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预见

作者:穆紫荆    更新时间:2018-12-19 11:13:00

根据资料显示,就在纳粹德国有系统地往外迁移在本土境内的犹太人的时候,日本却针对欧洲的这一形势企图将逃避纳粹的欧洲犹太难民安置在由日本控制的亚洲大陆。这个计划于1938年在五相会议上得到确认之后,被命名为“河豚计划。”它的核心是想将数千乃至数万名犹太人定居在当时由日本统治的满洲国或日本占领下的上海。目的是想如此取悦美国的犹太人来得到他们对日本的投资。

1939年6月和7月,这些设想被编成《通过利用在中国有权势的犹太人使得美国总统紧密圈的远东外交政策舆论变为对日友好的具体措施》和《引入犹太人资本的研究分析》,并得到当时日本在中国的最高官员的批准。

只是这个计划最终并没有实现。

当Benjamin那天坐在河滨大楼里面旁听着犹太商会的巨头们商讨着对涌入上海的犹太难民们的资助时,他一方面暗自佩服着叔叔的远见,另一方面担忧着德国父母的一家。

从难民营里,他了解到上海已经成了国际上唯一接纳犹太难民的城市,国际上很多国家的犹太难民配额已经早就超标,而拒绝再给犹太人签证,只有上海,是唯一对犹太人还开放的城市。

从这些新到的犹太难民的状况,他能够预见到在德国犹太人的所面临的困境,他们除了每人只允许携带10马克出境外,只能带少量的随身衣物。任何金银财宝都不允许被带出。也因此,他们到了上海之后,身无分文,只能靠救济度日。然而,上海犹太商会所能够提供的帮助也是有限,面对近2万名的犹太难民,上海犹太商会在美国犹太总会的支援下,提供每人每天5美分的生活经费。

为此,他也陪着一起去实地探访了几个在上海的避难所。都是上百个人挤在一个大堂里。他不想让自己的父母亲来了之后也这样。

说实话,天津或上海和原来所生活的伦敦相差很大。中国人、印度人、日本人、和欧洲人混杂在一起,人力车、摩托车和小轿车交互窜梭,初来乍到时感觉很可怕。马路上动不动就可以看见殴打的现象。老板殴打伙计、车主殴打人力车夫、警察殴打要饭的。

但是这一切,都被他身上所肩负的责任和担子给屏蔽了。他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一切。只一门心思将叔叔交给自己的事快点落实。

Benjamin写到德国去的信,石沉大海。

为了将来的某一天全家在上海团聚,1941年年底,他携带着自己在上海所认识的第二个女人丁婉香在上海愚园路上由英国犹太人造的大楼里租下了一套公寓。

无疑,这样的举动,是深得丁婉香的心的。除了她觉得这个男人可靠,是可以托福终身的不说,连在父母和亲戚的眼里,也自感有了光彩。虽然房子是租的,但是她觉得这反而说明了Benjamin 并不想在公寓里长住。说不定,他有一颗将来要购买一座花园洋房的打算呢。她怀着这样一副欣赏的眼光,来看着Bejamin做这一切。房子里的家具和布置都按照西式的习惯。家具都是原木的。Benjamin不喜欢在中国人眼里觉得贵重的红木家具。他喜欢原木上清漆的。

丁婉香在开始的时候是不能接受的。她说:“这种样子的家具,连乡下人都不用的。怎么可以家具没有油漆的颜色呢?”

Benjamin 说:“颜色遮盖掉了原木的生气。这木头就完全死了。可是如果只是上一层清漆,你看,每一根木纹都保留着。它们的走向曲线像流动的生命之水,还有这些黒色的生出枝丫之处的木眼。看着多美呀。这才是活生生的木头。”

活生生的木头。丁婉香对此无语。她不能感受到Benjamin内心的焦虑。此时对他来说,生气和活气似乎非常重要。不仅他自己在中国需要活,还有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需要活。

丁婉香逆来顺受。对此她不再说什么,只是也不想邀请自己的父母来了。她觉得这在父母的眼里未免显得太寒酸了。

此时的她,完全预想不到在很后来的某一天,恰恰是因为自己拥有了这一套在中国人眼里被视为寒酸的家具,才逃过了一群小将们要进门抄家的一劫。

女人的顺命,大致上就是一个女人的福气了。丁婉香跟在Benjamin 的身边,从此俨然一对年轻的小夫妻般,每天坐着黄包车在愚园路上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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