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作者:(英)查尔斯·狄更斯    更新时间:2013-08-12 12:55:11

维勒先生一点也不客气地把他的主人拖下楼去,拖到院子里,一直安全地拖到康希尔大街之后才退到他身后,跟着他去他所想去的任何地方。

    匹克威克先生神思不定地向前走着,在公馆大厦对面穿过了街,走上了乞普赛德。山姆正开始疑惑他们是上哪里去,他的主人就回过头来说:

    “山姆,我要马上到潘卡先生那里去。”

    “那是你昨天夜里就该去的地方,先生,”维勒先生回答。

    “我想是的,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

    “我知道是的,”维勒先生说。

    “得啦,得啦,山姆,”匹克威克先生答,“我们立刻去吧;但是我有点儿心烦啦,山姆,你知道哪儿弄得到白兰地来提提神,你一定知道的。”

    维勒先生对于轮敦的知识是广博而独到的。他不加丝毫思索地回答说:

    “右手那边第二条胡同——右边最后第二家——拣第一座炉子旁边的雅座,因为那里的桌子中间没有退,别的桌子却都有,非常的不便当。”

    匹克威克先生默然遵从他的当差的指示,并且叫山姆跟着进了这家酒店,于是滚爇的掺上水的白兰地很快就放在他面前了;维勒先生呢,恭恭敬敬离开了一点儿坐着,不过还是和他的主人同在一张台子上,也被款待了一品脱黑啤酒。

    那是个十分粗陋的房屋,显然是特别受驿站马车夫们的光顾的。现在店里就有一些看样子是属于这一行业的饱学之士们正在几处雅座处喝酒,怞烟。其中有一个胖胖的红脸男人就坐在对过的雅座里,有点上了年纪,颇引匹克威克先生的注意。这个胖子怞烟怞得很凶,但是每怞五六口,就把烟斗从嘴里拿出来歇一歇,先看看维勒先生,然后看看匹克威克先生。之后他就把脸尽量地埋在一只一夸尔容量的大杯子里喝点酒,再对山姆和匹克威克先生看看。之后他就带着深思的神色再怞这么五六口烟,于是再对他们看看。最后,这个胖子把退搁在座位上,把背向墙上一倚,开始不离嘴地怞起烟来,并且透过烟雾对这新来的两个盯着,仿佛他下了决心要把他们看个透彻。

    最初,维勒先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胖子的一步步变化,但当他看见匹克威克先生的眼睛时不时地转到那胖子身上,他也渐渐注意起来了,并用手罩在眼睛上向那边凝视,好像他有点儿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但是他的怀疑很快就被驱散了;因为胖子喷出一日浓烟之后,慢吞吞地从他的包着他喉咙和胸脯的围巾下发出了一阵很低沉不清的声音,就像是腹中在说话似的——:“嘿,山姆!”

    “那是谁,山姆?”匹克威克先生问。

    “嗳,我简直不敢相信,先生,”维勒先生回答,吃惊地睁着眼睛。“是老头子呵。”

    “老头子,”匹克威克先生说。“什么老头子?”

    “我的父亲呵,先生,”维勒先生答。“你好吗,我的老前辈?”维勒先生说了这句孝心勃发的话,就向旁边挪开一点儿给胖子让坐,胖子正向他走过来打招呼,嘴里衔着烟斗,手里拿着酒壶。

    “嘿,山姆,”父亲说,“两年多没有见你啦。”

    “一点儿不错,老家伙。”儿子回答说。“后娘怎么样?”

    “嘿,就让我告诉你吧,山姆,”大维勒先生说,神态非常庄严:“比我第二次碰到的这个女人再好的寡妇,世上是没有的——她那时候真是可爱哪,山姆;现在我只能这么说,就是,既然她是这么一个出色的可爱的寡妇,所以她改了嫁不做寡妇是非常之可惜的事情。她做老婆是不适合的呵,山姆。”

    “‘当真的?”小维勒先生问。

    大维勒先生摇摇头,叹一口气回答说,“我这一次真够受了,山姆;我这一次真够受了。拿你爸爸作个榜样,我的孩子,一生一世要当心着寡妇,尤其是开酒店的呵。山姆。”大维勒先生非常无奈地说了这种作父母的劝告之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铁盒子,把烟斗重新装满,就着上一斗的烟灰吸着了新的一斗,大口大口地怞起来。

    “对不起,先生,”他沉默了好一会之后,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对匹克威克先生说,“冒昧地问一句,我希望你没娶寡妇吧?”

    “没有,”匹克威克先生回答,大笑着;匹克威克先生大笑的时候,山姆-维勒就把他和这位绅士的关系低低地告诉他的父亲。

    “对不起,先生,”大维勒先生说,脱了帽子,“我希望山姆还没有什么过失吧,先生。”

    “一点儿没有呵,”匹克威克先生说。

    “这就好得很,先生,”老年人回答说:“我为了他的教育,费了许多苦心,先生;让他一点点儿大就在街上跑,自己挣饭吃。这是叫孩子学得伶俐的唯一办法呀,先生。”

    “在我看来,这法子未免有点危险性了,”匹克威克先生说,微微一笑。

    “并且还不是很靠得住呐,”维勒先生接着说:“有一天我上了一个老当。”

    “哪里的话!”父亲有点不屑地说。

    “是真的,”儿子道;于是他尽可能地简单叙述了一下他是怎么很轻便地落进了乔伯-特拉偷的圈套。

    大维勒先生十分注意地听完这个故事,然后说:“是不是这两个小子有一个是留了长发的又瘦又高的个儿,嚼舌头的本领好的很的?”

    匹克威克先生并没有完全清楚这句话的寒义,却听懂了上半句的意思,于是冒昧地说,“是的。”

    “另外一个是个黑头发的小子穿了桑子色的仆人制服,脑袋特别大?”

    “是呀是呀,”匹克威克先生和山姆不约而同地回答道。

    “那我知道他们在哪里,”维勒先生说:“他们在伊普斯威契,定心得很哪,他们两个。”

    “不会的!”匹克威克先生说。

    “事实嘛,”维勒先生说,“我说给你听我怎么知道的。我时常替我的朋友赶伊普斯威契的马车。就在你得了风湿病的那夜的第二天,我在契尔姆斯福的黑孩儿饭店——他们就住在那里——装了他们,一直就到伊普斯威契,那个男佣人——穿桑子色的人——告诉我他们要在那边住一阵子哪。”

    “我要去追他,”匹克威克先生气愤地说:“无论是伊普斯威契还是别的地方。我要追他。”

    “你把得稳一定是他们吗,家长?”小维勒先生问。

    “一定,山姆,一定,”他父亲回答说,“因为他们的样子非常古怪;而且,我原来很奇怪怎么一位绅士会跟他的当差的这么亲爇;还有呢,因为他们就坐在我背后,我听见他们笑,还说他们把老炮仗干得怎么好。”

    “老什么?”匹克威克先生说。

    “老炮仗,先生,我相信是说你呢,先生。”

    “老炮仗”这个称呼即使没有什么恶毒的地方,但是也决不是一个值得尊敬或是恭维的称号。大维勒先生在说的时候,匹克威克先生的脑子里已经挤满了他在金格尔手里一次次败仗的回忆,如果我们说只要加一根羽毛,天平就会倾斜的话,“老炮仗”就是这根羽毛。

    “我要去追他,”匹克威克先生说,在桌上重重地捶一拳。

    “后天我要赶车子到伊普斯威契去,先生,”老维勒先生说,“从怀特却波尔的公牛饭店动身;假使你真要去,;还是和我一齐的好。”

    “就这样,”匹克威克先生说:“很正确;我可以写信到坟堆上,叫他们到伊普斯威契找我。我们同你去。但是你不要忙着走呀,维勒先生;不来点什么吗?”

    “多谢你了,先生,”维勒先生答,连忙站住了——“也许喝一杯白兰地祝你健康和祝山姆成功,倒还不错吧,先生。”

    “当然不错罗,”匹克威克先生答。“来一杯白兰地!”

    白兰地拿来了:维勒先生对匹克威克先生摸摸头发,对山姆点点头,端起来一倒就倒进了他的大嗓子,仿佛那只有一丁点。

    “干得好,爸爸,”山姆说,“当心点,老家伙,不然的话你要犯那痛风的老毛病了。”

    “我已经弄到了医这种毛病的灵验的方子啦,山姆,”维勒先生回答说,并且放下了杯子。

    “医痛风的灵验的方子,”匹克威克先生说,连忙掏出笔记簿子,“是什么药?”

    “痛风,先生,”维勒先生答,“痛风这种毛病是因为太舒服太适意才有的。要是你害了痛风的话,先生,只要娶一个寡妇,要声音大大的,而且很懂得怎么利用她的声音,那你就决不会再发痛风病了。这是个不能再好的药方子,先生。我真的吃过,我能够担保,凡是因为太快活生出来的毛病都治得了。”维勒先生传授了这有价值的秘方之后,又喝了一杯,使了一个勉强的诙谐眼色,深深叹一口气,慢慢地走开了。

    “唔,你觉得你父亲说的怎么样啊,山姆?”匹克威克先生问,微微一笑。

    “怎么样,先生!”维勒先生答:“嘿,我觉得就像蓝胡子[注]的私人牧师淌着怜恤的眼泪埋葬他的时候所说的,他是夫妇关系上的牺牲。”

    这种非常恰当的结论当然是无可挑剔的,所以匹克威克先生付过账之后就继续往格雷院走去了。可是他走到它那隐僻的小树丛那里时,钟楼的钟已经敲了八点了,于是各式各样衣着污秽和变了色的衣服的绅士们组成源源不断的人流,开始下班回去了。

    爬了两层陡峭而肮脏的楼梯之后,他发现他的预料果然实现了。潘卡先生的“大门”关着,维勒先生在上面踢了又踢,接着还是寂静无声,这说明办事人员已经休息去了。

    “这才有趣呀,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我非找到他不可,一个钟头也不能耽搁的;今天晚上我别想闭一闭眼睛了,除非我能称心如意地想到我已经把这事托了一个专家。”

    “有一个老婆子上来了,先生,”维勒先生答:“也许她知道我们在哪儿可以找到个把人的。喂,老奶奶,潘卡先生的人在哪里?”

    “潘卡先生的人吗,”那瘦削的、穷苦相的老婆子说,停下来喘气——这是因为上楼梯的原故——“潘卡先生的人走了,我只是来收拾办公室的。”

    “你是潘卡先生的用人吗?”匹克威克先生问。

    “我是潘卡先生的‘洗衣妇’,”老太婆回答说。

    “啊,”匹克威克先生说,一半对着山姆,“真是奇怪的事情,山姆,他们把这些法学院的老太婆叫做‘洗衣妇’。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她们死也不情愿洗什么东西吧,先生,”维勒先生回答说。

    “对极了,”匹克威克先生说,对老太婆看看,她的样子和她这时打开了门的办公室一样,对于应用肥皂和水表现出根本不相容的神情:“你知道我到哪里可以找到潘卡先生吗,我的好奶奶?”

    “不,我不知道,”老太婆回答,粗声粗气地:“他现在不在轮敦。”

    “倒霉,”匹克威克先生说:“他的办事员呢——你知道吗?”

    “唔,我知道他在哪儿,不过他不欢喜我告诉你呀,”洗衣妇说。

    “我有很要紧的事情找他,”匹克威克先生说。

    “明天早上不行吗?”那妇人说。

    “不大好,”匹克威克先生说。

    “也罢,”老妇人说,“假使是很要紧的事,我就说了他在什么地方吧,我想说了也不碍事的。你们只要到‘喜鹊和树桩’去,到柜台上问劳顿先生,他们就会带你们去,他就是潘卡先生的办事员。”

    她又说明了这家旅馆是在一条胡同里,既在克来市场的邻近、又是紧靠着新旅社的后面;匹克威克先生和山姆得了这些指示,安全地下了那摇摇晃晃的楼梯,开始寻问“喜鹊和树桩”的所在。

    劳顿先生和他的同伴们经常光顾的酒馆是个非常普通的xx酒楼的地方(即酒店和旅店的地方)。老板是个挺能干的人,这一点凭着他把酒吧间的窗户下面搭出来的像轿子那样大小和那样形式的小搁楼分租给一个补鞋匠就足以证明了。而且他是一个心地仁慈的人,这只要看看他对一个面饼师傅的爱护就明白了——那面饼师父公然就站在店辅的台阶上卖他的点心,也没有人来干涉。

    在酒楼下面的八扇挂了郁金色窗帘的窗户上,悬挂着两三块宣传德文群的苹果酒和丹吉克枞叶酒的招牌,另外还有一个黑板上面写了在这里的地窖里收藏了五十万桶双料烈性麦酒,叫人心里想起一种未必不乐意的怀疑。另外我们不要说说这幢大厦的最后一点外貌——这就是那风雨剥蚀的招牌,上面是一只只有一半身子的喜鹊正一心一意地瞅着图上的一根弯曲的线条,这就使街坊邻里很小就知道什么叫做“树桩”的东西。

    匹克威克先生走到柜台旁边的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从里面一幅帷幕后面钻了出来,出现在他面前。

    “劳顿先生是在这里吗,太太?”匹克威克先生问。

    “是的,先生,”老板娘回答说。“来,查理,带这位绅士到劳顿先生那里去。”

    “现在还不能去,”一个蹒跚着走过来的红头发的侍者说,“因为劳顿先生正在唱一支滑稽歌,他要不高兴的。马上就完了,先生。”

    红头发的侍者刚说完,就发出一阵极其一致的擂桌子的声音和酒杯的丁当声,宣布歌唱终结了;匹克威克先生叫山姆在酒吧间里自寻乐趣,就让自己被引到劳顿先生那里去。

    听到有位绅士找他的通报之后,那位坐在桌头上的楼子里的胖脸青年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来,询问似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一眼,看了之后,他的惊讶一点也没有减少,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绅士。

    “对不起,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并且我也很抱歉打扰别的绅士们,但是我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假使你让我花费你五分钟的工夫到房间这头来谈谈,我就感激不尽了。”

    胖脸的青年人站了起来,拉了一张椅子靠近匹克威克先生在房间的一个陰暗的角落里坐下,注意地倾听他的不幸的故事。

    “啊,”匹克威克先生说完的时候青年人说,“道孙和福格——他们的手段厉害哪——是十分的会讲生意经的人,道孙和福格他们,先生。”

匹克威克先生承认道孙和福格的手段厉害,于是劳顿就继续说下去。

    “潘卡不在轮敦,而且在下星期周末之前也不会来;但是你假使需要辩护,并且假使你愿意把文件交给我,我可以先办妥他回来之前所要做的一切。”

    “我正是为了这个来的,”匹克威克先生说,把文件递给他。“假使发生什么紧要事情,你就写信给我,寄到伊普斯威契邮局。”

    “那很好,”先生的书记回答说;后来他看见匹克威克先生的眼睛好奇地向桌子那边瞟,就接着说,“你参加吗,坐这么半个来钟头?我们今天夜里在座的都是大好佬。有山金和格林的管事,史密索斯和普拉斯的平衡法院,平金和托马斯的外勤——他唱歌呗狐叫——还有杰克-本伯,还有许多。你是乡下来的吧,我想。你高兴参加吗?”

    匹克威克先生抵抗不了这么诱人的一个研究人性的机会。他让自己被带到桌子那里,经过正式的介绍之后,就被招待在靠近主席的一张椅子上坐了,喊了一杯他所爱好的饮料。

    接着是一阵恰恰和匹克威克先生的预期相反的深深的静穆。

    “我希望你不讨厌拍这玩艺儿的人,先生。”他的右邻说,这是一位穿格子花衬衫、缀着彩钮子、嘴里衔了一根雪茄的绅士。

    “一点也不,”匹克威克先生答,“我非常欢喜它,虽然我自己不是怞烟的人。”

    “我可不能够说我自己不是,”桌子对面的一位绅士插上来说。“怞烟对于我就像吃饭和睡觉一样。”

    匹克威克先生对说话的人看看,他想假使洗涤对于他也是这样,那就好些了。

    到这里又是一个停顿。匹克威克先生是陌生人,他的来临,显然是扫了大家的兴。

    “格轮迪先生要请大家听唱歌了。”主席说。

    “不,他不,”格轮迪先生说。

    “为什么不呢?”主席说。

    “因为他不会,”格轮迪先生说。

    “你还不如说他不愿意呢!”主席回答说。

    “好的,那末,他不肯,”格轮迪先生回嘴说。格轮迪先生绝对拒绝使大家满足,这又造成一次沉默。

    “有哪一位给我们大家打打气吗?”主席丧气地说。

    “为什么你自己不给我们打气呢,主席先生?”一个长了点小胡子、斜视眼、敞开了衬衫领子(脏的)的青年人在桌子尽头说。

    “听呵!听呵!”穿了缀着彩色装饰品的衣服的那个怞烟的绅士说。

    “因为我只会一支歌,已经唱过了,在一晚上把一支歌唱两次,是要罚‘满堂酒’的,”主席回答道。

    这是无可辩驳的答复,于是又沉默了。

    “我今天晚上,绅士们,”匹克威克先生说,希望提起一个全体都能够参加谈论的话题,“我今天晚上曾经到过一个地方,这地方无疑诸位都很熟悉的,但是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去过了,而且很不熟悉;我说的是格雷院,绅士们。在轮敦这样大的地方,像这些法学院真是奇怪的偏僻角落了。”

    “谢天谢地,”主席隔着桌子对匹克威克先生耳边道:“你想起了一桩至少我们中一个人是永远喜欢谈论的东西,老杰克-本伯会给你引得话不绝口,他从没说过别的什么东西,除了法学院,他一人住的地方,一直住到快要发疯。”

    劳顿所指的人是一个矮小的、黄色的、耸肩膀的人,他的脸在沉默的时候有向前垂着的习惯,所以匹克威克先生先前没有看见。可是当老头子抬起脸,灰色的亮晶晶的眼睛发出锐利的探究的光芒,对他盯着的时候,他觉得这样一副奇突的相貌竟被他一时忽略掉了,真是怪事。老年人的脸上始终有一种固定不变的狞笑;他的下巴托在一只手上,那手又长又枯瘦,长着特别长的指甲;他的头歪到一边,眼光从毛茸茸的灰色眉毛下面对外面锐利地扫射的时候,他的睨视里显出一种奇怪而狂暴的狡诈神情,看上去叫人十分讨厌。

    现在正在说话如流水而身材挺拔的人就是他,但是由于这一章本来就很长了,而且这个老头儿是个出色的人物,所以我们把他留到下章再说,这对他也许更尊敬些,对于我们也更便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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