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万是我所认识的法国朋友中,最善良的一个法国人,也是最敦厚的一个法国人,敦厚得有点像一个上海男人。桑万是一个建筑设计师,现在上海的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担任设计师,每个月月薪四万左右,自己分文不留,全部交给了爱妻掌管。
他的爱妻是“80后”画家杨莉,也是我的小义妹。桑万白天上班,杨莉在家里做专职太太,闲在家里不想画画了,杨莉常常会来撒娇诗院坐坐,与我们一帮诗人天南海北地品茶聊天。有一次,桑万在事务所下班后,也赶到撒娇诗院,与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席间,桑万讲了一个他外公的笑话。桑万的外公是法国的一个艺术家,“二战”期间,为了报效惨遭德国蹂躏的祖国,毅然参加了法国的抵抗组织。有一天深夜,桑万的外公与许多抵抗战士埋伏在战壕里,突然有几架飞机低空掠过,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桑万的外公立功心切,见飞机飞得如此低,步枪也能将它打下,于是,他外公举枪对着飞机好一阵乱射。
过了一会儿,飞机转了回来,朝着地面的战壕投下了一堆炸弹。战壕里的抵抗战士被炸得嗷嗷乱逃。原来,那些飞机是法国抵抗组织自己的空军,因临时有飞行任务,没来得及通报地面部队,就低飞掠过了战壕。幸亏,桑万的外公立功没有立成,不然的话,就可能会被押上军事法庭。被炸弹炸伤后,抵抗组织就把他外公开除了,劝他回家还是专心搞他的艺术创作。
桑万善意地取笑他的外公时,我想起了法国电影《虎口脱险》,里面也有一个斜巴眼德国鬼子,用高射机枪打下了自己的飞架。桑万说他外公视力好得很,没有斜巴眼,只是晚上看不清,误认为是敌机。
战场上这样的悲剧很多。那天,我也讲了一个笑话。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期间,一个中国战士冲锋时,突然被敌方发射来的炮弹,炸得晕头转向,趴倒在地上重新跃起后,举起了冲锋枪继续一往无前地冲向敌阵。悲剧发生了,他冲的方向不是敌阵,而是往我方阵地的方向。于是,那战士被当作逃兵,退伍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单位。自卫反击战结束后,他的许多战友转业后都被提拔为各自单位里的干部,只有他被分配到后勤科,负责打扫厕所。那战士逢人便叫屈,说自己真的不是逃兵,实在是被炸弹炸得不知东南西北。
说到了“二战”,我还想起了一个关于存在主义的经典案例。“二战”期间,有一个迷惘的法国小伙子去求教于法国哲学家萨特。他说,祖国有难,应该报效祖国,可是他家里有个寡母,他去参加抵抗组织,寡母就无人照顾。一个祖国老母,一个家中老母,该报效谁,那小伙子困惑了。
萨特的回答非常简单:责任就是痛苦,选择就是能力。他如果选择参加抵抗组织,那他就是一个爱国的法国人;如果在家侍候老母,那他就是一个法国孝子。两种选择都没错,关键是他想成为怎样的人。后来,那小伙子选择参加了抵抗组织,与德国法西斯展开殊死的搏斗,牺牲在战场。
桑万的老家在法国南部的波尔多,那里盛产葡萄,是法国享誉世界的红酒产地。桑万说他家的庄园出去几米就是一片葡萄树林,景色非常优美,他邀请我有空与他一起去趟法国,去他的家乡玩玩。
桑万还是一个出色的摄影家,他的摄影作品入选过许多国际摄影大展,还得过许多大奖。我最喜欢他拍摄的一张舞蹈练功房的作品,画面的构图非常别致,几个舞蹈演员在做练功前的准备。那是一张黑白摄影,黑白之间散发着桑万别具一格的美学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