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僧孺傳:初對策切直,得罪時宰之處,此為牛李黨事之始。劉稹誅後,石雄軍吏得從劉從諫與僧孺、李宗閔交結書。(此蓋因李德裕當國,希旨者附會為之)
李石傳:石與文宗論為治之要,惟登拔才良。及論貞觀、開元之治,石欲強帝意,謂「漢文、景不足法,當上法堯、舜。」討劉稹時,石奉使督戰,責石雄、王宰等,取破賊期,後果如期奏績。
蕭倣傳:宣宗以李璲為嶺南節度使,已賜節,因倣封還詔書,帝方作樂,不暇遣使,即令樂工追節還。
李傳:文宗嘗欲以陳王成美為嗣,既崩,中人引宰相商議所當立,曰「帝已命陳王矣!」已而武宗即位,人皆危之,曰「臣下知奉上命而已,安與禁中事!」後終以此被貶。
李德裕傳:德裕帥蜀時,築籌邊樓、仗義城、禦侮城、柔遠城等事。宰相閤百官非公事不入,自李宗閔時往往通賓客,至設宴其中。德裕為相,奏文宗禁止。帝欲官李訓,德裕以為僉人不當授。帝語王涯別與官,德裕搖手止之,適為帝所見,帝不悅。武宗欲殺楊嗣復、李,皆宗閔黨也。德裕三叩求,乃免死。對武宗論宰相一事,又極論朋黨之害。傳末又附載崔嘏、魏鉶、丁柔立等,皆為德裕訟冤者。
馬植傳:植與中尉馬元贄善,元贄以上所賜帶遺之。他日對便殿,帝識其帶,知其通近侍,遂出之。
崔安潛傳:安潛之將張自勉討王仙芝有功,宋威忌之,欲令隸麾下,宰相鄭畋謂「如此,則自勉以功而受辱也!何以勸立功者?」
朱宣傳:朱全忠攻宣,凡十興師、四敗績。
李輔國傳:輔國逼徙上皇,高力士叱令為上皇控馬之事。
魚朝恩傳:吐番入寇,朝恩欲遷都洛陽,郭子儀疏諫以為不可。朝恩譏誚宰相,溫造面折其議。朝恩為其子請進宮,左右已以紫衣進。元載密謀,擒縛朝恩。
田令孜傳:令孜導僖宗荒樂賞賜及強奪商旅財貨之事。令孜討王重榮戰敗,逼帝幸興元,以致朱玫立嗣襄王熅為帝,皆令孜召禍也。帝幸蜀後,令孜激黃帽軍亂,孟昭圖上疏諫,令孜矯詔,貶而害之。中人曹知愨與破賊有功,因大言「帝還時,當在大散關閱群臣,可歸者歸之。」令孜恐其圖己,密令王行瑜殺之。此等舊書皆無之,但云「令孜從幸梁州,求為監軍以去」而已。案此等事皆令孜之釀禍肆惡,不敘於令孜傳而誰傳耶?
黃巢傳:王仙芝為宋威敗於沂州,仙芝亡去,威因奏仙芝已死,散遣諸道兵。已而仙芝復出,諸道兵始休又徵,於是皆怨。刺史裴渥為賊求官,王仙芝、黃巢皆詣渥飲,適詔至,拜仙芝左神策軍押衙,仙芝喜,巢以官不及己,詢曰「君獨得官,此五千眾安歸乎?」因擊仙芝,仙芝憚眾怒,亦不受官,分其眾各路剽掠。賊將朱溫為王重榮所敗,遂降於重榮。
以上七十一傳,新書所增事蹟、章疏,皆有關於時事、政術者。
新書增舊書瑣言碎事
竇建德傳:建德微時,盜夜劫其家,建德殺三人,餘不敢進,請其尸,建德曰「可,投繩取之。」盜投繩,建德乃自縻,使盜曳出,又殺數人。
李靖傳:太宗手書二則,一曰「兵事節度皆付公,吾不中制。」一曰「有晝夜視公疾大老嫗遣來,吾欲知公起居狀。」後權德輿見之,流涕曰「君臣之際,一至此耶!」
杜正倫傳:正倫初欲與城南諸杜敘同族,不許。相傳城南杜固有壯氣,正倫既執政,奏鑿杜固以通水利,既鑿,川流如血,自是南杜不振。
太子承乾傳:承乾學蕃人設穹廬,自作可汗死,令其下奔馬哭之。誓有天下後,委身思摩作一設。又言「有諫者輒殺之,殺五百人豈不定?」
李傑傳:斷獄有婦人與道士控其子不孝,傑究得其實,殺道士。
許敬宗傳:敬宗辨濮陽之帝邱及濟漯斷流。見其博雅。
張錫傳:錫與蘇味道俱坐罪繫獄,錫日膳豐侈,不少貶;味道席地菜食。武后遣人覘之,乃憐味道而惡錫。
裴炎傳:炎子先以諫武后流瀼州,逃入北庭,致富數千萬,能詗朝廷陰事。后遣使殺流人,先預知之,與追者格鬥。會后又赦流人,遂得免。後官至工部侍郎。
裴寬傳:寬為潤州參軍,人有餽鹿肉者,不可卻,則受而埋之於後圃。為刺史常說樓上所見,問知其故,遂以女妻之。寬衣碧瘠而長,人呼為碧鸛雀。
哥舒翰傳:潼關之戰,賊將崔乾祐用兵十十伍伍,官兵阨於隘道,遂大敗。
嚴武傳:武八歲時,擊死父之寵妾。及節度劍南,最厚杜甫,亦屢欲殺之。李白作蜀道難,為甫危之也。
劉晏傳:晏八歲時,玄宗令張說試之,曰國瑞也。
王嶼傳:漢以來喪葬皆有瘞錢,後世里俗稍以紙寓錢為鬼事,嶼為祠祭使,乃用之祠廟。
關播傳:李元平築汝州城,李希烈潛使人應募,遂為內應,縛元平去,以元平本播所薦也。舊書以李元平傳後附播傳,故此事載元平傳。新書則以此事附播傳,而不復立元平傳。
邵說傳:說面奏德宗,自解失身陷賊之處甚詳。
李賀傳:每日出游,使童奴背古錦囊,有得即投入,其母探知之,曰「是兒嘔出心肝乃已。」
韋皋傳:皋沒後,有議其箭有「定秦」二字,以為蓄異謀者。陸暢為辯云「定秦者,匠名也。」事乃白。李白為蜀道難以斥嚴武,暢反以為蜀道易以美皋。
田悅傳:張伾固守待救,放紙鳶至馬燧軍,謂「三日不救,士且盡為悅食。」燧乃進軍破悅。
劉元佐傳:元佐母數教元佐盡臣節,見縣令白事者甚畏懼,即戒元佐「汝父吏於縣時,亦當爾,汝可倨受耶?」汴州相國寺佛軀出汗,元佐大施金帛,人皆效之,輸納無算,元佐籍之,以充軍賞。
盧坦傳:杜黃裳謂坦曰「某家子與惡人游,將破產,盍戒之?」坦曰「凡官廉者必不積財,積財者皆剝下以致之。如子孫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也。不若聽其不道以散人。」
韋綬傳:綬讓楊凝為舉首,及為學士,德宗嘗與韋妃幸其院,值其寢,以妃蜀襭袍覆之。
胡證傳:裴度未顯時,飲酒店,為武士所窘,證突入座上,豪飲,取鐵燈檠手合其跗,謂諸人曰「我欲為令,不釂者,以此擊之!」眾叩頭請去,度乃得免。
羅立言傳:立言在河陰築城,所當者多富豪,乃令自築其處,貧民得免。
畢諴傳:諴三徙鎮,不得入朝,乃求麗姝結宰相令狐綯,綯不受,有太醫李元伯聘之,進於帝,極嬖之。
崔彥昭傳:彥昭與王凝,外兄弟也。凝先貴,不禮彥昭。及彥昭為相,其母恐彥昭報怨,敕家人多置履襪,曰「王氏妹將與子偕逐,吾將同行。」彥昭遂不敢報怨。
黃巢傳:巢入杭州,董昌所屯地名「八百里」,賊問老嫗,答曰「官兵屯八百里矣!」賊驚遂去。又劉巨容使沙陀五百騎餌賊,棄馬而遁,明日,賊乘其馬出戰,而馬識沙陀語,呼之,盡奔還,遂多擒賊。
新書立傳獨詳處
新書諸傳較舊書多大同小異,不過刪其蕪詞而補其未備,無有大相逕庭者。惟劉晏、李泌、陸贄、李絳、高駢、高力士六傳所增於舊書幾至倍蓰。蓋:
劉晏傳則本於陳諫所論晏之功,有二害二利也。(其論云「晏大指在使民得安耕織,常歲則斂之,凶年則蠲之。每州縣荒歉有端,則先貸之,不使至賑給,賑給至,則無所濟,多則國用不足,又將重斂矣。災地所乏者糧,而他產自在,以所產貨之於熟地,自免阻饑。」新書獨詳載之,以其有益於荒政也。)
李泌傳則本於李繁所作鄴侯家傳也。(新書增肅宗欲以建寧王倓為元帥,泌力請以廣平王為之。肅宗欲掘李林甫墓,泌恐上皇不樂,止之。肅宗問破賊期,泌請先傾范陽巢穴,則一勞永逸。收京後,肅宗欲請上皇復位,泌曰「若是,則上皇不來,當以群臣疏請上皇歸就養。」上皇果至。德宗徵吐蕃兵討朱泚,許以安西北庭地,吐蕃戰不力,及事平,來索地,泌力言不可與。泌又請「德宗毋受私獻,則方鎮可以行法,天下紓矣。」又嘗對德宗曰「陛下能知盧杞之奸,何至建中之禍?」帝又引桑道茂預請城奉天,以為天命合有此厄,泌論「君相造命,不可言命。」此皆舊書所無而家傳所載者。惟順宗在東宮時,因妃蕭氏母郜國公主之累,儲位甚危,泌百端奏說,上意方解。舊書詳載之,與新書所云帝有廢立意,泌再言「立姪不如立子」之語相同,此事當可信也。新書亦謂繁所作家傳多不經,掇其近實者著於篇,而以明太子無罪一事為不可誣,則亦知此事之猶可信矣。)
陸贄傳則本於宣公奏議也。(新書增贄請以五術省風俗,八計聽吏治,三科登俊乂,四賦經財實,六德保罷瘵,五要簡官事。又馬燧討賊河北,久不決,請濟師。贄疏言「國內空虛,不宜務遠遺近。請先事李希烈,徐圖田悅等。」此在涇師未變之前,已而果驗。又勸德宗開誠納諫等疏。又諫帝欲官獻瓜果者一疏。)
李絳傳則本於蔣偕所撰遺事七篇也。(新書增其論敬大臣遠小人一疏、論納諫一疏。又魏博田季安死軍中,請以其子懷諫襲,絳請遲之,已而軍中果立田宏正,以六州歸命。絳請速與節鉞,并大犒賞以獎其忠義。案絳論事萬餘言,其甥夏侯孜以授蔣偕,蔣偕撰次七篇以傳。)
高駢傳則本於郭廷誨廣陵妖亂志也。(新書增駢先復安南,為監軍,李維周匿其功,不奏。幸駢所遣使王惠贊閒道得達。又移帥蜀,南詔方攻雅州,聞駢名,即遁去。駢裁減軍士衣食,兵亂,駢匿圊中免。既而誅亂者,嬰孺皆斬,旋移淮南為都統,討黃巢,遣張潾敗巢,巢懼乞降,駢信之,時所徵各鎮之師皆至淮南,駢欲專己功,奏盡遣散歸,巢知之,即告絕,駢怒,又遣潾往討,潾敗死。又敘畢師鐸、秦彥、楊行密、孫儒之亂甚詳。)
高力士傳則本巫山記也。(新書增玄宗欲以天下事付李林甫,力士極言威柄不可下移。及立太子時,李林甫以武惠妃方寵,故屬意其子壽王。力士勸帝推長而立,由是肅宗儲位遂定。時楊國忠主用兵雲南,喪師數十萬,莫敢奏者,力士密奏之。後力士貶巫州,柳芳為編其遺事。)
亦可見景文採輯之勤矣。至唐末諸臣各傳俱比舊書詳數倍,則舊書本太略耳。
新書刪舊書處
新書事增於舊書,非特於舊書各傳內增事跡,並有舊書無傳而新書增傳者。如
穆宗宣懿韋后、武宗王賢妃、宣宗元昭鼂(晁)后,舊書有目無傳,新書補傳之。
懿宗恭獻王后並無其目,新書亦為補傳。
可見搜考之博也。
然於舊書事跡反有刪之者:
長孫無忌傳:帝自制威鳳賦賜無忌。
李百藥傳:有封建論一篇。
豆彥威傳:議僕射上事儀注,宜遵開元禮,受冊官與百僚答拜,不得坐受。
劉沔傳:沔嘗戰傷重臥草中,月黑不知歸路,夢有人以雙燭引之,遂起,果有光前導。自後破敵,危難時常有此光。及罷鎮,光遂息,沔亦尋卒。
李德裕傳:有自著窮愁志及論冥數一篇。舒元輿傳:有諫祀九宮貴神不宜稱臣署御名。
此皆舊書所有而新書刪之,以其無大關繫也。
李嗣業傳:舊書記其新店之戰,郭子儀已為賊兵所包,嗣業引回紇兵衝之,轉敗為勝之功甚詳。新書刪之,以其香積寺之戰功已冠軍也。
王武俊傳:舊書李寶臣與朱滔破田承嗣,代宗使中貴馬承倩勞之,寶臣贈絹少,為承倩所詢,寶臣慚,武俊遂勸寶臣劫滔兵反,與承嗣合。新書刪之,以此事已見於武俊傳也。
劉怦傳:舊書怦本朱滔部將,先勸滔勿反,及滔舉兵,敗歸,疑怦有異志,不敢入,怦乃具卒伍郊迎二十里,入之,人以為忠於所事。新書刪之,以此事已見於怦傳也。
呂元膺傳:舊書元膺為東都留守,李師道遣門察訾嘉珍至東都,結僧圓靜糾約山棚民為變。新書亦刪之,以此事已見李師道傳也。
韋諤傳:舊書楊國忠、貴妃既死於馬嵬,玄宗將發,從駕軍士猶懷去就,陳元禮不能制,適益州貢春綵十萬至,帝召六軍散之,令各自擇便,軍士乃俯伏流涕曰「死生從陛下。」按此事應入元禮傳,與諤何涉?新書於諤傳刪之,亦見其去取得當也。
張茂宗傳:德宗以公主字茂宗,茂宗丁母憂,詔起復成禮,諫官蔣乂疏言「非軍中不宜墨縗從事。」舊書載其疏於茂宗傳,新書刪之,改入乂傳,亦見其移置得宜也。
渾瑊傳:舊書記平涼之盟,瑊為吐蕃所劫,單騎脫歸之事甚詳。新書但云「為尚結贊所劫,副使以下皆陷,惟瑊得免。」
陸贄傳:舊書謂贄惡竇參,參之死,贄有力焉。新書刪此數語,轉於參傳載贄救免之疏,似為瑊、贄諱者,以二人皆名臣也。
李義府傳:舊書御史王義方奏其初容貌為劉洎、馬周所幸。此正見義府之無恥。
魏少遊傳:舊書少遊觀察江西,有京吏賈明觀恃魚朝恩勢肆惡,事敗,元載受其賂,判往江西效力,少遊以載故,優容之。及路嗣恭代少遊,到日,即杖殺明觀,人以是賢路而醜魏。此正見少遊附勢之無品。
裴延齡傳:舊書載陸贄劾延齡一疏甚詳,此正見延齡之奸、贄之正。
而新書皆不載,亦似為之諱者。然義府、延齡等人本卑劣,何必為之掩飾也?
至如田悅傳:朱滔方圍悅之貝州,田緒殺悅,即以兵與王武俊、李抱真,大破滔於涇城。此事有關於三鎮離合之故,而新書刪之。
王處存傳:黃巢據長安,處存以兵五千,白繻為號,夜入京,賊驚遁去,而京師少年亦倣其白號劫掠坊市,賊覘知,復入京,召兩市丁壯七八萬殺之。此事見巢禍之慘,新書亦刪之。
此皆不當刪而刪者。
而尤甚者:
戴冑義倉為千古積貯之良法,舊書冑傳載其疏甚詳,而新書刪之。
張宏靖傳:舊書劉總以幽鎮歸朝,欲盡革河朔承襲之弊,請以己鎮分為三道,仍藉軍中宿將送於朝,欲朝廷官之,使幽、薊之人知慕朝廷官爵。及疏上,而宰臣崔植、杜元穎不知遠計,時已命張宏靖節度幽、薊,但欲崇重宏靖,以總所鎮全畀之,其將校在京者悉令隨歸,故宏靖至鎮,不數日復亂,自是再失河朔。此事大有關繫,而新書亦刪之。
此則景文之率意裁汰,不及酌其輕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