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 (2)

作者:竹林    更新时间:2016-03-08 11:5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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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玉哨的老家在离此地五十多里的一个叫等弄的小村寨里,靠父母卖凉粉和酒菜过活。她家的竹楼正好面对渡口,过往的客人不但来此吃饭,有时还在店里歇一夜,生意很是兴隆。

   玉哨是独生女,才十五、六岁,就出落得俊俏动人了。老俩口没有儿子,一心想招个上门女婿。

  一天,一个汉族打扮的小伙子来到店里,要了一碗凉粉,刚举起筷子,人就咕咚一声倒下了,然后又抱住头恐怖地哇哇乱叫。

   玉哨爹以为天气热,小伙子中了暑,赶紧上前去解他的衣扣,又喊玉哨娘快端凉水来!

   可解开衣扣一看,小伙子皮肤发黑,肚子胀得像鼓一样,玉哨爹不由得“哎呀”叫出了声:“这是中了蟒蛇蛊了!”

   听说中了蛊,玉哨娘惊得手一抖,一碗水都泼地下了:“快,快把他抬出去,死在店里就麻烦了。”

   此地民间有人秘密养蛊,用来暗算仇人。蛊有各式各样,蟒蛇蛊是其中最厉害的一种,中蛊以后,人不到半天就会死去。

   玉哨爹一向怕老婆,再说老婆的紧张也不无道理:真让一个中蛊的人死在店里,以后说不清道不白,日子还怎么过呢?

   所以他二话不说,真的动手去背那刘老师。可这时玉哨娘却又拦住了,说:“唉,这孩子怎么这样面生呀,想必是离乡背井,大老远来到我们这里,他家里人还不知怎么牵挂呢。”

   玉哨爹晓得自己妻子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救这年轻人了。其实蟒蛇蛊虽然凶险,只要及时解救,还是能死里逃生的。

   但是只有会养蛊的人家才懂得解蛊的法子。玉哨家祖传有养蛊秘诀,所以也会解蛊。只是养蛊本是极其机密的事,让人晓得了,会遭唾弃。玉哨家虽然会养蛊,却从不干害人的事;现在若把解蛊的本领露出来,等于暴露了自家的隐秘,以后就不好在寨子里呆下去了。

   玉哨爹左右为难,玉哨娘却显得很有主见。她四下里打量一番,说:“天都快黑了,只要今晚没客人来,哪个晓得我们救了他?”

   她说罢就吩咐女儿去采草药。老俩口把采来的草药洗净捣烂,熬了一大盆汤汁,把小伙子浸在里面,不一会,那水就渐渐发黑,最后变得如墨汁一般。一连换了好几盆水,小伙子渐渐苏醒,玉哨娘又给他灌了雄黄和蜜蜂水,并问他从哪里来,一路上经过了哪些地方,可曾砍过树、杀过生,触犯过什么?

   但小伙子只说自己姓刘,是从中国内地流浪到缅甸的学生,只想找个工作做,连蚂蚁都没有踏死过一只,实在想不出触犯过什么。

   按理说,找不到中蛊的根源,病人是很难治愈的。玉哨娘无奈,只好独自备了香烛,又带了甘蔗、雄黄,悄悄去寨后的林子里拜了蟒蛇精,然后,继续用草药水给小伙子擦洗。

   就这样精心医治了几天,奇迹出现了。小伙子从床上爬起来,喊玉哨娘“依咪”,喊玉哨爹“依波”,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玉哨爹娘见这小伙子生得脸皮白净,眉清目秀,跟刚来时那黑乎乎的吓人模样判若两人,心里也好不喜欢,又盛情款待他在店里将息身体。而小伙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非常勤快地做店里的事,无论挑水做饭、刷锅洗碗,还是招待客人,抹桌子扫地,他都做得又快又好。到了晚上,帮老俩口算过账,他就拿一本书在灯下看,或者掏出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小伙子书写字的时候,玉哨就在一旁静静地纺线。纺车嗡嗡的声响,转出了绵绵情意——也不知她是从哪天起把纺车搬过来的,反正,她对夜夜围着自家竹楼唱歌的岩冒(小伙子)们,再也不加理睬了。

   像日出日落,花开花闭一样自然,这个姓刘的汉人小伙子成了上门女婿。

   当一条洁白的棉线,将两颗年轻的心栓在一起时(傣族青年男女结婚仪式上,用一根棉线将新郎新娘拴住,叫做“拴线”),寨子里有个叫岩温的小伙子失踪了。小刘未来此地时,岩温吃过玉哨姑娘煮的香喷喷的黄焖鸡肉,还在泼水节时,眼明手快地接过了玉哨姑娘丢出来的花包;那花包上的花纹绣得格外雅致,四角缀的长缨也特别鲜艳……人们都说岩温是因失恋而走掉的。不过崇尚自由恋爱的傣族人,谁也不以为玉哨姑娘有什么错,倒觉得岩温太古怪了,因此大伙并不把这事看得很重。

   与这件事相比,另一件事却震撼了整个村寨:这儿的马帮头子艾蛟被政府的禁毒队抓去了!

   这艾蛟可算是此地的一大祸害。他经常带着马队贩运毒品,仗着财大气粗,把政府官员都喂饱了,所以平时为非作歹,所以谁也奈何他不得。

   以前,他总是爱在玉哨家的小店里歇脚,两只眼睛总是痴痴地盯着玉哨,盯得老俩口时时悬着一颗心。

   有一天,他进小店刚坐下,就要酒要菜。老俩口赶紧小心伺候,不一会就让小刘给他端去麂子干巴、腌牛脚筋、还有背上塞了肉的油炸知了等几样下酒菜。

   菜做得精致又可口,都是艾蛟平时爱吃的,可他却拿筷子在碗里翻翻说:“这些东西都吃腻了,给我来碗马鹿肉剁生。”

   马鹿肉剁生就是选择新鲜的马鹿肉,切片后剁碎剁细,跟切细的葱、蒜、花椒、辣椒、盐等佐料搅拌好,再滴进些柠檬水,调匀,然后跟切成薄丝的烤肉皮拌和在一起,这就能吃了。

   一时找不到新鲜的马鹿肉,玉哨娘陪着笑脸说:“有活鱼,给您做碗鱼肉剁生吧?”

   “我不吃鱼。”艾蛟回答,又四下里张望,“玉哨呢?”

   “玉哨不在。”小刘阴着脸,冷冷地说。

   艾蛟只道他是个新来的小伙计,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嘴里一个劲地嚷嚷:“喊玉哨来,陪我喝杯酒。”说着,就掏出一把钱往桌上一拍。

   小刘忍无可忍,一伸手把桌子上的钱撸到了地下,并用汉语骂了一句:“畜生,今天我要砍下你的脑袋做剁生!”

   艾蛟做梦也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伙计竟敢对他如此无礼。他微微地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去摸腰里的手枪时,已经迟了,小刘飞起一脚,把他那件防身武器给踢得老远。

   艾蛟自然也不是稀松软蛋,虽说赤手空拳,也恶狼般地反扑过来。于是两人就扭打了起来;一时间店内桌仰凳翻,酒菜泼了一地,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见平时老实巴交的女婿突然变得如此勇武,老夫妻俩一时不知是喜是忧,是惊是怕;帮也帮不上,劝也劝不开,只靠着墙索索发抖,想着要大祸临头了。

   玉哨从楼上下来,也惊得目瞪口呆。这时小刘迅速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往玉哨身边一扔,急促地喊:“玉哨,快,快吹!”于是玉哨赶紧上去捡起,这是一只木叶笛,她含在嘴里使劲地一吹——立刻,好像天兵降临一样,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突然闯进店来,团团围住了艾蛟。似乎人早已埋伏好了,只等着信号。此刻艾蛟纵有天大本领,也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警察从艾蛟所携带的货物里,搜出了大量夹带的毒品。

   直到这时大家才晓得,小刘原来是在缉毒队里做事的。这些天来,为了捕获贩毒团伙,不晓得花了多少心血。他原来只想留在小店,暗中侦查艾蛟的行踪,想不到中蛊以后,又恋上了玉哨姑娘,从此再也离不开了……

                                   5

   玉哨讲到这儿,嘎然而止。如水的月光下,苍白的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晕,深黑的眸子闪闪发亮,心似乎沉入了往昔的幸福,为自己丈夫的英姿而骄傲。

      这确实是美好的一段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

      依拉娟明确这一点,静静地等待她下文。

   “寨子里的人都高高兴兴,庆祝艾蛟被捕,只是我的依波和依咪经常唉声叹气。”玉哨缓缓地接着说,“我丈夫见依波依咪不开心,就拍拍胸脯安慰他们说,放心,艾蛟罪孽深重,政府决不会放他出来的。依波摇摇头,就悄悄地教我养蛊。而这种事过去他们总是背着我干的。我问依波为什么要我学这个?依波说,学了也不可以随便害人,而是为了防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说防谁呢?依波叹息着说,总有一天艾蛟会回来的,到那时,我们家就要遭殃了。不过——依咪指着家门口那滔滔滚滚的江水对我说,你看石头多硬,也被水磨得又光又圆。人啊,就像这水,不管遇多么大的灾难,都要往前看,正面的道堵死了,你就从旁边过,冲过去就好了,总有顺畅的时候。

   “我不明白依咪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因为那些日子,实在过得快乐极了。没了艾蛟那些土匪捣乱,店里生意兴隆,丈夫也和我很恩爱。我每天都好像在饮着又甜又醇的蜜糖水,直到泼水节那天——”

   风吹来,玉哨怕冷似地缩了缩肩膀,又接着往下说:“那天我跟丈夫一起去赶集,又放高升,又看龙舟比赛,回家时夜已深,家里黑洞洞的。丈夫说,依波依咪都睡了,我们就轻点上楼,免得惊动他们。我说好的,我们摸着黑走进去,可不知怎么我嗅到一种气味——不是平常闻惯了的那种缅桂花的清香,而是一种甜腻腻的腥味。我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想到别的。我就叫丈夫点灯,丈夫说,不必,这么好的月光,一点灯,就把月光赶跑了;你要是害怕,就拉着我的手。于是我就拉着他的手,我们手拉着手往里面走,突然、突然……”

   说到这里,玉哨突然掩面而泣,直哭得双肩抽动,整个身子像暴雨中的小树叶一样颤栗不已,巨大的惊惧和悲哀,依然似个一触即发的噩梦,追随着她,以至使她无法完整地叙述下去。

   依拉娟搂着她,以一种母性的胸怀抚慰她,觉得她真是自己的一个苦难中的小妹妹。

   玉哨这才断断续续地说下去。

   原来,那个晚上,在经历了狂欢之后尚沉浸在无比喜悦中的玉哨,拉着丈夫的手,一步步向温馨的睡榻走去。她以为等待自己的又是激情的缠绵,又是无忧的酣甜睡眠……可是突然她脚下一绊,身子扑跌下去。她一伸手,摸到一个软软的物件——又软又有些硬,好像还湿漉漉的。到这一刻,她还在懵懂之中,娇滴滴地喊依咪。丈夫赶紧扶她起来,说吵醒依咪做什么,有我在呢。他去点灯,灯一亮,玉哨却眼前一黑,人就软软地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丈夫的怀里,而丈夫也呆了,傻了,泥塑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丈夫的身边,躺着依咪,白布小褂浸透了暗红的血;依波仆倒在依咪的另一侧,半边脑袋被砸烂了,脑浆流了一地。而墙上还有一行血写的傣文——谁敢告密这就是下场!

   一定是艾蛟干的,艾蛟这土匪被放出来了!

   可艾蛟怎么会放出来了呢?小刘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血气方刚,见自己的岳父岳母、救命恩人死得这样惨,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拿起刀就要去找艾蛟拼命。他要把那个刽子手一刀一刀地剐死!

   这时玉哨倒清醒了,她扑过去死死抱住丈夫的腿,不许他走。

   “你一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玉哨哀求他说,“如今政府放虎归山,他手下的喽罗多着呢,别去送死!”

   “那我去报警!”刀掉在地上,小伙子喘着粗气。

   “报警有什么用啊,艾蛟本来就是被警察抓去的,现在又被警察放回来了!”玉哨的头脑清晰敏捷,“依我看,这艾蛟的目标是要杀你啊!”

   “我……”年轻的缉毒队员决不懦弱,也不乏机智,但他在妻子的苦苦劝说下,放弃了硬拼,并且脱掉警服,逃离了这个小村寨——他漂泊生涯中的一站。

   玉哨和丈夫双双来到了原始林莽中的又一个小寨子——就是现在这个地方,隐名埋姓,又开起了一爿小吃店,然而生命之水流向何方,人并不能自知……

   “那么……”依拉娟听到这里不禁也伤感地垂下了头。她的目光落在玉哨面前的坟头上。这个坚硬的隆起,人生最后的一个浪花凝固在此——“这又是怎么回事?”

   静极了的荒野,一弯下弦月照着远处的树林和近处的野草,在玉哨低柔的嗓音暂停之时,世界仿佛屏息敛气。对她来说那血泊中的双亲,是永远也捣不碎的噩梦,散布在这月华的颤动、夜风的吹拂之中。依拉娟懂得这一点。她相信无论逃到什么地方,她的玉哨妹妹都不会忘记这血海深仇。

   “我后悔,真后悔啊!”突然一声深沉的叹息,发自玉哨的胸膛。这是一种眼泪难以慰藉的忧愤,她反而因此止住了悲声。

   “我其实不该阻拦他。那天晚上,我应该让他去杀,去拼。哪怕送掉性命,也比现在强,比现在好啊!”玉哨攥紧了两只小拳头,用力一下一下地捶那坟头,好像要从中挖出自己的悔恨,挖出一段被埋葬了的岁月。

   断断续续地,玉哨又告诉依拉娟,丈夫没别的嗜好,做事累了的时候,喜欢抽支烟提提神,初来乍到,心情烦闷时,烟就抽得特别凶。他常到附近的小铺子,买一种“红梅”牌的香烟。不知为什么,这里的“红梅”味道特别好,有一种特殊的芬芳,抽惯了,别的牌子都不爱抽了。有好几次,玉哨赶集从别处买来“红梅”,丈夫抽了一支就扔掉了,觉得远远不如此地小店里的“红梅”过瘾。

   开始不曾注意,渐渐地,玉哨就有了怀疑,一样的“红梅”,怎么差别那么大呢?,她把丈夫丢弃的烟头捡回来跟此地小店铺的那一种细细比较,发觉这里的“红梅”是塞了海洛因的。

   然而这时为时已晚——丈夫已经吸毒成瘾,光这特殊的“红梅”已不能满足,要向那烟店店主直接买毒品吸了。

   小吃店里的事他也已不大过问。里里外外玉哨一个人忙,而赚来的钱,则大都被他拿去换了毒品。

   玉哨哭了。在数不清的夜晚,她疲惫不堪但不能入睡。她躺着,从敞开的窗棂间向外遥望,她看见黑魆魆的林莽上面,灿烂的星辰从透明的深蓝色夜空里俯视人间,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眸光在闪烁。她想起了惨死的依波和依咪,不由得呜呜咽咽地问:“依波呀,依咪呀,女儿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没有谁回答她。她跳起来,飞快地跑出去,寻找自己的丈夫,而丈夫正在卖“红梅”的小铺子里,拿着肮脏的针管往自己布满针眼的胳膊上戳。她啐他骂他诅咒他,她苦苦相劝苦苦哀求,而他也信誓旦旦决心戒掉。于是他们抱头痛哭,于是他们一起回家。在竹楼上他数着星星,缥缥缈缈宛如步入仙境。他再一次发誓要戒掉——这一回是真的了,一定是真的……可是,烟瘾一来,他又跑到小铺子里去了。有一次他为了束缚自己,让玉哨把他的手脚捆在一张竹榻上。可是过了不久玉哨去看,发现连竹榻带人都不在了——他居然拖着那张竹榻又滚又爬地来到了小铺,像乞食的叫花子一样,乞求老板赊给他一包毒品。

   账越赊越多,店里的东西差不多都让他搬空了;有时刚进来的货,也被他拎出去换了毒品;有时客人来了,要一盘凉粉,玉哨上灶屋里去做,却发现油瓶不翼而飞了。生意没法做,日子也过不下去了。一天又一天,终于熬到了新一年的泼水节。

   虽然这里地处偏僻,可从清早起,走出小吃店,也不时可看见盛装女子的艳丽背影。那从林莽里吹来的风的絮语,那蓝天布下的每一道光束,似乎都洋溢着节日的欢乐。年轻的玉哨依然美丽,无论她走到哪里,小伙子手中那浸着花瓣的清莹的水,都会纷纷向她泼去。可这一天,她还没有出门,泪水已经濡湿了衣衫。

   但她还是换了一条长长的浅绿色筒裙,一件白色的紧身上衣,在泪痕斑斑的脸上扑了点粉,然后将一朵糯沾巴花插在鬓边。

   镜中的姑娘,又显得婀娜窈窕,楚楚动人了。心里储存了苦水,还是要走出去,要让那阳光下欢乐的祝福的水珠,把自己淋个透湿。

   打扮停当,她随手拿了一把小小的尼龙绸伞,刚要出门,丈夫像影子一样跟了上来:“玉哨,今天别出去。”

   “为什么?”玉哨有些惊讶又有些厌恶地蹙紧了修长的双眉,“难道让我在家里陪你吸毒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店……里的生意……”丈夫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

   玉哨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你也关心起店里的生意来了?生意好又怎么样?钱挣得再多,也不够你吸!”

   说着,心里一酸,生怕泪水弄坏脸上的妆,不再跟他多言,抬腿就往外走,想不到丈夫从后面扑上来缠着她,不许她走。

      就在这时,门口有个人影一晃,玉哨还没看清,那人就大摇大摆地往屋里走。玉哨以为是来吃东西的客人,忙摆手说:“今天我们店关门,不卖了。”

   那人站定下来,仰面哈哈大笑:“谁说不卖?今天可是笔好买卖!”笑得玉哨浑身一抖,汗毛直竖,抬眼望去,面前这汉子,两只凶光毕露的暴眼,两道刷子样的浓眉和眉间的缺口——正是那魔鬼艾蛟啊!

   玉哨一时间束手无策,情急中大喊:“小刘,小刘!”

   可她的丈夫,此刻畏畏缩缩地退到了墙根,他直不起腰,也抬不起腿,身子像煮过的米线一样软了下去。

   艾蛟一把抓住了玉哨莲藕般白嫩的臂膀。被擒的玉哨还在奋力挣扎:“小刘,小刘,你要是个男人,就拿刀杀了他!”艾蛟却轻松地嘿嘿直笑:“别吵嚷了好不好?你丈夫今天已拿你顶了赊账,你就乖乖的吧!”

如五雷轰顶,玉哨拼足了最后一点力气,对瘫在地上的那堆稀泥说:“你给我去死!”

如老鼠一样,这位昔日英武的缉毒队员,抱着脑袋一溜烟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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