,走的话最少还得一个小时,十多里远。此刻,我们有些疲倦,如果是白天,可能更加狼狈不堪。

迷失了很久,我们也犯了愁。我在哪里,我是谁。我知道我是谁,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哪里。假如一个人步行,记不得来时的路,那肯定是回不去了。给老乡说明了情况,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男人在女人的攒掇下爽朗地答应开车送我们。他爽朗大方,有新疆人的气魄。我想也有同村几个女人极力鼓励的缘故。能得到女人的鼓励,男人是很能干的。老乡回家开着他的皮卡车,打着明亮头晕目眩的灯光,和他的老婆一起要送我们回来。毕化文和我跳上皮卡后车厢,在风吹的感觉里回来。到了文学营,要给老乡车费,他们拒收。我们除了感动未完是感动,更多的是感谢那些好心的人。

 

集体座谈的那天,段蓉萍落泪了。

她热情,性格开朗,心无城府,大大咧咧,说话办事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她拍了很多照片,甚至躺在地上为我们取景。每天都要叫大家吃饭,饭桌上为大家倒水服务。一切的确让人感动。

葛红兵教授讲课时,她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角色图谱,那份真诚让人难忘。儿媳妇、女儿、妻子、母亲等,在众多的角色中,她始终用自己无私的爱照顾病瘫的婆婆,用幸福的爱构建着家庭和谐,用善良温和爱的方式教导儿子的为人处事,用热情感激的爱感染着身边的每个人。她的热情、理智、豁达、睿智让人折服。

知道要离开青浦,说到感谢时,说着说着她流泪了,哽咽难诉。那份真正地感动让人心里很难过,也很温暖。我们都是普通人,要离开青浦了,离开生活了二十天的文学营,走时真的有那么豁达坦然吗?段蓉萍让人看到了一片洒满阳光的沙滩,耳边时时响起她叫大家吃饭的声音。

离别青浦那刻,出门时我沉默不语,左右看看文学院的院落,看门老人沧桑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还是那么宁静祥和,如同门前的塔松,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松枝,很柔很慢。坐在车上,想起那一张张笑脸,一首首动听的歌谣,一起散步的身影和后院那三只见人欢奔雀跃狗兄弟……

 

3、分别难:上海没有雨季。

刚来时,听说今年上海梅雨季节还没有来,快要来了。我一直在等待梅雨季节的到来,想穿行在淫雨菲菲的街道去寻找一个人的惬意。葛教授说过,我的最大成就是等待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也许,我会在梅雨的季节里等待,在读完信后漫步在细雨里。也许,有天我会邂逅上海的梅雨和一个女人的信。

说要再见了,真的要再见了!那精巧别致的爱神花园,宁静恬然的巴金故居,人群穿梭的新天地,肃然起敬的一大旧址,车辆暄嚣的徐家汇,历历在目,清晰浮现……

老师们前来送行,留了联系方式,总觉得交流得还不够,真的不想离开,不想离开浸泡在文学氛围的梦里,但总要离别。

老师们说,欢迎你们再来,上海作协永远是你们的家。我们也邀请老师们到新疆,看看发展变化中的新疆。

我也要走了,真舍不得离别。巴金故居是最后一别,我留了一句话,怀念巴金,怀念萧珊。

到最后,我没有等到雨季,我怀疑,上海没有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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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
    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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