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
但是，我们都觉得有点冷——
影子在一棵古银树的新叶上晃动，让我
看你时，竟听到了阳光的声音
你如此清醒，仿佛坐进了将来的命运
——我如虫羽一般看着你
看你微微颤抖的嘴角。但你是如此的
清醒。在几片料峭的风中
我数着它们剩余的筹码
左一缕右一阵，像念经一样
在心里默默吟诵起现在和将来
这是在一座古庙前的石凳上
春光一片片地搅动，好像带着一千年的劲道
但是，我们都觉得有点冷
当一抹风的边线画在我们的脸上
我们相视无语，面貌也在变形
一如将来的未知
和荒谬的奇迹
只是彼此的眼神像树上的新叶一样
在春风吹来的碎阳下翻滚
春 光
而我锈蚀斑斑。在春光下恍如沟壑
——我宁可飞出去
宁可折翅断气
掉进欧亚大陆的最低谷
你若来找我，就拿好我的稻草
它是世上最有灵性的植物了。它烧成灰烬的香味
连着我满世界的气息
你可以在我无踪无迹的地方
看峡谷上方的雪山，就像看春光里的世俗
消融成经书和天道
——然后回到原处，挽回稻香和涛声
或者踱几个轮回的方步，破译这个春天
在人世的经纬度
堵在路上
我被堵在路上。这新世界的垂柳满身的绿
像梦境里的衣裙
也被堵在路上
车上有咖啡吗？十分钟，二十分钟
有半小时了。我的爱人呀，你若是火箭就好了
我知道你正煮着咖啡
如同雨纷纷的黑夜，苦味搅动的时间
在一分一秒地谈论爱情
看客和浮云，都在等我驱动车轮
而我在原地，黑白两色轮流于脸面
我只好想着
咖啡和三字经
我都要。又何惧自私
梦境里满世界的绿在前方蠕动
我想弃车奔跑，就像放弃爱你的权利
却被天上的眼睛阻挠——它一眨眼
就颁下人之初的意图。这速度
像神明，快如一辈子的相爱
在夜晚
我想挡住一些雨
雨在夜晚，究竟孰是孰非？
我想挡住一些人的去路——大声喊
放弃斯文
在夜晚，我总觉得心中有事。这个年龄的世界
挤满了身体里的少年
我想挡住一个人的去路，看那夜色黑滋滋
总像有一个心里的小女人……
那时，撑起竹园子的芳香和轻风
把声音扔进旁边的小河——这些事物被拆除时
我很安静，像很空的青春
我想挡住我的去路——在夜晚，看这些雨
从那条河里流过来
就像那时的眼泪隐藏到现在
我的声音在喊——暴跳进夜晚
就像一场罪里，我做着一个大忏悔的男人
走到窗口去，在那里停留片刻
你久坐的视觉模糊起来，在这最好的岁月里
风变得非常感性，好像看穿了这些残留的日子
看穿了体内正在消解的痛
就像一层霜，正在向记忆解释
发白的大地——
去吧，你还能解释什么，走到窗口去
去恢复气色——我们拥有同样红润的外景
现实在冷暖之间斡旋
即使泪眼挤出一粒极小的风沙
即使心中怀念起一块早年的手帕
停留片刻，鸟声远去
隐入繁荣的现场和飘逸的衣袖
而你仿佛看见了体内一块干涸的田
稗草枯死在无名者的坟茔上
那些干裂的纹路
一定穿梭着另一些尚未看见死亡的生命
走到窗口去，在那里停留片刻
瘀血的肌肤一如自己的枭雄，停留在时间的顶端
在醉如辛酸的风里，觅寻鸟的歌唱
疑惑之心
那年，我每天早起，像学会了巫术
把隔夜剩下的饭菜当早餐。路遇小学同学
——呵呵，都二十年了
我不会问她一些傻问题，比如
你现在好吗，比如什么什么
我想的是，我们是否有同一个信仰——
跟随阳光早睡早起。那年，我没有金子
只有几张白纸
用来写诗
她和我道别时，像嗡嗡的蜜蜂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蜂窝，或者是一个个
布局整齐的窟窿
我不知道阳光下的世界是不是坦荡
这一闪一闪的，是路旁的蝉声
还是跌落的碎阳
或者是金子正在撕裂而发出的坚硬的光
(刊于《上海文学》2015年2月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