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梁武義舉
子顯修書在梁武時,其敘(齊)鬱林失德之處,不過六、七百字,敘(齊)東昏無道之處,則二千餘字,甚東昏之惡,正以見梁武之兵以義舉,此又作史之微意也。
見褚淵負恩
褚淵傳,先敘「其在宋時,宋明帝在藩,與淵素善。及即位,深相委寄。臨崩,馳召淵,付以後事。」而下即敘「其見蕭道成(齊高),識為非常人。蒼梧無道,道成與淵及袁粲謀廢立,粲不肯,淵獨贊成之。順帝時,沈攸之事起,袁粲有異圖,淵謂道成曰『西釁易弭,公當先備其內耳。』道成遂殺粲。」傳末又敘「其子賁,恨淵失節於宋,遂終身不仕於齊,以封爵讓其弟蓁。」通篇於淵之失節處,不置一議,而其負恩喪節自見。
見王晏負義
又如王晏傳,先敘「其在宋時,傾心於齊高,常參密議。至齊武帝更位任親重,朝夕進見,言論朝事,自豫章王以下,皆降意接之。武帝臨崩遺詔「以尚書事付晏,令久於其職。」及鬱林無道,明帝輔政,謀廢立,晏即響應,推奉明帝即位,晏自以為有佐命功。
見蕭諶背信
又如蕭諶傳,先敘「其在武帝時,帝倚以心膂,密事皆使參掌。臨崩,猶敕諶在左右宿直。鬱林即位,更深委信。諶每出宿,帝通夕不寐,諶入乃安。明帝輔政,或不得進說,則託諶入內言之。」其親信如此,而諶已潛附明帝。廢立之際,鬱林猶手書呼諶,而不知諶已為明帝領兵作先驅也!
見蕭坦之無義
又蕭坦之傳,先敘「其在(齊)鬱林時,親信不離左右,得入內見皇后。」其見信如此。乃改附明帝謀廢立,蕭諶尚遲疑未敢舉事,坦之曰「廢天子何等大事!今曹道剛等已有猜疑,明日若不就事,弟有百歲老母,豈能坐受禍敗?正應作別計耳!」諶遑遽,明日遂廢帝,坦之力也。
此數傳皆同一用意,不著一議,而其人品自見,亦良史也。
失檢處
古未有子孫為祖父作正史者,獨子顯為祖作本紀,為父豫章王作傳,故於豫章傳,鋪張至九千餘字,雖過於繁冗,然亦不失為顯揚之孝思也。惟豫章乃高帝第二子,則應入高帝諸子傳內,與臨川王映等同卷,乃以臨川等為高祖十二王,編在三十五卷,而豫章則另為一卷,編在二十二卷,與文惠太子相次,以見豫章之不同諸子,此則苟欲尊其父而於義無當也。
又宗室傳,衡陽王道度、始安王道生,皆高帝兄也,自應編在高武諸子之前,乃高帝子在三十五卷,武帝子在四十卷,而道度等反在四十五卷,此亦編次之失檢也。
至蕭寶寅避梁武之難,逃入魏,封齊王,此豈得沒其實?且和帝紀既稱「寶寅入魏」矣,而寶寅傳則云「中興二年,謀反,誅。」(南史云「謀反,奔魏。」)豈子顯修史時,寶寅在魏,尚無音耗,而以誅字了此局耶?(汲古閣本如是,或係傳刻之誤,當別求他本校對。)
至魏虜傳,謂「魏太子晃以謀殺太武,遂見殺。」此蓋仍宋書之誤。又謂「魏文明太后馮氏,本江都人。太武南侵,掠得之。濬以為妾。」案馮后係長樂信都人,父西域郡公朗,為秦、雍二州刺史,坐事誅,后沒入宮,以選為后。初非江都人也。又云「其先匈奴女,名拓跋,妻李陵。北俗以母為姓,故拓跋實李陵之後,然甚諱之。有言其是李陵之後者,輒見殺。」案魏、齊、周諸書皆無此說,則亦皆傳聞之訛也。
齊書類敘法最善
齊書比宋書較為簡淨。
豫章王嶷及竟陵王子良二傳,過為鋪張,此另有他意。
他如劉善明傳所陳十一事,皆檃括(剪裁修改)其語載之。
張欣泰傳所陳二十事,只載其一條,若宋書則必全載矣!
孝義傳用類敘法,尤為得法。蓋人各一傳,則不勝傳,而不立傳,則竟遺之,故每一傳,輒類敘數人。
如褚澄傳敘其精於醫,而因敘徐嗣醫術,更精於澄。韓靈敏傳,敘其妻卓氏守節,而因及吳康之妻趙氏、蔣雋之妻黃氏、倪翼之母丁氏。傳不多而人自備載。
惟張敬兒傳,忽載沈攸之與蕭道成絕交書,及蕭道成答書,共三千餘字。與敬兒關涉者,不過攸之反閒敬兒,敬兒不從數語耳。而覶縷至此,未免喧客奪主。又柳世隆傳,討沈攸之時,有尚書符檄一篇。案宋書沈攸之傳,亦有尚書符檄一篇,其文又不相同,此不可解也。
案類敘之法,本起於班固漢書。
如鮑宣傳後,歷敘當時清名之士:紀逡、王思薛、方郇越、唐林、唐尊、蔣詡、栗融、禽慶、蘇章、曹竟等。貨殖傳後,類敘樊嘉、如氏、苴氏、王君、房豉、樊小翁等。
其後范蔚宗後漢書,董卓傳敘李傕、郭氾、張繡等。公孫瓚傳敘閻柔、鮮于輔等。
陳壽三國志王粲傳後敘一時文人徐幹、陳琳、阮瑀、應瑒、劉楨及阮籍、嵇康等。衛覬傳後敘潘勖、王象等。劉劭傳後敘繆襲、仲長統、蘇林、韋誕、夏侯惠、孫該、杜摯等。此本古法也。
齊書之後,梁書亦有此類敘法。
如滕曇恭傳,因曇恭之孝而並及於徐普濟被火伏棺之事。又因普濟之孝,而並及宛陵女子搏虎救母之事。又如敘何遜工詩,而因及會稽虞騫、孔翁歸、江避等俱能詩。皆此法也。
以後惟明史用之最多。
梁書悉據國史立傳
梁書本姚察所撰,而其子思廉續成之。(說見前)今細閱全書,知察又本之梁之國史也。各列傳必先敘其歷官,而後載其事實,末又載飾終之詔。此國史體例也,有美必書,有惡必為之諱。
如昭明太子以其母丁貴嬪薨,武帝葬貴嬪,地不利於長子,昭明聽墓工言,埋蠟鵝等物以厭之。後事發,昭明以憂懼而死。(事見南史及通鑑)而本傳不載。
臨川王弘統軍北伐,畏魏兵不敢進,軍政不和,遂大潰,棄甲投戈,填滿山谷,喪失十之八九,此為梁朝第一敗衄之事。(見南史及通鑑)而本傳但云「征役久,有詔班師,遂退還。」絕無一字及潰敗之跡。
他如郗皇后之妒、徐妃之失德、永興公主之淫逆,一切不載。
可見國史本諱而不書,察遂仍其舊也。其顯然可據者:
簡文諸子:大器、大心、大臨、大連、大春、大雅、大莊、大鈞、大威、大球、大昕、大摯外,尚有:大款、大成、大封、大訓、大圜,而俱無傳;元帝諸子:方矩、方等、方諸外,尚有方略,亦無傳。梁書謂「其餘諸子,本書不載,故缺之。」所謂本書者,即梁朝國史也。
昭明有五子:豫章王歡、河東王譽、岳陽王察、武昌王敕、義陽王鑒,武帝以昭明薨,不立其子繼統,故各封大郡以慰其心。今梁書歡等皆無傳,惟譽有傳,而與武陵王紀同卷。此必元帝時國史,紀與譽皆稱兵抗元帝者,故同入於叛逆內也。
豫章王歡有子棟,為侯景所立,建號改元,未幾,禪位於景。景敗,元帝使人殺之,此亦當時一大事,而梁書無傳。
貞陽侯明陷於齊,齊人立之,入主梁祀,為陳霸先所廢。齊人徵還,死於途,追諡曰「閔皇帝。」
又方等(元帝子)有子莊,敬帝時為質於齊,陳霸先將篡,王琳請於齊,以莊為帝,即位於郢州。後兵敗仍入齊,封梁王。此亦皆梁末餘裔之當傳者,而梁書亦無傳。
王琳當梁、陳革命之後,猶盡心蕭氏,崎嶇百戰,卒以死殉。此尤梁室第一忠臣,所必當傳者,而梁書亦無之。蓋當敬帝時,王室多故,不暇立史館,入陳以後,又莫有記之者,故無國史可據,而梁書亦遂不為立傳。尤可見梁書悉本國史,國史所有則傳之,所無則缺之也。南史增十數傳,其有功於梁書多矣!(又蘭欽有子京在東魏,刺殺高澄,應附其事於欽傳後,梁書欽傳絕無一字,南史欽傳亦不附見,何也?)
梁書編傳失檢處
古未有創業之君,其母編入皇后傳者。自沈約宋書始,梁書亦因之。
(梁)武帝即位,追尊其父順之為文皇帝,母張氏為獻皇后。於是皇后傳內,首列張后。然順之官職事蹟已敘入武帝紀,未嘗另作紀傳,則張后生武帝有菖蒲花之祥,亦即敘於武帝紀可矣,乃特立一傳,於諸后之首,是妻有傳而夫無傳,殊非史法。
又武帝兄弟九人,應立為宗室傳。
如宋書之長沙王道憐、臨川王道規是也。梁書乃變其例,編為太祖五王及嗣王四人。案太祖本武帝追崇其父之稱,非及身為帝者,而以其子係之,已屬位置失宜。既係之於太祖矣,則長沙王懿,太祖長子也,自應敘在太祖諸子之首,其餘衡陽王暢、永陽王敷、桂陽王融,亦應以次敘入,總為太祖九王。乃以其沒於齊朝,遂不為立傳(前述四王),而轉附見於其子嗣王傳內,其意以臨川王弘、安成王秀、南平王偉、鄱陽王恢、始興王憺皆武帝登極後身受王封,故列為太祖五王,懿、暢、敷、融則身後追封者,故但傳其嗣子,以別於生封之五王耳。然此九王,皆太祖子也,皆武帝所封也,五人則係之於父,四人則係之於子,強為區別,究屬無謂。
既不立宗室傳矣,而吳平侯景,武帝從弟也,不便附於太祖諸子內,又別無可位置,只得另立一蕭景傳,一似同姓不宗者。
此蓋皆國史舊編之次第,國史本武帝時所修,以諸王皆武帝親兄弟,若列作宗室傳,轉似推而遠之。故修史者創為此例,而不知轉多窒礙也。姚察修梁書,則已時代革易,自應改正,乃亦仍原書體例,何也?南史盡入之宗室傳,較得矣!
梁書以蕭穎冑附於其弟穎達傳內,此卻位置得宜。
蓋穎冑與梁武同起兵,未及平建鄴,先卒,既非梁臣,不便入功臣傳內,而遠族又不便入宗室傳。齊書蕭赤斧傳後,雖附見之,然梁書終不可缺也,附穎達傳極當。南史則亦附於赤斧傳內,作齊宗室。
梁書多載飾終之詔
梁書諸王及功臣列傳,必載其沒後加恩飾終之詔。蓋本國史體例如是。至修入正史,自應刪除,以省繁複。
乃王茂傳,詔曰「旌德紀功,哲王令軌,念終追遠,前典明誥。」
呂僧珍傳,詔曰「思舊篤終,前王令典,追榮加等,列代通規。」
南平王偉傳,詔曰「旌德紀功,前王令典,慎終追遠,列代通規。」
孔休源傳,詔曰「慎終追遠,列代通規,褒德酬庸,先王令典。」
篇篇如此,殊可嘔噦。其後作史者,亦自知其蕪冗,至蔡道恭、范雲、馮道根、昌義之、周捨等傳,則去此冒語,但存詔中述其生平功績之處,斯較為得之矣!
梁書有知足傳無方伎傳
梁書有不必立傳而立者,又有應立傳而不立者。
處士之外另立知足一門,
其序謂「魚豢魏略有知足傳,謝靈運晉書有知足傳,宋書亦有知足傳,(今沈約書無此門,蓋徐爰舊本也)故梁書亦存此門。」然所謂知足者,不過宦成身退,稍異乎鐘鳴漏盡,夜行不休者耳。傳中如顧憲之政績,自可入良吏傳。其餘陶季直、蕭視素輩,傳之不勝傳也。
至如方伎一門,累代所不廢。梁時沙門釋寶誌,精於佛學,能知未來,其讖記往往流傳後世,即其散見於各傳者:
如南史梁武紀「天監中,寶誌有詩曰『昔年三十八,今年八十三,四中復有四,城北火酣酣。』帝命周捨紀之。帝年三十八,剋建鄴;八十三,同泰寺災;四月十四日,火起之日也。其言皆驗。
王僧辨傳「天監中,寶誌有讖云『太歲龍、將無理,蕭經霜、草應死,餘人散,十八子。』時人謂蕭氏當滅,李氏當興。遂有李洪雅起兵湘州,後為僧辨所敗。」
徐陵傳「陵數歲,家人攜以見寶誌,寶誌摩其頂曰『此天上石麒麟也。』」
此見南史者也。
即以梁書而論:
何敬容傳「寶誌謂敬容曰『君後必貴,終是何敗何耳!』及敬容為相,恐何姓者當為其禍,遂抑沒宗族,無仕進者。後為河東王譽發其請囑私書,遂及於敗。此何敗何之驗也。
劉歊傳「寶誌遇歊於興皇寺,驚曰『隱居學道,精淨登佛。』如此三說。」
此又見於梁書者也。
則其生平,必尚多可紀述。且王筠傳「筠奉敕製開善寺寶誌大師碑文,詞甚麗逸。」是不惟為時人所敬信,並人主亦崇奉之,此豈得無傳?乃梁書無方伎一門,遂少此傳。南史附傳於陶弘景之後,可補梁書之缺矣!
古文自姚察始
梁書雖全據國史而行文則自出鑪錘,直欲遠追班、馬。蓋六朝爭尚駢愈,即序事之文,亦多四字為句,罕有用散文單行者。梁書則多以古文行之。
如韋叡傳,敘合肥等處之功。昌義之傳,敘鍾離之戰。康絢傳,敘淮堰之作。皆勁氣銳筆,曲折明暢,一洗六朝蕪冗之習。
南史雖稱簡淨,然不能增損一字也。
至諸傳論,亦皆以散文行之。魏鄭公梁書總論,猶用駢偶,此獨卓然傑出於駢四儷六之上。則姚察父子為不可及也。
世但知六朝之後,古文自唐韓昌黎始,而豈知姚察父子已振於陳末唐初也哉!
陳書多避諱
陳書於「武帝之進公爵、封十郡,加九錫、進王爵、封二十郡、建天子旌旗,以及梁帝禪位,遜於別宮,陳武奉梁主為江陰王,行梁正朔。次年,江陰王薨,喪葬如禮。」一一特書,絕不見有逼奪之跡。此固仿照前史格式,當時國史本是如此。姚察父子,固不能特變其體也。
第本紀所諱者,恃有列傳散見其事。
乃衡陽王昌,本武帝子,陷於周未回。武帝崩,從子文帝即位,而昌始歸,文帝使侯安都往迎,而溺之於江。(見南史)本紀既但書「衡陽王昌薨。」而昌傳亦但書「濟江中流,船壞,以溺薨。」即侯安都傳,亦但云「昌濟漢而薨。」(南史昌傳,則謂「濟江於中流,隕之,使以溺言。」)初不見有被害之跡也。
始興王伯茂,乃廢帝伯宗之弟,與伯宗同居宮中。伯宗為宣帝所廢,伯茂出就第。宣帝遣盜,殞之於途。陳書伯茂傳,但謂「路遇盜,殞於車中。」亦隱約其詞,不見被害之跡也。
不特此也。劉師知為陳武害梁敬帝,入宮,誘帝出,帝覺之,遶床而走,曰「師知賣我!」師知執帝衣,行事者加刃焉。(見南史)此則師知弒逆之罪,上通於天,何得曲為之諱?乃陳書師知傳絕無一字及之。但敘其議大行靈前,俠御不宜吉服一疏,並載沈文阿、徐陵、謝岐、蔡景歷、劉德藻等各議,共三千餘字,敷演成篇,以見師知議禮之獨精。此豈非曲為迴護邪?
又如虞寄本梁臣,侯景之亂,遁回鄉里,流寓晉安,陳寶應厚待之。梁元帝除寄中書侍郎,寶應留不遣。後陳武代梁,寶應有異志,寄懼禍及,不受其官,嘗居東山,著居士服。此不過知幾能遠害耳。其於陳武,未嘗有君臣之分也。若以報韓為心,正應佐寶應拒陳武,乃反為書勸寶應臣於陳武,書中並稱陳武曰「主上」、曰「今上」,以自託於班彪王命論。試思彪本漢臣,故宜歸心於漢,寄非陳臣,何必預附於陳?當其不仕寶應,尚不失為潔身遠害,及其推戴陳武,適形其望風迎合而已。而陳書專以此為寄立傳,且詳載其書千餘字,欲以見其卓識高品。亦思寄之於陳武,有何分誼?而汲汲推奉耶?蓋姚察父子本與劉師知及寄兄荔同官於陳,入隋又與荔之子世基、世南同仕,遂多所瞻徇,而為之立佳傳也。南史於師知傳明書其事,洵為直筆。而寄傳亦全載其勸寶應之書,又無識甚矣!
蕭子顯姚思廉皆為父作傳入正史
司馬遷、班固、沈約作史,皆以其父入自序中,未嘗另立父傳,列於正史也。
惟蕭子顯作齊書,為其父豫章王嶷立傳;姚思廉修陳書,為其父吏部尚書察立傳,凡生平行事及朝廷之優禮、名流之褒獎,無一不纖屑敘入,故嶷傳至七千餘字,察傳亦至三千餘字。為人子者,得藉國史以表彰其父,此亦人之至幸也!
或疑嶷傳祇載其子子廉、子恪、子操、子行、子光而子顯不載。當是子顯親為父作傳,故隱己之名。
至察傳並載思廉在陳為法曹參軍,入隋為司法,似非思廉所自作者。
然傳末云「察所撰梁、陳二史未畢功,虞世基奏思廉踵成之。自爾以來,稍有撰續。」云云,而不言思廉卒於何時,可見察傳實思廉自作。
況察之父僧坦以醫術著於梁代,官太醫丞。所得賞賜,皆給察遊學。事見南史。而陳書察傳,但云「察父上開府增坦,知名梁代,二宮禮遇優厚,每得賞賜,皆給察兄弟為游學之資。」而不言以醫術得幸,並不言官太醫丞。蓋思廉恥以方伎輕其家世,故諱之也。則察傳係思廉自作,無疑也!
八朝史至宋始行
南北八朝史,宋書成於齊,齊書成於梁,魏書成於北齊,其餘各史皆唐初修成。然雖成於唐初,而天下實未嘗行也。
觀蘇洵等進陳書,云「陳書與宋書、魏、齊、梁等書,傳之者少,秘書所藏亦多脫誤。嘉祐六年,始詔校讎,因臣等言『恐館閣所藏,不足以定,請詔京師及天下藏書家,使悉上之。』至七年冬,始稍稍集,因得藉以參校。」
又劉攽等校北齊書,云「文襄紀,其首與北史同,而末多取魏孝靜帝紀,其與侯景書則載梁書侯景傳內。此外序列尤無倫次,蓋原書已散佚,後人雜取北史及高氏小識等書以補之者。」
是宋時並已失其原本,雖購之天下,亦終無由訂正也。
可見各正史在有唐一代,並未行世。蓋卷帙繁多,唐時尚未有鏤板之法,必須抄錄,自非有大力者不能備之。惟南北史卷帙稍簡,抄寫易成,故天下多有其書,世人所見八朝事跡,惟恃此耳。若無鏤板之法,各正史蓋已一部不存矣!